交州端王府的后院偏僻的角落，有一栋简单的近乎简陋的小院落，里面只有一栋小木楼，木楼前后都开辟了药圃，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草，药圃边上正有一个身影蹲在地上，翻看着那些晒着的药材。
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药材，半干的叶子，根，茎，已经没办法辨认它们原本的模样了。
忙碌了一番，蹲着的小身影站了起来，是个大概十岁左右的男童，只见他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低头间，他又走到角落，提起木桶，去给药圃里的药草浇水。
他浇的十分仔细，还不断的捏一捏泥土试试湿润程度。
过了好一会，他才忙往这些，白嫩俊俏的脸蛋已经晒的通红，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辛苦。
“小笨。”一声呼唤传来，打断了他的忙碌。
“娘亲。”男童站在药圃里回头，清脆的叫了一声，当作回应，但并未移动步子迎上去。
很快，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面容姣好，身姿窈窕的少妇，正是已经年过三旬的芳华，多年来，他们夫妇二人心心相映，恩爱有加，芳华则好似没老一样。
“这样的天气，你怎么还在太阳底下暴晒，若是中暑了，娘可心疼死了。”眼见小笨汗流浃背的模样，芳华心疼坏了，道，“你先休息些时日吧，等到傍晚日头不这么晒了，再来浇水除草不迟。”
小笨道，“娘亲，我不累，我答应爹爹把这里弄好的。”
“我去和你爹说，你先擦擦脸上的汗水。”也不等小笨答应什么，芳华就将他拖了到小楼里，倒了水给他喝。
芳华真的很惆怅，小呆只身留在金陵城里，虽然书信频繁，可几年才见一次面。
而从小就喜欢吃和睡的小笨，在偶然一次看到薛重光摆弄药草，竟然升起了莫大的兴趣。
从那以后，再也没看到他睡过一次懒觉，别的男孩子在疯玩的时候，他在辨认药草，
别的男孩子在爬树，下河抓虾的时候，他在挖药草，种药草，照顾药草。
别的男孩子在往纨绔的路上越走越远时，他蹲在院子里和薛重光一起炮制药材。
别的男孩子眼泪汪汪的背各种书籍的时候，他轻轻松松的背完之后，拿着《黄帝内经》在翻了……
薛重光见他这样感兴趣，私下里和芳华感慨道，“没想到小笨竟然会继承我的医术，真的是太好了，我师傅这一脉总算是传下去了。”
芳华心里的滋味复杂万千，她就想要个平凡点的孩子啊，小呆那样的早熟，珠珠则是一个上树掏蛋，下河抓虾的性子。
她只觉得她的人生真的是孤独而又寂寞啊。
小笨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喝着水，芳华则帮他整理一下屋子。
还好，小笨不只是遗传了薛重光对医术的爱好，也同样继承了他的书画才能，只不过所书所画都是与医药有关的。
他喝完了芳华帮他倒的水之后，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想要出去继续劳作，芳华连忙跟了上去，“你在里面呆着，娘去帮你做就行了。”
“娘亲，药材你有不懂。”
“……”芳华泪了，这熊孩子，有这样的吗？戳他老娘的伤口。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小笨道，“娘，你不懂不要紧，小笨懂就行了，以后姐姐，娘亲，爹爹生病了，我给你们看病。”
“……好，娘以后就交给你了。小笨，你说你都多久没出院子了，娘今日要出门上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小笨犹豫了很久，看看药圃，看看院子里晒的满院子的药材，最后看向芳华满含期盼的眼神，觉得自家娘亲有点可怜的样子，于是道，“娘，我和你去上香吧，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芳华听说小笨愿意离开这小楼，高兴的都快哭了，她牵着小笨的手往外走。
结果，小笨抽回手道，“娘，小笨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牵了。”
