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灵对于陈安洵的评价，可以算得上是客观。
虽然她实在无法对这个男人喜欢得起来，但至少，没有用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他的身上。
她不喜欢他，因为他间接害死了她爸爸。
但他……似乎也没做错什么，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抓犯人的警察和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怎么会是一个心态……她心里有数的。
陆双一惊，完全没有想到程耀灵此刻会说这些话。
毕竟，几年前，她是亲眼看到程耀灵对陈安洵的厌恶的。
那种只要多看那个男人一眼，就痛苦难耐的排斥，那种恨不得和陈安洵拼命的癫狂，随时随地可以发疯的那种。
可为什么几年过后，她竟可以这么坦然了？
吃错药了，还是……长大了啊？不把陈安洵当做杀父仇人了吗？
“喂喂喂，别这么看着我……”
程耀灵推了推陆双，让她发怔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怎么了……我还不能变成熟点儿吗？”
“能！当然能！”
陆双一拍大腿笑呵呵的说道，“真没想到啊，以前提到陈安洵就气得痛哭流涕的小丫头，现在竟然能说出这些话来……”
“没办法啊，他是那个家伙的哥哥，我要是一直走不过心里这道坎，我怕陈林深会讨厌我。”
程耀灵咬了咬唇瓣，脸上带着几丝难以名状的烦闷。
没错，她的想法就是这么的简单。她没有办法不去排解自己的痛苦，即使她拗着性子想不开，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陈林深依然把陈安洵当做自己的哥哥，他们两个依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那种不能被割裂的亲密。
更确切地说，程耀灵明白，自己是赢不过陈林深的。
因为陈林深的哥哥间接害死本就犯了罪的父亲，她就会离开那个男人吗？
不会的，程耀灵在深爷的面前速来卑微。
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那所有看起来甜蜜的宠溺无非是因为那个时候，他愿意宠她。
而如今，当那些她自以为是的甜蜜渐渐丧失了色泽，生活逐渐趋于了平静，荣宠或者是骄傲，也在渐行渐远。
人啊，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或许这几年来，变了的不只是陈林深，还有她。
*
又一天过去了。
今晚陆双等待韩乾回家的心情，绝对没有昨天坦然。
她不想和这个男人产生什么矛盾和误会，也像程耀灵一般的想了很多……
或许吧，比起把这东西直接给陈安洵，还是和这个家伙先聊一下比较好。
同样的茶几，同样的书。
同样歪在沙发上的姿势，只不过……扔在那几本书上的，多了那几张皱皱巴巴的纸。
陆双已经想好了，等到韩乾进门，她就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
到底这张纸上写的东西，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到底……程姨和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陆医生用她还算好用的大脑做了积极的思想建设，打算将今晚和韩总的谈判分成三个环节。
纸条的来源，纸条的内容以及纸条将送往何处……这三个主要方面。
争取用最快的时间，最淡定的状态撬开韩乾的嘴。
陆双觉得自己此战是有着必胜信念的，毕竟那家伙既然愿意让她看到这个东西，自然已经做好了和她交底的准备了。
想到这里，陆医生索性端坐好身体，认认真真地等待韩乾。
或许是许久没有和韩总如此对峙过了，陆医生的大脑中不停的飘着台词，飘啊飘，不知不觉的，就把神志飘走了……
结结实实地睡着了。
陆双睡的很沉，多日以来睡不着觉的恶果导致今日困意袭来，直接睡了个昏天黑地。
她是在凌晨三点多被韩总叫醒的，以一种近乎于羞耻的言语。
“陆双，你的口水把沙发弄湿了……”
迷迷糊糊之间，陆医生便听到了那个人爆炸性的声音。
她连忙坐起身，下意识的蹭了把自己的嘴巴，将眼睛瞪了个老大。
“怎么不回房间去睡？”
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很柔和，让陆双下意识地顺着那温柔看过去。
韩乾的脸在被调暗的灯光中显现出她熟悉的轮廓，眼波幽暗，带着些毫无攻击性的疲惫。
陆双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依旧坐在轮椅上，只不过没有早晨离开别墅时的衣冠楚楚。此刻，他的领带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衬衣的扣子被解开了两粒，露出一小片麦色的胸膛。
“走了，去睡觉。”
那个男人对陆双摊开了手，陆医生却迟迟没有将自己的手搭上去，反而将身体向旁边挪了挪，对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她自然不是有意为难韩乾的……那个男人腿脚不利索，她明白得很。
当然，她也看到了他站起来的样子，甚至还能微微向前挪动脚步。
