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道路变得狭窄，无法并行两辆汽车。
陆鸣不得不找了处长满青草的荒地，把车停好。四人再步行向目的地进发。
四个人并排走在老城区的街上，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着周围环境。
老城区的景色，就像是凝固在了十几二十年前的旧照片里，一直没有变化过。低矮的红砖楼房，长满了爬墙虎，屋顶的瓦片上满是青苔。就连街边店铺的招牌，也还停留在木板油漆的年代，连一盏霓虹灯都找不到。
在小资情怀浓重的文青眼中，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值得怀念的美，尤其那一棵棵的老树，粗的要数人合抱，细的也有碗口粗细，树皮上斑斑驳驳的裂痕，都是老城区历史的见证。这一片最好永远都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能更破败一点就完美了。
只要不让他们或者她们住在这里就行。
对老城区的居民来说，出行不便、工作不便、医疗不便、读书不便、购物不便……生活里的一切都不方便，每天为了怎么活下去而头疼的人，是不会有情怀的。
有活力的年轻人只要长了腿，都离开了老城区。剩下的只有像是老弱病残，还在这片上个世纪初的世界里苦苦挣扎。
石忆等童年时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即使是陆鸣，小时候她爹陆半城还只是个开货车跑长途的司机而已。老城区的情景是他们记忆里依稀还有点模糊印象的东西，所以虽然有几分好奇，却不至于大惊小怪。
更何况他们此时的注意力都被一些特殊的情景吸引住了。
“你们看，花坛里那只猫一直在盯着我们看。”石忆在龙仆契约频道中悄声说道。
“树根下正在划地盘的那只狗也在盯着我们看，连地盘划了一半都停了。”麦包瞪着一只流浪狗。
“有只猫躲在墙头只露出半个脑袋偷看我们！”柳海伦指着墙头，那里有黑影一闪而过。
“二楼阳台上有只猫，一边看着我们一边在说什么。”陆鸣抬头看着上方。
“啵啵啵……这些猫都好肥……啵啵啵……跟猫猫姐姐差不多了……啵啵啵……”史莱姆也来凑热闹。
一只黑猫鬼影一般从墙头掠过，消失在了前方转角处。
“总觉得哪里不对……”石忆想着，戳了戳头顶上的肥猫，“喂，肥猫，到你立功的时候了，去跟其它猫沟通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哼哼哼……”肥猫不满地哼道，“你们说悄悄话不带本喵，有事干就想起本喵了？”
肥猫又不是傻子，石忆等四人一直光走路不说话，时不时一起傻笑，再笨的人也知道他们是用其它手段在沟通。
“呃，这个……迟点再跟你解释，先去看看这里到底怎么回事吧。”石忆对肥猫说道。
按道理来说，石忆认识肥猫也挺久了，彼此都很信任，就算给肥猫签个龙仆契约，也不是放心不过的事。
只是，对石忆来说，肥猫更像是一个亲人、好友，而不是“仆”。
事实上，如果不是当时形势所迫，石忆也不愿意把麦包、陆鸣和柳海伦先后收为龙仆。尽管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被索尔大神忽悠了，不过麦包等三人却一点也没后悔，反而玩得不亦乐乎。
史莱姆是个例外，它对地球人来说太过危险，只有将它收为龙仆，才是对整个人类最负责的做法。
但是肥猫……石忆的心底总还是有点坎过不去。
收麦包为龙仆的时候，石忆就有这种心理障碍，幸好麦包的没心没肺直接帮石忆跨越了过去。但对肥猫……或许，应该找个时间跟肥猫谈一谈心？
肥猫抱怨归抱怨，职业道德却很好，说了那么一句，就从石忆的脑袋上跳了下来，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向路边一处野草丛生的冬青走去。
冬青丛中，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在盯着石忆等人。
看到肥猫过来，那双眼睛的主人一惊，就想要转身逃跑。
“喵……”肥猫发出一声连人听了都觉得十分诱惑的叫声。
石忆在龙仆契约频道里小声说道：“母猫叫春不是这个调调吧？我怎么记得是比小孩哭还难听呢？”
陆鸣连忙制止石忆：“别这么说肥猫，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石忆笑道：“肥猫据说都十几岁了好不，换算成人类年龄，都八九十快上百了！”
陆鸣却反问：“可是肥猫人化了啊，说不定她的心理年龄跟人类一样呢，那她现在还是个小姑娘呢。”
石忆愣了一愣，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肥猫，究竟是个窈窕少女，还是个多事的大妈？
