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拿着点好的外卖,来到蓝婷办公室,庄严的坐在她的对面。蓝婷见她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忍着笑意,敲着二郎腿,等待她开口。
“学姐。”阮溪吞了吞口水说,“能不能给李思齐换个心理医生?我,我觉得我胜任不了。”
蓝婷装作不明就里的模样说:“放眼咱们的圈子,有谁的学历能高过你的呢?”
阮溪的眼睛跳了跳说:“这个和学历没什么关系,我觉得个人经验和能力更重要。其实你和学长都比我合适。”
“这个我倒承认。”蓝婷点点头,打开外卖吃了起来。
阮溪高兴的说:“所以,你俩……”
“不行!”蓝婷抬头坚定的否决道。
“为什么?”阮溪皱了皱眉头,委屈的问。
“违约金啊。”蓝婷无奈的说,“这是签订合同的,对方指定是你,换医生是需要违约金的。这一笔违约金你付?”
“我没钱。”阮溪欲哭无泪。
“我有钱,也不会这么任性!”蓝婷道,“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又想撂挑子了。”
“昨晚上,昨晚上的事情,我想起来了。”阮溪咬咬嘴唇,欲哭无泪。
“真的?”蓝婷放下筷子一脸好奇的问道。
阮溪点点头。
“想起来就想起来呗,反正都已经发生了。”蓝婷倒看的很开,“你也不亏,对方可是李思齐唉,多少女人想要投怀送抱。”
“停,你打住,”阮溪哭笑不得,干脆摊牌说:“我觉得我没办法再去面对他了。”
蓝婷了解她,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对于这件事情,她总觉得没必要这么在意,毕竟什么也没有发生,喝点酒出点状况是正常的。
于是她笑道:“你看你,又不是睡了,不就是抱了一下么,你们连吻都吻了,害怕抱么?”见阮溪脸色沉了下来,蓝婷慌忙改口道:“那你更应该给他做心理咨询了,下一次趁四下无人,给他催眠了,对了,美国不是有个催眠大师很厉害么?能催眠后,剥夺催眠者的记忆?”
阮溪无语的看了蓝婷一眼道:“你也是这方面的高材生,这样的话你也信?既然通过催眠就能剥夺对方的记忆,干脆给那些受到严重伤害和刺激的患者,都进行催眠不算了?”
蓝婷吐了吐舌头说:“确实不能,但是你可以装傻啊,你就装作想不起来就好了。”
阮溪无奈的点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
装傻?阮溪唉声叹气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装不装傻是见到李思齐之后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被这件事情左右自己的情绪。
唯一的途径,便是转移注意力,认真工作。
阮溪打起精神,接待了下午预约的第一个患者:遗尿症。
看着宁宁完善的患者陈述症状,阮溪自言自语道。患者是一个14岁的男孩子,已经上初中了。这么大还尿床,难怪父母着急带他来看心理医生了。
当患者被母亲带进来时,阮溪微微一愣,和年纪不相符的稚嫩模样和身高,让人以为眼前的这个男孩,只是七八岁左右。
他有些胆怯,所以是被母亲牵着走进来的,阮溪目光下沉,落在他被母亲牵着的那只手上,白净稚嫩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母亲宽厚的手掌。
这是主动依附,而不是被动的由母亲牵制。看来不光是外表,就连他的心里对母亲也有着一种原生的依赖。
一般来说,这么大的男孩子,处于性意识发展的年纪,对异性,特别是成年异性,内心有一种向往,但是行为上却是排斥的。
但是他却体现的是依赖。
阮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中不失亲和力的模样,让母子二人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
“患者是您儿子吗?”阮溪首先开口问道。
母亲点点头,开始噼里啪啦的数落起来:“是的,医生,你一定要帮助下我儿子,他是一个很听话,很优秀的孩子,学习上从来不用我们操心,从学前班到现在,每一次考试,都是全校第一名,平日里也很有礼貌,不多说话,脾气也很温和,和同学们关系也很好,很听老师和家长的话,但是就是有个毛病,尿床。”
阮溪认真的听她先是夸奖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然后重点指出这个缺点,阮溪将目光移到患者身上,发现母亲提出这个缺点时,他哆嗦了一下。
这个反应,有些太强烈。
“尿床是近期发生的,还是一直都有的。”阮溪平静的模样,让患者的妈妈愣了愣,然后才回答到:“一直都有。从小到大。”
“频率是多少?”阮溪问道。
“有段时间,每晚上都尿床,但是也有好的一段时间,所以,所以,我一直在想,他尿床的时候是不是吓到了,或者是中邪了。”患者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这个说法,她自己都开始怀疑。
阮溪微笑着问:“你采取过什么措施?”
