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回看守所了。”张念溪红着眼睛对阮溪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阮溪觉得心口一滞,没想到自己这一走,竟然又错过了和爸爸在外面见面的时间。
看来,果然不该跟去的。阮溪恨恨的想。
“上午的时候,警方让医生又做了一次大检查,说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便带着回看守所了。”张念溪说,“律师姐姐也来过了,说是爸爸这次问题有些棘手,让我们做好加重判刑的准备。”
“律师姐姐?”阮溪愣住了,“谁请的?”
“不是你吗?”张念溪疑惑的看着阮溪说,“上次帮爸爸打官司的那个律师姐姐啊,她说来了解下情况。”
阮溪摇摇头,她想起张念溪说的是谁了,蓝婷介绍的那个律师,兰市出名的刑事案件一把手,上次也正是因为她,父亲才被判了两年的刑期。
但是,今天的事情,她压根都不知道父亲会被警方带走,所以不可能委托她,况且这一次她甚至没想过要如何给爸爸辩护。
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有些头大,而此刻常成志和蓝婷在外面潇洒,柯以贤虽然在出差,但是阮溪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他,李思齐呢?阮溪更不想理他,心里总是对吻戏的事情觉得别别扭扭的,越想越气的她,渐渐将气撒在了李思齐身上。所以离开时,故意没有告诉他事情的原因。
但是又不想表现的自己是真的那么小心眼,于是在留言时,还加了一句回来联系。
所以联系不联系,完全看李思齐了,他若是觉得自己介意拍吻戏的事情太小心眼了,估计是不会这么快联系她的。
但是如果他在意她的话,看到字条后,一定会马上给她打电话。
想到这里,阮溪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多了,外面的天也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李思齐的电话依旧没有打来。是还在忙吗?阮溪不禁开始思念起来。
帮助张念溪和她妈妈整理好医院的东西后,又打车将二人送回去,这时阮溪才知道,常成志已经批准张念溪可以回家修养了。
“恭喜你哦。”阮溪笑着握着她的手说。
“这都要感谢姐姐和常医生。”张念溪反握着阮溪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妈妈说,“还有哥哥的。”
听见张念溪提及李思齐,阮溪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现在大概八点多了吧,他的电话还没有打来。
“姐姐,祝你们幸福哦。”张念溪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说。
“恩,好的。回去吧。”阮溪不想逗留下去,被张念溪感觉到异常,连忙催促她回家。
回到森林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阮溪打开暖气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洗澡时候害怕漏接李思齐的电话,她将手机放在了洗脸台上。
但是一直到洗完澡,头发都吹干了,李思齐的电话还是没有打来。阮溪不禁有些生气了,不是说的晚上不拍戏么?既然晚上不拍戏,一定是看到自己留下的字条了,但是还是不打来电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觉得我小心眼,所以懒得哄我的?阮溪不得不这样想。既然这样的话,不想哄以后就都不哄了。
想到这里,阮溪一气之下将手机关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但是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忽然又觉得说不定是临时加戏了,耽误了回酒店的时间,所以才没有打电话,于是她又将手机开机。
然而,刚开机,思想又转了个弯,她不禁开始想就算是临时加戏,也要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通知下吧,总不能让我在酒店里干等着?