芳华“……”就不能当他牵着老人家么。
母子俩正说着，往外走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的手上拿着马鞭，肤色微深，眉目却是十分精致，一双眼睛灵动的仿佛会说话。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衫，没有同普通小姑娘一样梳着双丫髻，而是将头发全部盘起来，用一根簪子固定在头顶。
“珠珠，你不是和你爹爹去骑马了吗？怎么回来了？”芳华有些意外，这爷俩的感情可是好的不行，此刻，竟然没有一起进来。
“娘，你们去做什么？我也要去。”珠珠撒娇道。
“娘和小笨要去上香，你刚回来，你不累？”芳华问她。
“不累。”珠珠目光闪烁挥了挥鞭子，兴致很是高昂。
只是，芳华没想到这次上香，竟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芳华让王府的下人备好马车，刚要出发，王管家来请一件事情的示下，芳华一个转身回来，两个小的已经上了马车，而且已经出了门……
交州一条官道上，一辆青布围子的四轮车，车门帘高高的挂起，珠珠坐在车门边，脚垂在车外，手里甩着她的小马鞭，一边悠悠闲闲的晃着双脚。
车里又探出一个脑袋，分明就是小笨，后面又探出一个小丫头打扮的女孩和一个小厮。
“姐，再过一会，可就出了交州地界了，你说要陪娘亲上香，可不是出交州的。”
“我们这样出来，说不定等会爹爹就派人来抓我们回去了。”小笨嘀咕道。
珠珠甩着手里的马鞭，笑魇如花，道，
“不可能，我已经看到了好几个暗卫了，你放心，爹爹会安抚好娘亲的。”
珠珠说完，冲着跟在车子后面不远处一个普通的路人招了招手，还促狭的眨了眨眼睛，那路人闪过一丝尴尬和无奈，求饶般冲珠珠微微颔首示意。
“姐姐，我们真的要自己去金陵找哥哥吗？”小笨忧愁的问道。
“嗯，你难道不想小呆哥哥吗？我偷偷的听爹娘说找个时间去金陵看小呆哥哥，我们只不过是提前出发而已。”
言下之意，他们先出来后，薛重光和芳华夫妇肯定会追上来的。
“想是想，可是金陵没有药草可以挖啊。算了，就当是陪陪你好了，我怕你路上孤单寂寞。”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你去了金陵还用挖什么药草？皇宫里很多，让皇帝哥哥给你一些。”
“那个太没成就感了，爹爹说了，要想学好医，就要认药草，最好从它还是小苗苗的时候就开始认识。”
“金陵那么大，肯定有给你挖药草的地方。”
“姐姐，你说我要是跟小呆哥哥的暗卫七杀讨教一下毒术，他能答应么？”
“应该能吧，不过，你学毒术做什么？”
“学了毒术我就能救更多的人了……”
这边兄妹俩正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端王府里，薛重光正揽着芳华，温柔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道，
“你别担心，他们身边跟了十几个暗卫，你不知道罢了，再说了，就算只有珠珠一个，也只有她祸害别人，没有别人骗了她去的。
这几年，咱们附近的就不说了，就说交州城，被她骗了的人还少了吗？
再说，你不是说想去看小呆吗？我们就跟着后面去吧。”
芳华靠在他的胸前，胡乱的点点头，恨不能现在就追上姐弟俩个。
在路上晃晃悠悠的走了两个月，珠珠和小笨终于到了金陵城外。
正当珠珠想着是先去找小呆哥哥，还是先回王府整顿休息时，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长亭里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锦衣华服，面容俊美，停在自己前方十来步的地方，正满脸是笑的看着他们。
一见到她从马车外探出去的头，就伸出手挥了挥，
“哥哥。”见到分别几年的兄长，珠珠兴奋的没等马车停稳当就跳下马车，飞奔了过去，一头扑入这少年的怀里，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哥哥，我们好久没见了，我可想你了……”珠珠撅着嘴说到。
少年薛小呆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轻声细语的哄道，“你想我也不能偷偷的跑出来啊，爹娘该多着急啊。”