只不过，这两日……她始终没有见过韩乾复健，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有没有退步。
韩乾自然是明白了陆双的意思，他将轮椅向前挪了挪，固定。
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来。
还好……他没有退步。
陆医生如此浅淡的想，身边的位置微微一陷，那男人便将自己的身体落在了她的身边。
整个过程很顺畅，他的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一点疼痛的异常，还好。
陆双一边想一边在心底叹气，明明她是要和韩乾斗智斗勇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犯职业病？
陆医生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指了指扔在书本上面那几张揉皱了的A4纸。
“这……是你藏在书里的吧？”
韩乾眉心一挑，颔首。
“是。”
“那么……我有两个问题要问你。”
“好，两个问题。”
陆双长吸了一口气，似是做了很认真的心理建设，才格外有调理的问后面的话。
“这是一份亲子鉴定，对吧？”
“你是医生，你比我更了解。”
韩乾四两拨千斤的回答，让陆双立刻觉得自己此刻的问题有些没有水准。
清了清喉咙，才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程姨的大名叫做程彩云？”
“是。”
“那……这里面和她做配型的两个样本，LY和LZ，虽然不是中文全名，但LY冷颜、LZ冷姿……程姨是不是强哥和冷颜的母亲？”
“不是只问两个问题吗？这是第三个。”
韩乾慢条斯理的将身体靠到了沙发上，轻轻解开腕间的手表，漫不经心的压在了那几张A4纸上。
“韩乾……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正确？”
“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确切的说……你为什么会把她们三个人凑在一起去检测？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啊？还有……这检测报告的出具时间是四年半以前，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强哥和冷颜是程姨的女儿了嘛？还有……你一直在资助强哥孩子所在的福利院，是不是为了程姨？”
“是。”
陆双的手下意识揪住了睡衣的侧摆，她明白，她大脑麻木所问的一系列问题，韩乾只回答了她最后一个。
他会资助福利院，会默默关照强哥的孩子，只是因为那个孩子是程姨的外孙。
陆双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冲击……
毕竟下午在看到了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已经受过一次惊吓了。
此刻不过只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知道了结果……仅此而已。
叹了口气，陆双微湿的手心缓缓的摊开，又问
“韩乾，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东西拿给陈安洵看吗？你明知道那个男人总是想通过我探测到什么蛛丝马迹，而这几张纸，完全可以成为他破案的关键……”
“在你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他也看到了。”
韩乾的眼眸中似乎带着几丝莫名的光，他望向她，却让陆双没来由的心悸起来。
“以前不让你知道，是因为时机不到，我也有太多的事情没有把握，而现在……时机到了。”
男人的大手一把攥住了陆双的手，紧紧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接程姨出来吗？现在来看……时机已经到了。”
“什么意思？什么时机？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双有些崩溃了。
总觉得和韩乾这个家伙对话烧脑的厉害，他永远没法做到直白，总是在跟她绕弯子。
绕来绕去，绕到她的大脑几乎要炸裂。他口中的时机，到底是个什么鬼。
这一次，陆双是下定决心和韩乾死磕了，她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弄明白！
当然，这也是要废很大力气的，像挤牙膏似的困难。
程姨，大概是在陆双和韩乾新婚的时候，和那个男人说过自己的事情。
她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生下过一对双胞胎女儿，那个时候的她年轻不懂事，也没有什么胆量，就把她的孩子丢到了福利院的门口，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起初程姨不过只是随口一提，而韩乾却当了真，着实下了功夫帮程姨找孩子。
在他看来，程姨的孩子也是他的亲人。
当时程姨只记得那对双胞胎的生日，一切的一切，像大海捞针似的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