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她诊断时,难道不知道我是她的心理医生?”阮溪问道。
常成志愣住了说:“他父亲并未说明她正在接受任何心理医生的治疗。”
“她自己也没说吗?”阮溪愈发的意外。
常成志摇摇头。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张念溪画的那些人脑动物身体的画册放在办公桌上说:“这些画,你觉得患者会是简单的心理问题?”
“她还只是女孩子。”阮溪没有回答常成志的问题,而是强调到,“如果被坚定成精神障碍症患者,她这辈子就毁了。同学会歧视她,朋友会疏远她,甚至以后长大了,连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都没办法靠近。”
“她现在这个样子会有朋友吗?”常成志反问道。
阮溪语结,良久她小声反驳道:“她的病情我已经控制住了。”
常成志无奈的笑了笑说:“你所谓的控制,只是在帮她掩饰而已。将自己内心的障碍,掩饰到自身的范围内,不让别人发现。阮溪,你觉得这是长久之计?你也知道,精神障碍症,不接受治疗,是不可能自愈的,除非患者对自己病情有深切的认同,并且有强烈的意念通过外界帮助和药物的辅助,来治愈自己。但是张念溪显然不可能。你这样做,只会让她觉得自己这样是正常的,并且对你产生依赖性。”
阮溪哑然,这些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有自己的治疗方案,但是这个方案,她无法告诉常成志。
“你又移情了对不对?”常成志盯着阮溪问道。
“没有!”阮溪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因为她的病因来自她的父亲?”常成志开门见山,目光沉静。
“你对她进行面诊询问了?”阮溪吃惊不已,张念溪怎么会轻易将这个告诉别人,就连她也是通过阿米妥才知道这一秘密。
“是的,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常成志叹口气说,“我是通过她对父亲的态度和你现在的态度知道的。”
“我本来不能确定,她的病因是因为她的父亲,本来想着等她住院后,给她进行一次阿米妥询问,但是你今天冲到这里,怒气冲冲的来质问我,告诉我你是她的心理医生后,我就能猜测了。什么样的患者能让你这样失控,那就是对方的病因和父亲有关系。”常成志淡淡的看着阮溪说:“我说过多少次了,对患者不要移情,不要移情,患者和家属求助于你,不是想让你帮忙隐瞒病情,而且让你治愈,生病和怀孕一样,时间久了总会让别人发现的。”
“但是还有其他方法呀,从根源进行治疗,帮助她解决父亲的问题。”阮溪强辩道。
“改变一个正常人,不是你的职责,也不是你的权力。”常成志有些生气,“你凭什么去改变她父亲的想法和行为。”
“作为一个父亲,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不应该改变一下自己吗?”阮溪红了眼眶。
“那也要先治好女儿的妄想症,然后让父亲进行配合。”常成志放大声音带着怒气说,“张念溪从现在开始是我的患者,你不要插手了。”
“我不同意。”阮溪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脑海中浮现张念溪天真的笑脸,以及对自己的信任,渐渐的和幼时自己躲在房间里,因为父亲离开而哭泣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她的心在滴血!
“我不同意!”她怒吼着,泪流满面。
“阮溪,你放轻松。”柯以贤见状,连忙扣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平静下来。
“你这几天在家里,不要去上班,不要接诊任何患者,这个我会和蓝婷商量了。我下班后会对你进行面诊。”常成志不忍心看到阮溪流泪,声音软了一些。
“我不需要心理辅导。”阮溪拒绝了,她转身要走。
“那就对你进行强制的心理干预,否则,我不建议蓝婷继续让你做心理咨询师。”常成志态度出奇的强硬。
阮溪愤怒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夺门而出。
柯以贤想要追出去,却发现她已经跑的不知去向,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他只要折回来,来到常成志的办公室。
和阮溪的一顿争执,让常成志瘫坐在座位上,一副失落的模样。见到柯以贤进来,他勉强的笑了笑说:“坐吧。”
柯以贤坐到他对面,神色复杂:“我曾经听过阮溪小时候父亲离开的事情,但是没想到对她影响这么严重。”
常成志严肃的点点头说:“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她已经尽力了,之前对男人会有排斥,现在已经基本上好很多了,但是对类似患者的移情,总是让她不能平静下来。所以必须进行心理治疗。”
“移情不是很正常嘛?”柯以贤说,“我们平日里,见到自己不忿的事情,也会产生打抱不平的情绪。”
“是,这个是正常的,但是她是个心理咨询师,这是她的工作。她的这个心理,会严重影响到她的工作。”常成志说。
“也就是,如果不治好这个心理障碍,她无法再从事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柯以贤十分的吃惊,这对阮溪来说太过于残忍。
