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小娃娃应该还是瞎六爷找过来的四个鬼之一，是通过上一次李兔丧宴失败而过来阳间的。
现在的情况是我只有一个人，身边没有帮手。
对面小娃娃看上去却不是好对付的。
我一下子摆起了架势，手中的正气向着小娃娃发出。
小娃娃却是咧嘴一笑，一转身就用车子挡住了我的正气攻击。
然后他再回转过来，向着我一吐舌头。
他的舌头很长，很细，仿佛一条绳子一般向着我卷了过来。
一下子卷中了我的胳膊，我顿时大惊，急忙召唤出影蛇攻向小娃娃，可是这影蛇刚刚出动，那小娃娃的眼睛之中突然发出两道寒光。
这寒光一下子击中了影蛇，影蛇顿时一僵，掉落在地上。
我更是吃惊不小，想不到我引以为傲的影蛇竟然被这么轻易击落了。
小娃娃的舌头如蛇一般，卷中我的胳膊之后，竟然顺着我的胳膊爬了过来，那冰冷的舌头一边缠着我的胳膊一边爬向上我的肩膀。
我不由大惊，而这时候小娃娃的舌头在接近我的肩膀时，突然变硬，上面长出一根根小刺。
小刺一下子扎入肉中，然后开始生根发芽。
我痛得大叫。
可是这才刚刚开始，我只感觉身体之中的正气被小娃娃的舌头吸走了。
我就仿佛一只被水蛭叮着的泥鳅一般，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生命力也随着正气一起流走。
我想大声喊叫，可是嗓子却似乎堵了一团棉花，根本叫不出声音。
这下子可真叫完蛋了，想不到我竟然要交待在这小娃娃的手上。
心中慌乱，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靠近死亡。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开始涣散了。
眼前飞转着我短暂的人生，这一幕一幕飞驰而过，这应该就是走马灯吧。
人在死前，据说都会有这一个过程，那就是回顾自己的生命。
我看到了我爷，我看到了我外婆，他们都站在天空之中，含笑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跟他们去团聚。
可是我不想死啊。
我用尽力气，使了一个灵狸附身。
这灵狸一附到身上，我顿时有了一丝挣扎的力气，伸手一把抓住这舌头，把它扯下来。
小娃娃的舌头快速缩了回去。
他有些不甘心地盯着我：“想不到你竟然能在我这千人怨魂舌之下活命，倒是小看你了。只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说着他又一张嘴，这次却并没有吐出舌头，而是吐出一缕黑气。
这黑气向着我快速缠绕过来。
我的身体急忙打了一个滚，躲开了这一记攻击。
但是人还没有站稳，这黑气再次攻到了。
黑气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一僵，那刚刚附身的灵狸竟然被强行挤出了身体。
这下子我是彻底没招了。
心中生起一丝绝望来，虽然不甘心，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小娃娃一点点走到我的面前，伸出他的小手按在我的额头之上：“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不想知道，但是小娃娃却已经自己说了起来：“其实咱们也不算是陌生人。我的姐姐，你应该认识。”
姐姐？我努力想了想，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小女孩。
小娃娃说道：“一看你就想不起来了，我给你提醒一下，那个天孕之身的小女孩，就是我的姐姐。”
我这下子恍然大悟，想不到那天孕之身竟然是这小娃娃的姐姐。
这小娃娃又说道：“我就是那个我妈跟那松港老板生下来的死孩子。确切说，是我妈生了我姐姐，我姐姐又生下了我。”
“可是这种生下，却是一种残酷的竞争。我姐姐的命比我好，她活下来了，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活下来吗？那是因为她吸收了我。”
“你想不到，一个好端端的孩子，还没到人世来一趟，竟然就这么被吸收掉了，被另一个强壮的健康的孩子在娘肚子里当成了食物。”
他说到这里，满脸都是怨恨之色。
我总算有些了解了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凶。
所谓厉鬼，其实就是怨念很深的鬼。那怨念越深，鬼就越凶。
比如元杂剧当中有一场感天动地窦娥冤，她因为冤死，竟然引来六月飞雪。
这就是怨念的力量。
而这小娃娃的怨念也十分之深。
甚至远远超过了我身体之中正气所能压制的范围。
所以他可以吸走我的正气，而我对他却是无可奈何。
这小娃娃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到什么表情。
显然我这面无表情让他很不满。
他伸手用力一按，顿时我只感觉天目处一阵痛楚传来。
他咯咯笑起来：“想不到你竟然有传承天目，这可是好东西，这东西正是我想要的。”
我心中惊骇万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小娃娃说道：“想要干什么？当然是想要重新再活一次啊。”
“怎么可能？”
小娃娃说道：“怎么不可能，我不但要再活一次，而且还要不死不灭。”
我心中了然，失声叫道：“你难道想跟瞎六爷一样？”
小娃娃却是摇头：“不是我想跟瞎六爷一样，而是瞎六爷想要跟我一样。你知道吗？瞎六爷想炼成不死不灭的法子，却是我教给他的。”
“这怎么可能？”我更加惊骇了。
