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听完张科长说的这些话,直到下班,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她一个人无意识地走啊走,结果走到了墓地,她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她去旁边的小卖铺买了几瓶啤酒,走到了她熟悉的墓碑旁。
林旭的墓碑前有一束白色的玫瑰花,她环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位穿着墨绿色衣裙的妇人,正慢慢向出口走去,夏冰加快了脚步,快跑到夫人身边的时候,夏冰在她身后叫了一声:“伯母!”
妇人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夏冰,慈祥地笑了一下。
“伯母,好久不见了。”夏冰看着面前这位头发已经半白的母亲,她似乎较林旭葬礼前又老了很多,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了。
林母看着墓碑上林旭的照片,温柔地笑了一下:“当初小旭在的时候,他最喜欢挂在嘴边的就是你。”
夏冰也回头看着林旭那张依然如初的笑脸,往事依旧,可人已经不在了,当初那样明媚的少年,如今化成飞灰,长眠于地下,夏冰苦笑道:“伯母,这几年我一直再跟别人打听你和伯父的消息,听说你们移民去了美国?”
林母温柔地回头对着夏冰说:“是啊,这个地方我也不想多呆了,孩子都没了,这个地方我也没什么留恋的了。”
夏冰看着林母眼里那些还未随着时间逝去的悲伤,没有说话。
“夏冰啊,你最近怎么样?结婚了吗?”林母笑着问夏冰。
夏冰嘴角轻扬,突然无比明媚地笑着说:“恩,还没结婚,不过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好孩子,那就好。我想小旭也希望你能早点放下当年的事情。”林母摸了摸林旭那张黑白相片。
墓碑上的少年笑得没有心事,夏冰看着林旭的样子,思绪飘远了,她很难想象自己现在站在这里这样平静地看着林旭,她的心里现在住进了另外一个人,林旭,会祝自己幸福吗?如果林旭还在,肯定又要跟徐暖阳针尖对麦芒地干一场,因为她知道这个少年当初是多么喜欢自己,而徐暖阳也是这样的在乎自己,她都感受到得到,只是这样的喜欢,她却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夏冰何德何能,今生能得到你们两个的疼爱。
夏冰和林母又聊了很多林旭学生时代的事情,林母听着听着多少有点伤感,两个人一直聊到太阳落山才离开,夏冰把林母送上车后,才原路返回,她也纳闷刚刚这么长的路,自己就这样走到了这里,心里稍稍有点佩服自己,但是望着路边慢慢亮起的昏黄的路灯,夏冰觉得有些空虚,她现在特别想徐暖阳能在她身边,陪她走完这一条长路。
夏冰惊讶于自己的想法,什么时候自己这么耐不住寂寞了?她细想了一下,原来是和徐暖阳在一起之后,自己对他已经开始依赖了,这样的依赖是好是坏,她自己却还评定不了。
冬青的父母在V市旁边的一个小镇上,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夏冰一大早准备了几件行李,这一次去应该是像往常一样在那边住上几天,冬青因为前几天和她闹过别扭之后,一直都没怎么在夏冰面前露面,今天倒是他提前跟她打的招呼,让她收拾点自己的东西,待会儿下午他来接她。
夏冰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到公寓楼下,正好也看到冬青不紧不慢地朝她走过来,有些尴尬地拿过她手里的行李,夏冰看着冬青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的表情,轻轻一笑,调皮地说了声:“谢谢。”
夏冰坐到副驾驶位上,冬青就塞给她一大包零食,别扭地说:“怕你路上饿,给你准备的。”
夏冰轻笑出声,冬青还是很会照顾人的,艾莉不来真是可惜了。
“对不起啊,那天,不应该朝你发脾气。”冬青突然开口道。
夏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没跟你生气,我知道你也心情不好,你和艾莉的事情,我确实也不该掺和,毕竟这是你们俩的事情,我也有反省。”
冬青把车子开出小区,慢慢地说:“这种事情我还真没遇到过,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冰喝了口水,听到他说这句话,忙着反驳道:“你就瞎说吧,从小到大有多少女生给你递过情书啊,你还记不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被一群女生欺负的事情,我一直都没跟你说,都是因为你,她们说我没把她们情书给你,可是我明明给了,你全部扔了而已,然后我就成了罪人。”夏冰义愤填膺地说完。
冬青突然得意地笑了笑说:“那我受欢迎这个事情是肯定的呀,本大爷这颜值怎么说也得后宫三千,天天软玉温香啊!”
夏冰鄙夷地白了冬青一眼:“那也没看你交女朋友啊,花花公子。”
“本大爷一直都很专一的,好吧?”
“说起专一,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啊?我认识吗?”夏冰想起艾莉上次跟她说的冬青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个女生,脱口问道。
这时,在夏冰说话的空档,有一辆货车飞快地从他们身边行驶而过,喇叭按得极大,盖过了夏冰的声音,冬青生气地骂了一句前面那辆货车,然后才转头问夏冰:“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夏冰刚想回答,电话就响了,夏冰一看又熟悉又陌生的手机号,她没有存胡适杰的手机号,但是这个号码毫无疑问的是胡适杰的,对数字敏感这件事,夏冰倒是一流的,她毫不客气地摁断了。
冬青有些在意地问:“谁啊?”