珠珠撅嘴，“爹肯定不急，娘倒是会很着急。”
薛小呆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自己来，还把小笨也拐来了。”
珠珠伸了伸舌头，然后跑到车上，叫她的丫环，“快，快，把我给哥哥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
“薛小笨，你还不下车，扭捏什么？”
少年薛小呆含笑的看着妹妹忙前忙后，又看到弟弟从马车上下来。
“哥……”小笨慢吞吞的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很平静，音调都变了，也是很激动，到最后竟然直接朝薛小呆的怀里扑过去，。
薛小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弟弟的这个性格，等到珠珠过来，一手一个牵起他们朝自己的撵车走去，一边叮嘱到，“你们在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我们先回去洗漱一番，然后去见见皇兄皇嫂，还有宸儿。”
珠珠乖巧的点头，倒是小笨，低声道，“出来的突然，我种的那些药草，不知道离开这么久之后，它们还有没有活着呢。”
说到这个，他很哀怨，对薛小呆说，“我说很多遍，让姐一个人来，她非要拉上我，说到时候爹娘惩罚会轻点……”
珠珠笑了起来，道，“哥哥，我可是为了他好，他天天关在那个小院里，也不出门，我可不想让我的弟弟成为一个只知医药的小呆子。哥哥，你要和娘说，让小笨少看点医书，好不好。”
小笨气鼓鼓的看着姐姐，哼了一声，道，
“就和你喜欢的那些什么爬树，下河摸鱼，骑马之类的，你不许我看医书。
姐姐，你就没学过‘己所不勿施于人’的道理？我喜欢学医，看医术，晒草药，这些才能让我高兴。
你这样，小心我就和娘说，不让你出去骑马遛狗。
交州城的百姓看到你可都怕了，你一出现，后面跟着丫环，小厮，好似一个要强抢民男的富家小姐。”
珠珠挑眉，“臭小笨，竟然敢威胁我了，可真是出息了啊。”
“谁让你说不让我看医书的。”
“我还不是为你好，小呆哥哥已经不能接掌王府了，以后王府都要靠你，难道你要让人说你是个只会医术的王爷吗？而且，你还要给我撑腰呢。”珠珠争辩道。
小笨扬起下巴，骄傲道，“会医术的王爷有什么不好？我已经答应了爹爹，继承他的衣钵。而且，以后我一定会成为一个闻名天下的好医者。”
薛小呆在两人的中间听着两人的争辩，嘴角的温柔都要溢满出来了。
自家的弟弟和妹妹好像换了过来，弟弟少年老成，性子沉静了些，但聪明的很，而妹妹，完全没有别人家妹妹那么温柔可爱，体贴羞涩什么的，可他一点也不羡慕，她们哪里有自家妹妹这样鲜活呢？
更何况自家妹妹琴棋书画，骑术武术无所不通，是他的骄傲。
他揉了揉小笨的脑袋，对珠珠说，“你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打破道德良知的底线，就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更不需要因为别人的议论而压抑自己。”
就算父母不在了，还有他在，他们两个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了。
“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带你们去。”薛小呆叮嘱弟弟和妹妹，让他们不用拘束。
“哥哥，金陵有什么名胜吗？”
“有很多，等哥哥带你慢慢的去看。”
“姐姐，能不能去近一点的地方，太远会很累。”
“有马车啊。你在交州的时候，去山里挖草药怎么不说累？”
“那是我的兴趣。”
“去远的地方玩也是我的兴趣。”
“姐姐就会玩。”
“那又怎么样？比你成天关在小楼里好，也不怕关坏了。”
……
“我想去看看白马寺，还想去看看青光观……我想看看以前爹娘生活过的地方。”
“我想去青光观后山挖草药，还想去那里看看温泉……”
薛小呆静静的看着两人一路斗嘴，心里满足极了。