一点都没有心的家伙,阮溪恨恨的想,这一次不仅将手机关机了,还扔在了包里,放在梳妆台上。蒙着被子强迫自己睡了起来。
在酒店健身房跑了会步,练了几组器械,回到房间时竟然十点多了,许是运动的原因,李思齐刚才的那点郁闷已经烟消云散,他决定给阮溪打个电话,好好解释一番。但是电话拨过去,却提示对方关机。
他挑了挑眉,愣愣怔怔的盯着手机,良久才无奈的摇摇头挂掉电话。坐在沙发上歇了好一会儿,再次确认阮溪是关机后,只得作罢。脑海中再次浮现自己和PT的对话,不禁觉得真是啪啪打脸的节奏。
所以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PT知道,否则又是一顿说教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起了个大早的阮溪,从森林公寓的电梯里一下来,便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该死的雪,比预报的晚来了一天,要是早些来,她就不会跟着去乌桥镇了,现在也不会心情如此郁闷,不仅错过了妈妈第一次醒来的时间,还错过了和爸爸在外面见面的时间。
想到这里,她打开关了一夜的手机,除了常成志和蓝婷发来的旅行照片,基本上没有人联系她,她心情更加郁闷起来,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踩着积雪朝小区门口走去。
今天上午妈妈要全面检查身体,若是一切正常就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了,人的身体真的很奇怪,说好就好的很快,昨天才只能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妈妈,现在已经醒着做完了一大半的检查。
阮溪和护工,护士一起推着病床,看着竭力睁开双眼的妈妈,有些心疼的说:“妈,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妈妈没有理会,仍然固执的睁着眼睛。
护工大姐趁着妈妈进去检查时,悄悄对阮溪说:“我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昏迷的太久,猛一醒来,就舍不得再睡觉了。总害怕一觉睡下去,就再也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了。”
这句话,说的阮溪心里发酸,虽然听起来很别扭,但是阮溪承认,她说的很符合妈妈的心情。妈妈一定也知道自己昏迷了很久,也许有时候昏迷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外面的事物,所以醒来,能够用眼睛碰触这一切,便变的格外让人珍惜。
检查结果全部出来时,已经快到下午了,坐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看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轻松的表情,阮溪也放下心来。
“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仪器什么的在用个两天,转到普通病房主要是方便你们和患者的交流,这样能够帮助她恢复。”医生嘱咐道。
阮溪点点头,这些她是明白了。
“老常好像去旅游了?”医生忽然问道。想起他和学长很熟悉,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足为奇,阮溪便笑着说:“是啊,忍了八年了。”
“看样子,好事将近了啊。”医生笑着说,“真快,以为他会一直单着呢?”
“现成的就在身边,他单着和双着没什么两样。”阮溪笑道,忽然开始羡慕起学长和学姐了。
“是啊,八年抗战,终于成功了。”
和护工大姐配合护士们将妈妈转移到普通的单人病房后,阮溪又重新置办了一些妈妈的日用品,所有事情忙完了才想起来看包里的手机,这才发现漏接了李思齐好几个电话。
看着一连串的未接来电,阮溪的心情莫名的轻松了许多,她正欲将电话回拨过去,却听见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在叫她。
声音小小的,很是微弱,阮溪将手机放进口袋回头看向妈妈。
“小柯呢?”妈妈问道,“他怎么没来?”
阮溪心里咯噔一下,妈妈一直醒着,难道就是想见一见柯以贤?
“他出差去了。”阮溪来到妈妈面前说,“怎么还不休息?”
“这样啊。”妈妈似乎放下心的样子,艰难的说,“我怕他来了,我又睡着了。有些话,还没对他说呢!”
“什么话?我帮你说给他听。”看着妈妈无助的模样,阮溪心里有些发酸。
“你说没用,这些话必须我说。”妈妈很有主意的模样,眼里透着一丝古怪,“小溪,折腾一大圈,都是在连累你。妈妈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我要想把你托付给小柯,我让他当着我的面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妈!”阮溪有些不忍的打断她说,“这有些为难人家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啊。”
“不,我觉得小柯不会,虽然我看男人一点都不准,但是我还是觉得小柯不会。”妈妈深吸一口气,似乎很累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就在阮溪以为妈妈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妈妈说:“我看见你爸爸了。”
阮溪再一次后背冰凉,嗓子发紧:“什么时候?”
“梦里吧。”妈妈小声说,“很没出息吧,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快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梦过他,竟然在昨天梦到了,就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隔着窗户玻璃,他站在那,老的不成个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袄子,就那样看着我。”
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阮溪忍着眼泪小声叫了几声,确定她是睡着后,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很想告诉妈妈,那不是梦,一定是她昨天在半睡半醒的时候,爸爸去看过她。就隔着窗户玻璃,在她昏迷的时候,爸爸每天都去。
她很想告诉妈妈,为了陪着她手术,爸爸吞了颗螺丝钉。
她很想告诉妈妈,昨天那一面,应该是这几年,或者此生他们最后的一面,爸爸应该也知道,所以在警察带他走时,要求上去看妈妈最后一眼。
但是她没说,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要痛苦得多。
从来没有爱便没有恨,没有思念便没有苦等,人生总是矛盾体的不断发展,总是期望着,却又忍不住失望,有成功必有失败,有幸福又肯定有痛苦。
然而妈妈现在的身体,是经不起任何一个矛盾了,她需要的就是静静的呆在那里,守着余下的时光,等日出,等日落。安静的,祥和的度完自己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