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齐摇摇头,跟上已经快到海边的阮溪,沿着起伏的海浪在海边走着,直到一块平摊的大石头处,阮溪才放下手里拎着的大大购物袋,坐了下来。
李思齐盯着那个购物袋,虽然好奇,但是却没有问她是什么。
两个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阮溪忽然说道:“你和圣音福利院的人都很熟悉吧?”
李思齐微怔,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说这个。
“请我给孩子们上课的幕后资助人也是你吧。”阮溪偏着脑袋看着他,目光透着清冷。
李思齐刚要否认,只见阮溪从购物袋里拿出不锈钢饭盒,放在石头上说:“这上面的标签写着圣音。”
李思齐这才发现,在不锈钢饭盒的把手上,贴着一张磨损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一种类似创可贴的标签,上面用红色签字笔写着圣音二字。
李思齐懊恼的将目光从饭盒上移开,落在远处激起大小不一的海浪上,看来是自己太大意了,当时只想着给她弄到一碗热乎乎的饭菜,却没想到这一点。
显然现在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了。
“是的。”李思齐承认道。
“撤回这个项目的投资吧,或者是换个心理医生。”阮溪冷冷的说。
李思齐心里有些不舒服说:“你不是做的好好的。就当不知道是我出资的不就好了吗?”
“和你没关系。”阮溪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也许你的初衷是好的,知道我背负了很多债务,有些不堪重负,所以给我介绍了这个赚钱的机会,但是我怕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你的怜悯。所以到此为止就好。”
“我没有同情你,也没有怜悯,我只是想帮助你,出于朋友之间的,”李思齐不喜欢阮溪这个冰冷的模样,竭力解释道。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阮溪猛然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并不算很好的朋友吧,认识也就几个月而已。”
“……”李思齐没想过阮溪会这样质问自己,满肚子里的解释,到了嘴边却觉得无话可说了。
“还是……”阮溪舔了舔嘴唇,一个念头从心里闪过,如果此刻说了很绝情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愤怒的离开吧。
也好,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离开,总好过短暂温暖过后的冷落。
阮溪深吸一口气,强作严肃的看着李思齐说:“还是,你想彰显自己财富实力雄厚的优越感?抱歉,我不需要你怜悯的帮助”
“什么?”阮溪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无情的插进了李思齐的心,疼痛让他也愤怒起来。
差不多了,阮溪心想,话说到这个份上,以后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好了。
阮溪在心里苦笑一下,脸上却依旧冷漠,越过李思齐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李思齐终于理会到什么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从第一次见到阮溪的时候,她就无视自己的好处,总是把自己想的那么不堪。
这让李思齐心里十分的难过,他看着阮溪倔强的背影,喊道:“你给我站住。”
阮溪没有理会,甚至练停顿都没有,径直的朝前走去。
她怀疑的话语,在李思齐的脑海里回荡着,终于再也无法平静的面对,李思齐发狂的朝阮溪跑去,从她的后面将她拦腰抱起。
阮溪惊叫着,挣扎着,无奈李思齐双臂太过于用力,她根本挣脱不开。
李思齐抱着阮溪,咬着后槽牙,泛着红色的眼珠透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愤怒,他朝着奔腾的海水走去。
一步一步,由于阮溪的挣扎,脚步有些踉跄,但是却很坚定。
他慢慢的走着,踩进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朝大海的深处走去,恐惧袭上阮溪的心头,她双目圆睁,不停的拍打着李思齐的脸,大吼着:“你,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李思齐不为所动,哪怕白皙的脸颊被拍的通红,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朝着海里走了几步,海水越深,浮力越大,当他发觉自己无法站稳的时候,双手使劲,一下子将阮溪抛进海水里。
咕噜,海水铺天盖地的袭来,阮溪只觉得自己被包裹在海水里,衣服顿时湿的透透的,耳朵,鼻子,嘴巴都被海水灌满。身体被海水托着,朝海底慢慢的降落着。
那种无法呼吸和无法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十分的恐惧,她紧闭着呼吸,也不敢张开嘴巴,甚至连眼睛都紧闭着。
只能在黑暗中不停的舞动着四肢,但是却丝毫没有阻止她下落的趋势。
但是李思齐似乎仍然没有来救她的意思。
我不会游泳。她在心里怒吼着,李思齐你个王八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阮溪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头也渐渐昏沉,身体愈发的难受时,她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巴,顿时咸咸的海水,从她的口里鱼贯而入,呛的她鼻子和眼睛发酸。