“其实人的心理和传染病一样,具有很强大的传染能力,比如一群轻微的抑郁症患者如果聚集到一起,他们很可能发展到更严重的可能,而如果其中有一个正常的人,也会被他们感染,但是这一群人中,只有一个抑郁症,而大家都是乐观向上的,每一次都能很好的关注这个抑郁症患者,并和他进行积极的交流,这个抑郁症患者的症状也许会有所改变。而一个医生,她的心理对患者的感染程度,会比正常人要严重的多。”常成志解释道,“并不是要求每一个从业者心理必须健康,但是至少能面对患者的时候,保持绝对的健康,和立场坚定,公正。”
柯以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阮溪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家里,光上门的那一刻,再也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张开嘴巴便嚎啕大哭。
哭累了,觉得心情还是很沉重,便躺倒在沙发上继续哭,一直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仍然觉得心情压抑的要命。
偶尔闭眼,还是张念溪从楼顶上跳下去那一刻的惊恐和无助。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而李思齐在外面忙活了一天,回来后看见卧室床头柜上小飞送来的药,他喝了一粒后,便带上眼罩准备睡个好觉。
刚刚睡着,便听见楼下鬼哭狼嚎的声音,把他的心吓的砰砰直跳。
捂着心口缓解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平静下来,但是那阵杀猪般的哭声依旧没有停止,他沉沉的叹口气,烦躁的披上睡衣打开卧室门,便看见阮溪挺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张着嘴吧,哭的是惊天地泣鬼神,简直毫无形象。
李思齐顿时哭笑不得,观察了好久,发现她依旧没有停止的趋势,于是他走下楼,在厨房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来到沙发旁,抬起脚嫌弃的踢了踢阮溪垂在沙发边缘的腿。
阮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刚进门的时候,明明数了数四双拖鞋,她以为家里没人,于是才放声大哭。
但是现在的李思齐竟然穿着睡衣,脑袋上顶着个睡袋,一副睡衣朦胧的模样站在自己的面前。
阮溪惊呆了,她半张着嘴巴,红肿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将视线移到李思齐的脚上,发现这个人竟然光着脚丫。
“你,你在家怎么不穿拖鞋?”阮溪质问道。
“谁规定的在家里必须要穿拖鞋?”李思齐反问道。
阮溪哑口无言。
李思齐坐在茶几上,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她说:“你这是被强奸了,还是被抢劫了?哭的这么痛苦。”
“你会不会聊天?”阮溪气的半死,但是转而一想自己的患者被常成志抢走,可不是遭遇抢劫了吗?
想到这一岔,她心里又委屈了起来,嘴巴一瘪,掉了几滴眼泪:“被抢劫,能不能哭一下。”
“喝点酒,再哭。”李思齐无奈的咧了咧嘴。
“为什么?”阮溪吸了吸鼻子。
“感觉不一样。”李思齐说。
“什么感觉?”
“你试试就知道了。”
阮溪半信半疑的接过啤酒,呡了一小口。
李思齐嫌弃的说:“大口,大口。”
阮溪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后,打了个嗝。
李思齐连忙问道:“什么感觉?”
阮溪品了记下说:“凉。”
李思齐无语的愣了愣,然后起身拿了一个小瓶装的白酒走了过来,把啤酒从阮溪手中拿出来后,将白酒塞了过去说:“试试这个。”
“我不喝白酒。”阮溪拒绝道。
“这个治心情抑郁,有奇效。”李思齐嘴角露出一丝狡黠。
“我不信。”阮溪鄙夷的看了看他说,“酒精只是麻醉作用。”
“毛主席说的,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李思齐打断她。
阮溪犹豫了,李思齐接着说:“试试吧,反正喝醉了,就睡觉好了,在家里怕什么。”
阮溪觉得有道理,拿着酒往嘴边凑了凑,一股辛辣从鼻端传来,阮溪连忙捂着鼻子递给李思齐说:“不行,不喜欢这个味道。”
“捏着鼻子就灌下去了。”李思齐鼓励道。
阮溪心一横,闭着眼睛,喝了大大一口。顿时一种火辣辣的滋味从喉咙里传来,紧接着心口也烧的厉害。
一口酒下肚,阮溪再抬眼时,眼神已经开始朦胧,眼前的东西开始晃来晃去。
“感觉怎么样?”李思齐狡黠的笑容也看不分明,阮溪皱了皱眉头,晃了晃脑袋说:“胃里不舒服。”
李思齐点点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花生米说:“吃点这个。”
阮溪已经有些微醺,伸手拆几次都没有拆开包装,李思齐一把抢过来帮她拆开后,索性拿了一颗塞到她嘴里。
阮溪没有排斥,嚼了几下,满意的点点头说:“恩,这下舒服许多,唇齿留香哇。”
“再喝一点。”李思齐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