不过，想到在后面跟过来的父母，也不知道这两个小东西会怎么样被惩罚。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后面有马蹄声传来，薛小呆掀开撵车的帘子往外看，车队的前方挂的是王旗，上面写着‘端’字。
小笨和珠珠，面面相觑，纷纷躲到了薛小呆的后面。
怎么爹娘来的这样快？
薛重光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着芳华下了马车，小呆上前向两人行礼，“爹，娘。”
芳华眼里含着泪水，看着小呆一步步走进，少年长的比她还高了，虽然瘦弱，但身姿挺拔有力，越大越像薛重光，也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小呆。”芳华声音哽咽，一把抱住面前的小呆。
“娘，你走了一路，辛苦了，我们先回府里再说罢？”
双胞胎跟在小呆后面，一边探出一个头，连连点头。
只求父亲能够手下留情，回到王府再收拾他们，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然他们很没面子的，刚刚爹爹扫过来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两小平时都吵吵闹闹的，此刻奇异的一致决定等小呆哥哥回皇宫的时候，死活要抱着他的腿，让他带两人走。
芳华看到两小的，又是泪水涟涟，还好，两人在路上没出什么事情，否则，让她怎么办？
她抓过两小的，一人拍了一下，“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大胆，就一个不错眼，你们就跑了，万一你爹爹没让暗卫跟着怎么办？被拍花子给拐了怎么办呢？”
小笨见芳华眼睛红红的，顿时就没有说话，倒是珠珠，“娘，我和弟弟已经十岁了，要还被拐走了，我们都不好意思说是您和爹爹的儿女了。”
薛重光虽然宠爱珠珠，但也不是无下限的疼爱，此刻威严的瞪了她一眼，吓的珠珠又躲到了小呆身后去。
入城前，薛重光让贪狼把车上的王旗下了，在路上挂着，是为了追赶珠珠和小笨，如今到了金陵需要的是低调。
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穿过金陵城的西门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这样的车队在金陵每天没有十个也有四，五个。
珠珠上一次回金陵的时候还是几年前，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此刻，她的好奇心又起来了，抓着车帘的一角，看了看芳华，见她没反对，于是掀开车帘朝外看去。
川流不息的人群，宽阔的街道路面，各式各样的铺子，比交州城热闹很多，建筑看起来也更加的富丽堂皇。
金陵城不愧是京都，与众不同，她在金陵的这段时间肯定会很快活吧？
没多久，马车队就进了端王府，在二门前停了下来。
一家人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进宫去了。
此时的珠珠已经换下长袍，梳起了双丫髻，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的衣裙，静静地坐着，颇有几分小闺女的娴静。
到了宫里，薛重光与小呆一起去了养心殿见皇上，而芳华则带着小笨与珠珠去了长乐宫见皇后。
原本小笨也应该去养心殿的，小呆则说皇后也很盼望着看看小笨，于是芳华就一并带去了。
到了长乐宫，皇后打量着三人，称赞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样貌仿佛从未变过，珠珠也长这么大了，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娘娘才是一直都那么年轻呢，还是和上次在交州见过的一样。”芳华笑道。
昭庆帝在小呆越来越大后，呆在皇宫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大部分的时间朝务都交给了小呆，而他则是呆着陈皇后，薛宸一起出去各处游历。
