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锦被海棠拉着去前厅时,还未进门就听到极其悲惨凄楚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我不嫁,我宁愿死也不要嫁!”
这是……苏画的声音?
苏锦略有些不解的望向海棠,却见这丫头俏皮的吐了一下舌头,附耳道:“奴婢就是让人去问了下那个护院的母亲,何时来侯府向四小姐提亲罢了!”
“……”苏锦先是一愣,随即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睨了海棠一眼道:“鬼丫头!”
当主仆两人进去时,只见苏画跪在地上朝着曹氏磕头:“祖母,孙女不嫁啊,求求您,千万不要让孙女嫁给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儿啊!”
“女子清白重于天,你既不想嫁给他,当初又为何要做这般丢人的事情!”
曹氏心中也是极其厌恶一个小小的护院当自己孙女婿,可那又怎么办,就如她前面说的那样,女子最是注重清白,苏画都同这个男人睡过了,不嫁他,还能嫁谁?
“不是的,孙女没同他睡!”苏画连忙否认道:“孙女只是被他搂抱了下,根本没有与这男人发生任何不当关系!”
“嘿,我说四小姐,您可不能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吧?”大厅内,一个穿着洗的发白的粗布棉袄,头戴一朵绛红色珠花的女人指着苏画道:“那一夜,你把我儿的后背都抓伤了,这般激烈行径,你还说你俩没什么,你这是蒙谁呢?”
说话的女人约莫四十多的样子,一头乌黑的头发在后脑勺挽了个发髻,一张鞋拔子脸又细又长,极细的眉毛陪着高耸的颧骨,还有一张单薄的嘴唇,一瞧面相,便知是个刻薄之人。
由于大厅内气氛异常严肃,故而苏锦带着海棠也只悄悄的进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此刻,站在角落里的苏锦挑眉问道:“这是那护院的母亲?”
“嗯!”海棠点头道:“那女人姓康,是个寡妇,奴婢打听到,那康氏是个极厉害的女人,在他们那个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泼辣!”
“嗯!听她说话的口气便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女人了!”
若是换做寻常人进了侯府,哪怕不害怕,却也是规规矩矩的,可这康氏倒好,不仅没有一点儿的惧意,反而瞧着倒像是来讨债的一般。
“谁抓他后背了?”主仆两人说话间,苏画开口道。
她对这个粗鲁无礼的村妇是异常厌恶,还未等曹氏让她起来,便干脆冲到康氏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道;“我与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那后背,指不定是哪个花街柳巷的女人挠的!”
“嘿,婆子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下作到把自己比作花街柳巷那卖肉之人啊!”康氏尖锐着嗓子讽刺道:“难怪同我儿都一张床上滚过了,也丝毫不觉得羞耻啊!”
“你……”苏画被她这一番话刺的抬手就要去扇康氏,结果,那女人瞧见她的动作之后,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双手叉腰,挺着胸膛,嚎叫道:“来啊,打啊,有本事你就打一个让老娘我瞧瞧!”
苏画从小在侯府中长大了,从未见过像康氏那般泼辣的狠角色,看着她凑过来的黑黄面孔,这下子,倒是轮到苏画自己犹豫了。
“小蹄子,老娘今儿就实话跟你说了罢!”康氏见苏画被自己吓到了,眼中划过一丝得意,但很快就又被嫌恶之色代替:“要不是我儿子看上了你,像你这种手不能提,脚不能抬的千金小姐货色,老娘还看不上眼了!”
堂堂侯府的小姐竟被一个乡下女人嫌弃,这下子,别说是苏画脸色难堪了,就连曹氏还有站在周围的其他几个庶女也是毫无脸面。
“你这个无知妇孺,怎可这般诋毁我们侯府的小姐,你知道京都有多少男人眼巴巴的想要来向我们侯府的几位小姐提亲吗?”苏捷身旁的有些看不过去道。
“呦!”康氏听着这话,脸上露出讥讽之色:“既是如此,那你们就把这毫无教养的风流女人嫁给别人去啊,还真以为老娘稀罕我儿子当你们这个女婿,谁知道这女人跟多少男人睡过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一个乡野村妇这般诋毁,蒋氏的脸色极其难看,而一旁的曹氏则气的拍桌子,对着康氏喊道:“那就滚,滚出侯府去!”
“哼,滚就滚!”康氏倒也是个有脾气的,一听曹氏这话,立马就用扁担挑起旁边的两个竹框,二话不说就要往门口去。
“娘!”一直站在康氏旁边,低垂着脑袋不敢说一句话的男人见自己母亲要走,倒是有些慌神神了,立马拉住了康氏的衣袖,乞求道:“出门前,您是答应过儿子的,保证将这门亲事说下来的!”