完了!我被李思齐谋杀了!她在心里想,意识也渐渐模糊。
李思齐冷眼的站在海水里,看着阮溪一点点被海水吞没,由不停的翻腾,趋于安静,他这才一个猛子扎到海水里,趁阮溪落到海滩上的那一刻,一把从背后抱住她,朝海面游去。
还好是浅水区,他很快就游到岸边,将阮溪扛在肩膀上,头朝下,腹部压在自己的肩头,躺着海滩上的海水,走到那块大石头上。
阮溪吐了不少水,还是没有醒来,李思齐觉得自己闹大了,连忙双手重叠放在阮溪的胸口,试着做着心肺复苏,同时还不忘给她做人工呼吸。
持续了五六分钟,阮溪终于吐了一口海水,剧烈的咳嗽起来,李思齐又将她抗在自己的肩膀上,脸朝下,沿着海滩,来回的蹦跳。直到她将喝下去的水全部吐出来。
然后浑身湿透的二人才一起瘫倒在海滩上,大声的喘息着。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阮溪,吓的大哭起来,李思齐直起身子,坐在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哭完,渐渐安静下来,才说:“知道喊救命了?潜意识里,你需要别人的帮助对吧。”
阮溪这才想起,自己溺水的前夕,由于恐慌喊了几声救命,但是当时的李思齐却冷眼旁观,浑身透着一股,让她自身自灭的冷意,这让她很不爽,她坐起来,怒气冲冲的甩了李思齐一个嘴巴大骂道:“你个混蛋,竟然拿别人的命开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李思齐硬生生的接受了这一巴掌,脸上的疼痛并未激发他的怒意,仍旧眼神坚定的说,“我知道固执的人,只能用更沉痛的经历去反驳,她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我便是这样的一个人,阮溪,我们活在这个世上,并不是孤独的一个人才能活下去,每个人都需要旁人的帮助,需要旁边人的温暖,你是心理医生,医治了这么多病历,也知道自闭症和孤独症,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没办法走出来呢?”
阮溪看着李思齐认真的目光,鼻子一酸,眼泪再次留下来,她低头用胳膊抱着膝盖说:“如果当别人的帮助间接的伤害到自己呢?我该怎么办?”
她询问的话语里,透着的无助让李思齐的心揪在了一起,李思齐知道,阮溪在心里确实有些介意常成志自作主张去调查她爸爸的事情,但是常成志是好意。
他能理解常成志,更能理解此刻阮溪心里的彷徨。
他起身,靠了过去,伸开双手搂住阮溪不停颤抖着的肩膀,紧紧抱住她说:“即便如此,相信人心的美好,不要误解那些想要帮助你的人,不要怨恨他们,毕竟他们不是你肚子的蛔虫,不能真正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想要帮助你的心是好的,证明你是他们在意的人。”
阮溪没有拒绝李思齐的拥抱,相反,由于天气寒冷衣服又全部湿透的缘故,她刻意的朝李思齐的怀里挤了挤。
“我没有怨恨学长和学姐,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们。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所以才会去调查,也想过如何告诉我,而十分的苦恼,甚至我能想象的到他们去和我父亲接触,让他来见我。解开我的心结。但是却不小心在那种场合让我看到了。虽然当时我无法接受,但是昏迷了那么久,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张念溪没错,学长和学姐都没错,错就错在天意弄人,让事情这么戏剧性的发生,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内心,如果我表现的无所谓,甚至表现的是自己无条件接受,我怕他们会担心,认为我是受到刺激,产生的一种反向刺激表现。但是如果我表现的很哀怨,或者是大哭大闹,我也不想,虽然依旧痛苦,但是我想要克制,因为我不想让小时候的伤痛延续到现在的生活,把自己搞的很悲惨,仿佛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小狗希望得到主人欢心一样,我已经过了那个没有父亲,便没有安全感的年龄。”
原来如此,李思齐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阮溪有自己的想法,由于考虑的太过于细致,才导致现在的状况。
“更主要的是我想逃避!”阮溪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李思齐的怀里说,“我不想面对关于父亲的任何问题。但是学长和学姐却想让我早点摆脱心里的那个障碍,甚至他们想脱敏疗法。不停的刺激我。他们想的很对,但是我好怕,不想这样。我给很多患者做过脱敏系统治疗,之前从来没想过患者的感受,现在看来,真的是生不如死,那些经历的患者,当时该多么无助和痛苦啊。”
李思齐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这些他不懂,但是阮溪不想面对的那个心理依旧是他可以感同身受的。
那些过去的噩梦,既然已经成为回忆了,谁也不想去面对,哪怕有时候做梦会梦见,但是醒来后,会长长的松一口气告诉自己:还好,都过去了,过去了。
这种心情,是没有人可以理解的。
他心疼的拥着阮溪,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不想面对的话,我们不要面对了,这段时间,不如我们隐居吧,在爱情岛上,远离一切,什么都不管。”
“逃避吗?”阮溪抬起头,满是泪水的小脸高高扬起。
“不,只是当几天真正的自己……”李思齐目光幽深。
雨渐渐的密了起来,伴随着海风,拍打在上,带着透心凉的潮湿感,两个浑身湿透的人,紧紧的拥抱着,就像常成志说的那样:两只刺猬,在冬天紧紧的依偎着取暖,总要找到合适的距离,才能在取暖的同时,不伤害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