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柯以贤,一身警服,带着合适的警帽,宽大的帽檐下,顶着一双疲惫的双眼。但是再见到阮溪的那一瞬,眼睛里还是闪过一丝情愫,略带点苦涩的味道。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柯以贤笑着晃了晃手里拎着的水果说:“抽出了点时间,我来看看阿姨。这水果,买来给你当夜宵的。”
“啊。”阮溪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接过水果袋子说,“坐吧,我妈刚睡。”
“这么晚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柯以贤的语气没有往日的亲昵,多了几分疏远。
“这倒没有。”阮溪干笑着回答。
“是小柯来了吗?”刚刚睡着的妈妈听见声音,悠然转醒。
“是的,阿姨,我来了。”柯以贤刚坐在沙发上还没有暖热,听见阮溪妈妈叫他,便起身来到床前。
“坐。”阮溪妈妈指了指床前的小凳子,眼里透着丝笑意,“你这几天很忙吧,看看,把孩子熬的都有黑眼圈了。”
柯以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眼睛说:“局里有些事情,是有些忙,所以也一直抽不开身来探望您。这不,刚才收到漏接阮溪电话的信息,想着就是阿姨您醒了,就连忙赶过来了。怎么样,阿姨,您感觉好些了吗?”
“唉,什么好不好的,年纪大了,身体就是毛病多。”阮溪妈妈似乎是打心眼的高兴,声音也抬高了许多。
“阿姨您还年轻呢?这一次只是一点小毛病,很快就好了。”柯以贤安慰道。
“好不好,看天意吧。”阮溪妈妈叹口气说,“我就是放心不下阮溪。我要是走了,这个世上就剩下她一个,孤苦伶仃的。不过,现在有你陪着,我也能放心一大半。”
感觉妈妈又要说那些不靠谱的话,阮溪吓的连忙说:“妈,你又乱想了。”
但是妈妈似乎并不打算理会阮溪,扔紧紧的看着柯以贤说:“要是你能一直陪在阮溪身边,就更好了。这个,你可以答应阿姨吗?”
“妈……”阮溪觉得自己浑身臊的要死,脸瞬间变的滚烫起来。
“能答应阿姨吗?”看见柯以贤有些迟疑,阮溪的妈妈又问了一遍。
看着柯以贤尴尬的模样,阮溪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下,再也不要出来,但是妈妈那契而不舍的眼神,一直盯着柯以贤,仿佛不得到回复,就不罢休一样。
阮溪心里慌的恨,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如何转移话题,这时,她看见手头的苹果,连忙拿了几个放进脸盆里说:“妈,你们俩要不要吃苹果,我去洗。”
说完,她端起脸盆便朝卫生间走,心里只想着不管柯以贤怎么回答,只要躲进卫生间里,听不见就好了。
然而,她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身后的柯以贤用一种认真到有些严肃的声音说:“好。我一定会保护她,照顾她。一辈子。”
“啪、”阮溪身体一滞,手里的脸盆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把钢刀从心头刮过一样,震的肉疼。而几颗苹果应声滚到了地上,分散在病房的各处。
“这孩子……毛手毛脚的……”
“阮溪,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柯以贤起身捡起散落的苹果,来到阮溪面前拾起脸盆后,将苹果放了进去说,“你歇会儿,我来洗吧。”
“啊,不用。”阮溪这才反应过来,刚想拒绝,便听见柯以贤在耳边轻轻的说:“不作数的,阿姨身体不好,只是哄哄她。”
“呃”阮溪愣愣的看向柯以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扫到病床上,看见妈妈忍着笑意,偷偷的闭上了眼睛。
阮溪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服侍妈妈睡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阮溪捏了捏发酸的脖子,抱歉的对柯以贤笑了笑说:“让你逗留这么晚。真不好意思。”
柯以贤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让妈妈听见。
阮溪看了看妈妈,明白柯以贤的意思,于是用手指了指门外。俩人一起悄悄走了出来。
浓郁的夜色里,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空气颗粒都是刚从冰箱冷冻室里拿出来一样,透着彻骨的凉意,一直在暖气房呆着的阮溪,被冷风一吹,竟然觉得浑身清醒了不少。
她裹了裹披在外面的羽绒服,将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
身边的柯以贤似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警服,笔直的身体套在单薄的警服里,显得比之前瘦了许多。
“你不冷吗?”阮溪问道,“要不你先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我还好,天天呆在暖气房里,身体有些迟钝的感觉,冻一冻让感觉恢复一下。”柯以贤笑道。
阮溪点点头,关于这一点她深有体会。
“阿姨的病情,医生怎么说?”俩人沿着住院部楼前的小公园走着,被寒意浸透的鹅卵石竟然有些光滑。
“癌症晚期。可能要开刀吧。”阮溪吸了吸鼻子。
“已经这么严重了?”柯以贤撇了撇嘴,“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
“都怪我,一直不在妈妈身边,这一次多亏你了,谢谢啦。”阮溪心里有些酸楚。
“和我还客气什么啊。”柯以贤尴尬的笑了笑。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他连忙解释道,“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同学关系了。”
阮溪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没有说话。
俩人又并肩走了一段路,柯以贤忽然问道:“那是圣诞老人村吧?”