“找算命的,然后烧纸,拜神,都用过,但是都没用。有时候忍不住生气,就会打骂他,但是见孩子一声不吭的流眼泪,心里也心疼,于是就在床头上定个铃,想着半夜叫他,但是每一次他都在铃声响之前就尿床了。”患者妈妈很是无奈。
阮溪扯下一张纸,递给男孩说:“能不能将你尿床的时间,和尿床这个时间段里,在你身上发生的让你记忆深刻的事情写下来。”
男孩迟疑的看了看阮溪,最后将目光落在母亲身上,他妈妈帮他拿支笔递给他说:“去吧,去茶几那边写。”
男孩才乖乖过去。
阮溪不动声色的说:“你说的那些方法,其实都行不通,首先迷信显然是不可行的,相反还会增加孩子心里的恐惧,闹钟也是会给孩子一种心理暗示,让孩子很有压力。这些都给孩子一种反向的刺激,让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在尿床这件事情上面。人的行为,大部分都是受意识控制的。特别是在人毫无防备状态下的潜意识。”
发现说这些,患者母亲并不能完全了解,阮溪顿了顿然后说:“我发现,你的孩子对你似乎特别的依赖。”
患者母亲听到阮溪的话,顿时自豪起来:“我孩子从小就和我亲,什么都听我的,他爷爷奶奶和他爸爸的话,他都不怎么听,就听我的。”
“恩,孩子和妈妈亲,这是一个好现象。”阮溪鼓励道。
“那可不,我自从怀孕后,就辞职专门养胎,孩子生下来,也是我一个人尽心尽力的带他,从没有离过身,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到现在,我都不放心他一个人单独睡一个房间,总怕他夜里蹬被子,会感冒。”
这段话让阮溪哭笑不得,她瞟了一眼平板上记录的男孩年龄问道:“他已经十四岁了,而且他是个男孩子。应该要自己单独睡一个房间,培养独立的同时也保护了孩子的隐私。”
“哎呀,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是他妈,在我面前他永远是孩子,再说,上初中后,不能给孩子太多隐私,万一他早恋啊,接触一些不健康的东西,父母都不知道的。”患者的母亲坚定的反驳道。
阮溪笑笑,不置可否:“你们是睡一张床,还是分床?”
“一个房间两张床。”男孩的妈妈说,“在我的床边放了一张小一些的床,就是他小时候睡的儿童床改造的。”
“他爸爸呢?”阮溪问。
“北京打工。”
阮溪点点头,男孩这时也将自己尿床的时间写了下来,阮溪看了看倒没什么规律可循,但是他写的尿床时间段内发生的事情,倒让阮溪哭笑不得。
“今天作业错了两道题,妈妈生气了。”
“今天妈妈好像心情不好,做好饭,没有吃饭。我一个人吃饭觉得很孤单。”
“今天妈妈在电话里和爸爸吵架了,爸爸没有寄生活费回来,妈妈很生气,骂他在外面养了野女人。”
阮溪眸子一闪,记忆中二市父母争吵的片段再次袭来,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控制好自己的心态,继续往下看去。
“今天我们换座位了,我的同桌是我们的英语课代表,放学时,我不小心把她的作业本带回来了,于是我给她打电话要给她送过去,被妈妈知道了,她误会我们在早恋,不仅骂了我,还找了老师,质问老师为什么给我换个女同桌,并当着女同桌的面警告我,小屁孩,只需要学习就好了,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觉得很丢脸。”
末尾,一行小小的字:“其实,我最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和妈妈睡在一个房间。”
阮溪神色一顿,然后将纸折好,夹在笔记本里。
“对于尿床,国际上有一个统一的诊断标准:5——6岁儿童每月尿床两次以上,6岁以上的孩子每月尿床一次以上,都可以诊断为遗尿症,而你的孩子都14岁了,还尿床,那就是遗尿症无疑了。”阮溪示意交了纸张后一直站在的孩子坐下说,“这是一种病症,并不是孩子的错,作为母亲,打骂孩子,显然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