小笨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陈皇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么俊俏的小郎君，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的姑娘。”
在宫里呆了一会，皇后就赶他们出宫，“你们也累了，这段时间就让小呆会王府住吧，你们一家这么多年，都没有见面，好好的续续。”
芳华也想让薛小呆回王府住，见皇后发话了，喜不自禁，谢过皇后，就带着小笨与珠珠出了长乐宫，去与薛重光以及小呆汇合。
回到王府后，芳华又询问了小呆这几年在他身边发生的事情，以及将来他的打算。
小呆都一一的回答了，芳华爱怜的看着小呆，他的成长，她真的缺失的厉害，如果换作别家的孩子，大概会和他们很生疏，可小呆不是的，他的信件保持着三天一封的频率，会细细的把生活里发生的事无巨细的写给他们看。
到了后来，慢慢的接触政务，到全盘接手，并没有用时间不够这样的接口减少信件的数量。
这让芳华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小呆虽然到了后来不再腻歪在她身边，但是他每次见面对自己半点隔阂都没有。
小呆微微一笑，道，“这次娘亲多待一些时日，我就能陪着你多待一段时间啊？”
芳华仍像他年幼时那样，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
“可能待上一两年再走，让小笨适应一下金陵的生活，将来他要回来也很好。”
其实另外一个，珠珠的婚事，虽然珠珠才十岁，呆上两年就十二岁了，到时候可以看看金陵有什么好人家没有。
第二日一早，芳华就带着两个小的先去了靖边侯府，后面庆远侯府，肃王府，端宁大长公主府慢慢的一个个轮着拜访过去。
杜家靖国公府的爵位，在小呆接手政务后，禀明了昭庆帝，把爵位给了周老夫人那一房，
自从当年皇宫那一次之后，季小影仿佛沉静了下来，每次他们回金陵，虽然也会在端宁大长公主府见到他，但他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不再如从前一样随意。
到了靖边侯府的时候，还没到内院，田氏就已经等不及了，正立在二门处张望着，芳华见状，眼眶微微发酸，忍不住快步上前，流着眼泪，道，“舅母。”
田氏轻轻的拍了她几下，也哽咽的道，“都瘦了。”
芳华顿时觉得心酸无比，她以为她前半生过的很不好，但是田氏一直都在关心着她，不是母亲，胜似母亲。
“你的院子还留着呢，要不住这里吧？”田氏问道。
芳华则道，“王府一直都有人打扫的，不用担心。”
“这次能在金陵呆多长时间？”田氏抹了抹眼泪，问到。
“要呆一两年呢，到时候您可别烦我。”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这么多年舅母哪里曾嫌弃过你？”田氏嗔怪到。
芳华笑了起来，朝珠珠和小笨招了招手，道，“珠珠，小笨，来见过舅婆。”
田氏看着珠珠和小笨，道，“都这么大了，上次见还是两个胖娃娃，快，过来，让舅婆好好看看你们俩。”
小笨和珠珠立即上前见礼，“见过舅婆。”
两小舅婆很好，但那都是在脑海里一个虚无的概念，现在看到了芳华抱着眼前的舅婆哭，并不是那种哀伤的哭泣，全身洋溢着喜悦。
瞬间，姐弟俩对这个舅婆有了好感。
一上午，芳华都在和田氏说着贴心话，阮诗琪知道芳华回来，也从承恩公府赶了回来，见她们这样，道，“你们这样亲，小心我要吃醋了。”
芳华和田氏都笑了起来。
等到一同用过了午膳之后，田氏和芳华又在一起继续说着悄悄话。
自从回到金陵，芳华带着珠珠赴了几次宴会后，珠珠悄悄的对小笨说，
“弟弟，回了金陵真好。”珠珠突然低声的笑道。“以前总觉得只有咱们一家人就很好，觉得小呆哥哥在一起更好，但如今多了这么多的长辈，同辈，似乎也不错。”
常年在外，她并未感受过和乐融融的亲戚之间的亲情，如今却能清晰的感受到，
薛小呆在边上听了，过来摸摸她的头，道，“自然很好。”
珠珠见他过来，皱了皱鼻子道，“只有一样不好，就是不论多陌生的人，都会听到她们拐弯抹角的打探你的婚事，若不是我装作一问三不知，那些人恨不能毛遂自荐呢。
哥哥，不是说金陵城的闺秀们都很矜持，羞涩的吗？为什么她们比交州城的那些姑娘还要奔放？
若是已经及笄的还能理解，可那些年纪比我还小的，竟然也羞答答的问起你来……
哥哥，你不会喜欢那样年纪小的吧。”