“啊?”
“照片上的地方。”柯以贤简短的强调,并不是怕麻烦,而是多说一个字,心就会疼的更厉害一些。
事实上,阮溪给他打电话时,之所以在通话中,是因为他正打电话约见人民医院一个熟悉的学长,由于这件事情绕开了常成志和蓝婷,所以约见这个学长的时候,还破费了一些周折。
当他提出要调查29年前,这里出生的一个婴儿资料时,那个学长表示有些为难,倒不是别的,只说资料太多,何况是没有联网的时代,想要调查,只能在资料库里扒资料。
但是柯以贤再三拜托,并表示只要学长送他去资料库就好,扒资料这些体力活,他自己来做,学长这才勉强答应。并且要求柯以贤只能夜晚来扒资料,毕竟大白天被院里其他领导看到的话,这种没有明确由头的查阅,肯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满。
这一点和柯以贤想的一样,他害怕事情如果太多人知道,会传到爸爸的耳朵里。说到爸爸,这几天貌似心情不大好,回到家也是阴沉着脸。明明自己刚和阮溪分手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上下班都是精神抖擞,甚至偶尔还哼着小曲的。
这让柯以贤百思不得其解,问妈妈,妈妈也表示很费解,思来想去,估计是迟来的更年期终于到了吧。
和学长谈好事情后,柯以贤才拿出电话,看见漏接阮溪电话的信息,便连忙赶到了住院部。
此时,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阮溪那封匿名信的事情。
“是的,是圣诞老人村。”阮溪低下了头,虽然说自己是光明正大去的,但是总觉得在柯以贤面前承认这些,就好像是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男朋友,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地方和情人约会一样的感觉。让人觉得有些难为情。
“看起来很美。”柯以贤收回思绪,由衷的说。
“恩,有难得一见的极光。”
“那张表白的照片就是在极光下拍的吧。”
“啊。”没想到柯以贤会直截了当的触及这个话题,阮溪一时觉得有些无措,“恩,是的。”
“很美。”柯以贤似乎并不介意,笑着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是在滴血的。
“你很感动吧?”他侧脸望着阮溪,黝黑的眸子似乎要融进这夜色。
“还好,又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哪里这么容易感动。”阮溪小声的嘟囔道。
“也是,你可是一个很理性的女人。”柯以贤说,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是贬义的还是褒义的。
阮溪听着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看着阮溪有些排斥他询问李思齐的事情,柯以贤打消了告诉阮溪的念头,毕竟只是一张出生证明而已,说不定阮溪知道了,还会怪自己觊觎别人的隐私。
柯以贤决定等调查出来一二后,再一起告诉阮溪。
送走柯以贤回到病房时,已经快十二点了,阮溪简单的洗了把脸就躺在了沙发上,第二天,鼻端充斥着的饭香,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阮溪只觉得脖子疼的厉害,看来枕着沙发扶手睡一夜,还是落枕了。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常成志咬了一口软绵绵的包子说:“沙发扶手没有某人的大腿舒服吧?”
阮溪刚准备问你怎么知道,但是看见他一脸的坏笑,便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于是瞪了他一眼说:“你怎么来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