“好儿子,娘虽这么说,可你瞧瞧,这高门大户的人家,根本没把娘放在眼里啊!”康氏对着自己的儿子时,声音倒是变得缓和许多:“安儿,村里的人都说,这大户人家的女人娶不得的,待回去后,娘就托人给你去邻村说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好不好?”
“不要,我就只要她!”那护院名叫的杜安,上次苏锦瞧的并不仔细,如今细细观察了男人的面相,只瞧一张大饼脸上,又粗又浓的眉毛配着大鼻子、嘴巴,相貌虽不是顶好看的,可瞧也像是个憨厚老实的人儿。
这边杜安正劝着一心要走的母亲,另外一边,蒋氏也细声细语的对着曹氏做思想工作,:“母亲,如今画儿都是那男人的人儿了,她若是不嫁,那往后若传出去,咱们定北侯府怕是无法在京都立足了!”
“是啊,老夫人,大夫人说的没错!”好久没有出现的赵姨娘,今日倒也站在大厅内,想必是知道能看一出苏画出丑的戏码,这才颠颠的跑来了。
落井下石几乎是定北侯府各房姨娘们最善于做的事情!
“既四小姐的清白给了那护院,便索性就把人嫁过去算了,到时候咱们多添一些嫁妆,再叫些人往外面传传话,富家千金小姐委身嫁于护院贫穷小伙,就如那牡丹亭里的戏曲似得,怕也是能成为一段佳话呢!”
赵姨娘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曹氏之所以不待见这杜安和他娘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觉得他们是上不得台面的,而如今这么换个角度一说,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变好事的戏码,最起码,也可以告诉百姓,他们定北侯府不是嫌贫爱富的!
曹氏被赵姨娘这么一开解,原本郁闷的脸色也稍稍转变了一些,轻咳嗽一声,语气依旧有些僵硬道:“那么就再谈谈吧!”
康氏被儿子也劝的收敛了些脾气,将原本已经挑起来的两箩筐东西又放下了:“这是咱们的聘礼,你们点点罢!”
“王嬷嬷,你去瞧瞧!”曹氏瞥了一眼那两框东西,朝着身旁的婆子道。
“是!”
王嬷嬷走了过去,将筐子里的东西翻捡了一下,便高声道:“雌雄鸡两只、猪肉十斤、草鱼两条、花雕两坛、肉包子十个、白砂糖一斤、糕点一包!”
听完王嬷嬷的唱礼,曹氏和蒋氏傻眼了,其他几个姨娘和小姐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苏画则是惨白着一张面孔,怕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怎么?嫌弃啊?”寂静的屋子内,谁也没有说话,最终康氏看了这些人一眼,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冷声道:“咱们是乡下人,可买不起什么金银珠宝,你们若是同意,就按照这个礼单来,若是不同意,那就当没这一回事情!”
“且慢!”蒋氏硬着头皮把康氏拦了下来,又瞥了一眼脸色极为难看的曹氏,最终吐出一句:“这聘礼咱们收下了!就请康夫人回去后选个良辰吉日,咱们两家把婚事办……”
“不要!”苏画还未等蒋氏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跟这男人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那后背也不是我恼的,凭什么要我嫁给他!”
“画儿,如今都到这份儿上,嫁与不嫁,已不是你说了算了!”蒋氏对于苏画打断自己说话的行径异常不喜,可却碍于众人的面子,只能忍着脾气道。
“是我要嫁人,凭什么我说了不算!”苏画说完,便又指着杜安道:“喂,你赶紧向他们解释清楚,那一夜咱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我……”杜安低垂下了眼眸,脸上划过心虚之色,身体紧张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苏家小姐这样说,那咱们也不强人所难!”所谓知儿莫若母,康氏瞧着自己儿子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心中便已了然了,便继续开口道:“让个婆子去给苏四小姐的下面检查一下,要还是完璧之身,那就证明咱家安儿与苏四小姐没关系,这成亲的事情便算了!”
乡下的女人自然是欢喜胸大、屁股大的姑娘,像苏画这种骨瘦如柴的,康氏根本瞧不上眼,若不是杜安非求着她来提亲,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大户人家,她怕是一辈子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既然这女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与杜安没关系,儿子这副样子倒也是像在隐瞒什么,康氏灵机一动,也不抓着什么清白不放了,干脆就直接以证据为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