珠珠说话一向大大咧咧的，在自家人面前不会藏着掖着，什么话都敢说。
薛小呆抚了抚额头，“你啊，少说这些吧，小姑娘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是奔放吗？”
小笨在边上淡定的道，“奔放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些姑娘总是想借着讨好我引起哥哥的注意是什么，那些姑娘恨不能冲到咱们家来……”
薛小呆无奈的笑了笑，一手一个，道，“这些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我的婚姻大事，自有主张，而且我才多大……”
芳华原本预计在金陵住一两年就回交州，不过这一住，竟然住到了珠珠及笄还没有离开。
而珠珠及笄后，来王府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开始的时候，薛重光还会说起要给珠珠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到了后来，随着珠珠的年龄增大，他就再也不提了。
到了如今，无论什么样的门第，也不管对方的样貌人品，芳华每有人上门之后，就跟他商议，薛重光就要头拒绝。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没一个能让他看的上，觉得配得上自己女儿的。
芳华起先还当真，到了后来次数多了，也就琢磨出了他的心思，丈夫哪里是觉得别人不好，而是他压根就舍不得女儿嫁出去，怕自己女儿别的臭男人给夺走了。
夫妻这么多年，猜到他的心思之后，芳华暗自偷笑，不过倒也没表露出来，女儿反正才十五岁，她也不舍得这么早嫁出去，留在身边再养个两三年，到时候再嫁也不迟。
她忧心忡忡的坐在薛重光身边，道，
“今日又有人上门打探珠珠的婚事，我简直不敢想象珠珠将来嫁人的场景，你说，给她选个什么样的女婿？斯文俊秀的？还是英挺威武的？
女婿将来会不会欺负我们女儿？珠珠看起来大咧咧的，和那些闺秀们可不同，会不会被人嫌弃？”
芳华说着说着，就真的忧愁上了，垂头丧气的道，“都是我，总觉得她还小，谁知一转眼，她就及笄了，你是男人，你不懂，后宅之间，婆媳之间，夫妻之间，多的是让你有苦说不出的事情。
不行，以后一定要多教教她了……”
“你说会不会来不及啊？”
薛重光皱着眉头，“肯定可以来的及的，再说，谁敢欺负我们女儿？”
芳华看了看他的神色，道，“那要不，我们晚点把女儿嫁出去，我再教她几年？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晚？”
薛重光听了搂着芳华猛亲了几口，他原本还犯愁应该怎么和芳华说这件事情，怕芳华把珠珠的婚事早早定下。
现在芳华主动表示要晚嫁女儿，他怎么能不喜出望外？
于是道，“怎么会晚？我早就说女孩十五，六岁成婚太早了，身子还没发育好呢，你再教教她，等到十八，不，十八也早，最好是二十的时候再嫁人比较好。”
芳华无语的看着他，“二十……别人还以为你家姑娘有什么毛病嫁出去呢，就算不说，那也是老姑娘了。”
留女儿到那么晚，他真的不是在坑女儿？
“怎么会？嫌弃女儿老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且，皇家有老姑娘吗？”
芳华无语，只是薛重光从那天开始，对外面的那些觊觎自己女儿的臭男人呢，那更是考验的更加严格起来。
而他们口中要留成老姑娘的珠珠，正专心致志的和针线搏斗，她的女红也是专门练习过的，可单独做鞋，还是第一次，一不小心，一根指头被针尖刺了一下，手一缩，连忙放到嘴里吸了吸，拿出来，看了看，不以为意，又低头纳鞋底。
某日，薛重光去看女儿，见针线簸箩里放着一只鞋面，看那样式，是男式的，还不是年轻男子会穿的那种样式，肯定是他快要过生日了，女儿孝顺他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顿时充满了甜蜜之感，装作没看到，到时候女儿送给他的时候，才有惊喜感。
只是，等到他看到那双鞋穿在谁的脚上时，脸顿时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