夏冰一脸无所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刚说完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夏冰烦躁地掏出手机,这一次的电话竟然是徐暖阳的,她表情变化之快,接电话的声音都柔软了许多,冬青却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
“你今天的飞机吗?”夏冰问道,“恩,对,我现在在回老家的路上,恩,等你到了,再联系,恩,88。”夏冰一脸笑意地挂断电话,在一旁的冬青急得跟什么似的,皱着眉头问:“这又是谁啊?”
夏冰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说:“就上次那个朋友。”夏冰见冬青还打算刨根问底,连忙重重地打了个哈欠说:“最近因为你的关系,我觉都没睡好,到了叫我,我先睡一会儿。”
冬青无奈地沉着声音说:“知道了,你睡吧。”
夏冰背对着冬青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渐渐飞逝的风景,她想着,老家那个小镇也好久没回去了,那里或多或少已经没有什么人让她留恋的了,冬青的父母对她好,她也知道他们只是在报当年自己父母的恩,他们对她客套,她也是礼尚往来,但她心里也充满感激,当初她生活的福利院如今也已经拆迁了,老院长去世了,福利院的小朋友都已经不知去向,那片土地现在唯一给她的印象,就是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孕育了她生命的土地。
冬青见夏冰一动不动,以为她睡着了,试探性地叫了几声:“夏冰?夏冰?”
夏冰不想听他唠叨,赶忙闭上眼睛装睡,冬青以为夏冰真的睡着了,自顾自开始说起话来:“本来想问问你,徐暖阳最近有没有纠缠你,不过看你最近也没提起他我就放心了。你上次问我艾莉的事情,我自己也还没想明白,我会不会喜欢艾莉我不知道,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一次回去,我就把话都说开了吧,不管是为了谁,我觉得这样都比较好。”
夏冰睁开眼睛,默默地听冬青讲完,心想着,平日大大咧咧的冬青,心思也有这么细腻的时候,一直都很鄙视冬青情商的夏冰这一次怕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虽然和冬青相处了这么多年,对冬青,夏冰敢说了解,但是没想到冬青有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的,刚刚冬青和她说的话里,她基本上了解到,那个女生是跟他们在同一个小镇上的,至于是谁,夏冰倒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偷偷摸摸地给艾莉发了条消息。
“艾莉,冬青喜欢的那个女生是我们小镇上的。”发完她就开始心虚了,因为冬青一把拉住她胳膊,两眼一眯,有些生气地说:“你没睡觉啊?”
夏冰一惊,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脸天真地说:“没有啊,我刚醒,听你说话我就醒了。”
冬青在心里舒了一口长气,还好他刚刚适可而止了,没有透露重要信息。
到冬青父母家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冬父冬母站在那栋全镇最大的别墅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的车子开进来。
冬母陈英看到夏冰,一脸慈祥的微笑,过来给了夏冰一个拥抱,笑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冬父也笑呵呵地看着夏冰,冬青走过来,两手拎着回家的东西,看着冬父冬母对夏冰嘘寒问暖的,皱了眉,假装吃醋道:“爸妈,你们亲儿子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都不问问。”
冬母拍了一下冬青,说:“走吧,进来吃晚饭吧。”
四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客厅。
结果在吃饭的时候,冬父突然瞅着冬青和夏冰说:“你们俩在一起了?”
惊得夏冰差点喷饭,冬青脸一红,赶紧推了一下他爸的胳膊:“爸,你说什么呢?”
冬父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都几岁了,再不找媳妇,你不急我都替你急。”
冬母赶紧往冬父碗里夹了点菜,嫌弃地说:“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观念,你瞎掺和啥?”
冬父一脸不满地看着冬母说:“我这叫瞎掺和吗?你也不看看我们儿子都快几岁了,和他同龄的现在都已经生了俩了。”
夏冰闷头吃着饭,一句话都不说,怕他们待会儿又把矛头指向自己,结果什么叫躺着也中枪,夏冰今天是明白了个彻底。
冬母凑到夏冰旁边,笑眯眯地说:“小冰啊,你觉得我们青青怎么样啊?”
“啊?冬青他挺好的呀,而且,阿姨,你也别操心了,冬青有女生追的,毕竟他这么优秀,对吧。”夏冰赶紧转移话题。
冬母无比骄傲地看着自己儿子说:“我们家青青是很优秀哦,但是挑媳妇这事儿得慎重,我和他爸一直都挺中意你的,你看···”
冬青现在静的出奇,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夏冰和他妈讲话,夏冰一脸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苦笑着说:“阿姨,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说完,全场寂静,冬青刚刚放到嘴里的一块土豆“啪”一下掉在了地上,两眼不可思议地复杂地看着夏冰。
反正迟早得告诉他们,早死早超生,夏冰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徐暖阳和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吧,今天。
冬母夹在中间略显尴尬,看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冬青却一直睁大着眼睛看着夏冰,满脸都写着:“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