小娃娃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怎么说也是千鬼怨身，你知道什么叫千鬼怨身吗？”
我无力摇头。
小娃娃又是用力一按我的额头，让痛楚加剧。
看到我额头上流下豆大的冷汗，他这才满意地说道：“我姐姐是天孕之身，她的身体之中孕育的第一个胎儿却是我。”
“当年瞎六爷正是看上了她的天孕之身可以替他做功德，替他瞒天过海，把灵魂重放入轮回，这才找到她的。”
“他把我从我姐姐的身体里取了出去，当时我已经是死胎了，但是三魂七魄却都还在。他就用我的身体，用一种邪恶的法子，分成了一千份。”
“然后他把这一千份重新投入我姐姐的身体之中，孕育出来一千个娃娃，这一千个娃娃都是一千个空壳，正好让一千个鬼魂顶着进入阳间。”
“他们是得到了好处，可以进入轮回了，可是我呢，却平白无故受了千刀万剐之苦。这就成就了我的千鬼怨身。”
“这千鬼怨身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他的好处就是可以拥有一千个鬼魂的记忆。”
“这些鬼魂很多都是来自衣冠道的，跟瞎六爷一样，都是衣冠道忠实的信徒。他们有些身居高位，拥有相当不凡的身手。”
“所以我就这样占有了他们的记忆，从而得到了这一种炼成自己不死不灭身的法子。我把这法子传给了瞎六爷，让他替我去物色好各种宝贝。”
“瞎六爷还真就这么做了，很快他就集满了这些宝贝，但是他不知道的，我在这法子当中做了一点小手脚。”
“他修习了我的这个法子，其实就是为人作嫁，他自己却浑然不知。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他，他竟然可以动用各种力量，真就差点完成了这个法子。”
“只不过最后还差一步，这最关键的一步，却是要有人牺牲自己的身体来完成的。而瞎六爷就是那个牺牲者，而我，刚是这个法子的受益者。”
我不由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理说你应该可以进入轮回才对啊，瞎六爷的那个法子应该有用吧。”
小娃娃冷笑两声：“有个屁用，瞎六爷那一招也就骗鬼用的，那些鬼魂并不能真正进入轮回，就像你们阴阳郎中会用的情胜治病法一样，其实也就起一个安慰剂的作用罢了。”
我不由一愣：“这怎么可能？”
小娃娃说道：“轮回之力是天道之力，岂是一个连九品阴阳官职都没有人的可以掌握的？”
我倒是同意他的说法，但是同时我又否认他的说法。毕竟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瞎六爷的确做到了偷天换日，可以让这些孤魂野鬼进入轮回。
小娃娃接着说道：“你一定以为，那些被瞎六爷帮助的鬼魂，真的过了奈何桥，到了幽冥城了吧？其实那只不过是一个邪道教众所在的野城罢了。”
这下子我更加吃惊了：“什么叫做野城？”
小娃娃估计我是他砧板上的肉了，也没有瞒我的意思：“衣冠道并不简单，他们信奉的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确是有上界传承的。而这他们认为的幽冥城，实际上是衣冠道创始人，所谓的无生老母在真空家乡创立的一个城池。”
“真空家乡又是在哪里？”我怎么越听越是听不明白呢。
小娃娃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真空家乡，按我的推理应该是在上一界。”
“上一界是仙界？”
“不然，应该是另一个世界，”小娃娃说道，“衣冠道也有佛学的一源，佛家讲三千大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这三千大千世界的每一个世界都由三千中千世界构成，三千中千世界又由三千小千世界构成。”
“所以很可能，这衣冠道说的真空家乡就是无数小千世界当中的一个。而创立衣冠道的无生老母，应该是来自那个小千世界的。”
小娃娃推测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反正不管是那幽冥城在哪里，都不是正宗的地府，也不可能是什么福地，而是一处牢笼罢了。”
我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的却是如何脱身的念头。
小娃娃扫了我一眼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我一愣：“难道不是瞎六爷让你来杀我的吗？”
问完这话我突然明白自己错了。
这小娃娃是把瞎六爷也给算计了的，现在瞎六爷已经死了，而真正谋后主使者正是这个小娃娃。
他怎么会听瞎六爷的话来杀我呢？
小娃娃扑哧一笑：“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搞错方向了吧，我之所以要杀你，是因为你身上有阴阳郎中传承。”
“天地之间有正气，这正气如同正气歌当中所写的一样，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它可阴可阳，是最接近于世界本源鸿蒙之气的东西。”
“所以你们阴阳郎中的身体是最适合炼成不死之身的，特别是你这样未满十八岁的身体，简直太妙了，妙不可言。”
他说完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伸出手来抠我的额头。
他的手冰冷如刀。
一边抠着我的额头一边咯咯冷笑：“我一会就会在你身体里放下猫魂石，这猫魂石被你的正气滋养，等它成熟之时，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