不……无论如何，就肥猫那张好像被人一拳头打扁了的脸，还有肥脂抖动的腰身，哪怕直接变成少女，也不可能窈窕到哪里去。
肥猫不知道石忆这么多花花心思，知道的话，它肯定挠石忆个一脸花。
此时的肥猫，正在冬青丛中，跟一只野猫咪呜喵嗷地交流着。那只野猫口中咕噜着，眼神却在肥猫臀部打量，心思显然不在说话上。
就在野猫准备凑近去闻一闻肥猫臀部的时候，肥猫飞起一巴掌扇在了野猫脸上，同时口吐人言：“滚！”
野猫被吓了一跳，一头钻入树丛，几个起跳便不见了踪影。
“这个凑流氓！”肥猫一边骂着一边钻了出来，蹭地一下闪现到了石忆头顶。
看了看额头上挂着的爪子上沾着的黑泥，被肥猫趴惯了的石忆已经认命了。
“有情报吗？”石忆问道。
肥猫哼道：“哼，情报当然有，要不老娘不是白被占便宜了？本喵跟你说，刚才那个凑流氓啊，居然敢……”
“喂，喂，说重点。”石忆连忙制止了肥猫的发散思维。
肥猫拍了石忆一记，在他额头印下了一朵黑色的梅花：“那小子说话有口音，本喵只听了个大概。它说有个大大猫当了它们的头领，这一带全是大大猫的场子，大大猫带领它们吃掉了好几个想挑战大大猫地位的大大猫……”
“等……等一下……”石忆揉了揉眉心，“好头疼，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什么大大猫吃大大猫的？”
肥猫无奈地说道：“简单说，在猫的眼睛里，比它们大的动物都叫大猫，比大猫更大的就是大大猫。比如人类，就是大大猫，猪，也是大大猫，牛，更是大大猫……”
“所以它刚才说的，有可能是一只猪成了它们的头，带领它们吃掉了一头牛？”石忆总结道。
肥猫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不过它用的‘吃’这个字，我拿不准它说的是‘吃’还是‘杀’，还是‘玩死’。”
“低等智能生物真是……还不如史莱姆。”石忆嘀咕道。近乎万能的龙语翻译术可翻译的语言下限就是人类、史莱姆这个级别的智能生物语言，像猫猫狗狗这种，级别太低，就完全没法翻译了。
“啵啵啵……小史史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高级智能生物……啵啵啵……”一直被麦包捧着的史莱姆抗议道。
肥猫本能地想要挠石忆，但想了一下，自己不知道该被归类到“人类”里，还是归类到“猫”里，这么一犹豫，就放过了石忆。
四人一猫一史观察着路边的猫狗，继续向资料里事件发生的地方走去。
路边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正在捧着一张报纸吃力地看着，身旁放着根摩挲得油光滑亮的拐杖。
“等我一下。”陆鸣突然说了一声，就蹦蹦跳跳地走到了老大爷身边，甜甜地笑着说了几句什么。
老大爷放下报纸，低了低头，从老花镜的上方看了陆鸣一眼，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露出几乎没牙的牙床。
“老色鬼！”石忆不满地嘀咕。
肥猫终于忍不住又挠了石忆一记：“刚才本喵被调戏你怎么不说？”
陆鸣跟老大爷聊了好几分钟，又鞠了个躬道了谢，才挥挥手，回到了石忆身边。
如果白眼可以杀人，石忆已经成了杀害老年人的重刑犯，被枪毙十分钟都不够。
老大爷的视线一直停在陆鸣身上，还露出牙床子呵呵笑着。
石忆不动声色地把麦包推到了陆鸣那边，挡住了老大爷的视线。
麦包对老大爷露出憨厚的笑容。
老大爷脸一沉，一下子从菊花变成了苦瓜，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抖了抖报纸，把自己遮了起来。
“我打听到一点古怪的消息。”陆鸣悄声说道，“跟肥猫刚才说的可以印证起来。”
石忆马上收起了对老大爷的白眼。
“老大爷说，这里有个叫弃儿的小姑娘，是被父母遗弃了的生病女孩，今年大概五六岁，一直住在垃圾堆里。前几天有个流氓想欺负她，结果被一群野猫野狗给弄死了。后来那流氓也不见了踪影，大家都怀疑是被野猫野狗给吃了。”
石忆想了想，楚楚给他的那份资料太过简单，根本没提到弃儿什么的。如果按照刚才那只猫的说法，这个弃儿难道就是它们的新首领？
陆鸣更加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老大爷还说，这两天啊，这里的混混少了好几个，剩下的混混人心惶惶，好多都逃出了老城区，这边的治安一下子就好起来了。鹅米豆腐的，老天开眼呀……最后这句也是老大爷说的。”
“刚才那只猫说……它们在大大猫的带领下，吃了好几个大大猫？”石忆突然想起了肥猫刚刚说过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