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很有道理，过度通透还不如难得糊涂，是不是？”曾老居然就此打住了，并没有追问肖子十年前的事，而是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闭目小憩。
楚萧再回来的时候拿着模拟的好数十张画像，一字儿排开：“你看看，哪个最接近？”
肖子毫不犹豫地抽出一张：“他。”
帽子下若隐若现的三角眼，薄又没有血色的嘴唇，双耳掩在帽子里，眼神凶悍……
再看玩偶的还原，楚萧在某购物网站上发现的同款。
“烂大街的款式，但结合时间点内有效的监控，再锁定车里的这种挂饰，应该没问题。”
楚萧想想就觉得兴奋：“就算陈冰不开口，咱们也能找到他！”
“加油。”
“我多谢你，还有曾教授，您真是帮了大忙了，不仅破了陈冰的局，还帮肖子想起了当天晚上黑车司机的主要特征，接下来我们一定无往不利。”
“这事要不就让李亮去办吧，我和你去一趟罗大志的出租屋怎么样？”
“肖子，你别蹬鼻子上脸的，我的工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安排了？”楚萧一怔，这家伙曾经跟着陈冰去过罗大志的出租屋，要不……
“也好，反正李亮一直都在跟监控的事，咱们去出租屋看看，顺便送曾教授回公司。”
肖子想凑热闹，可刚出去就听到一阵喧闹，楚萧面色一变，等她进去的时候，陈冰已经倒在地上，脑门上全是血，“我，我们一个不留神，她就撞上去了……”
陈冰的神智还在，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在肖子身上定格了，肖子一个箭步过去，她一把抓住肖子的裤腿：“你为什么不肯帮我，为什么不肯帮我……”
这女人是疯了吧，帮她就是自己把命赔进去！
有人使劲掰开她的手，陈冰之前的冷静自若全部消失了，绷了这么多天，心里防线被突破的同时，她彻底垮塌了，血沾在裤腿，肖子马上提脚抖了几下。
那是血渍，不是血流，甩不掉，他心里头突然就堵塞了，说不出的难受。
“肖子，你混蛋，你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冰的双眼通红：“我要告你，你私闯民宅，侵犯我的隐私，偷装摄像头，你也有罪，我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肖子，你这个混蛋！”
各种死法里，肖子肯定不选跳楼和撞墙，还有咬舌，这肯定是二楞子的法子，跳楼指不定会祸害到别人，死相也难看，撞墙和咬舌要是下不了决心，还要疼好一阵子。
“等我想死的时候，一定去黄泉下面找你，等我。”肖子咧嘴笑了：“疼不疼？”
陈冰被扯着带出去了，她拼命挣扎，手铐把手勒得青紫，肖子嫌弃地看着裤腿，刚才的幸灾乐祸全没了，寻思着要回去换条裤子。
楚萧嫌他墨迹，先带着曾教授下去了，两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楚萧问道：“怎么样？”
“别急，他所有的筋都绷着，没那么容易。”
“真没想到您也好奇肖子。”
楚萧请曾教授来的时候特别将卷宗和调查情况送他过目，没想到曾教授对肖子更感兴趣，正像肖子猜测得那样，她是担心肖子像上次在化工厂附近失控，所以才提前打个招呼。
却正中了曾教授的下怀，这也是始料未及的，“为什么让一个人讲出一件事，这么难呢？”
肖子下楼时远远地看到两人说话，嘴唇一张一合，马上紧贴着墙壁，远远地“听”着。
“楚萧，十年前的卷宗我能看看吗？说不定我能给予一些帮助，有些局外人的观点或能比你们刑侦的专业视角更有用。”
“好，我向上级申请。”楚萧的心情大好：“这次我能逃过一劫，也是幸运，幸好我师父替我求情，不然罪过大了，现在只是写份检讨通报批评。”
曾教授不知道其中内情，也不问，楚萧觉得这位老人家才称得上真正的睿智，不急不躁，不相关的永远不多问，感兴趣的也不会藏着掖着。
“您的家人都在国外，您怎么会一个人回来当顾问，明明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龄，我外公和您差不多年纪，天天花园打牌下棋。”
“不得已，不得已，再就是肖子的公司老总给的价格不错，我也是个俗人。”
肖子看他们聊的没太多与自己相关，这才走过去，他拐去卫生间弄了弄裤腿上的血。
没弄太干净，裤角还湿了，楚萧有点嫌弃：“瞎讲究。”
送曾教授回了公司，肖子躺在车上，绷带拆了，后脑勺就粘了个不干胶，伤口没愈合，还是肿的，楚萧心里吐槽，硬撑就自己受苦吧。
两人坐在车上没有一点陌生感，肖子问起陈冰的调查结果，这个陈冰的背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来自一个四线小城市，典型的双职工家庭，膝下有个弟弟，还在上大学。
普通的家庭造就一个普通的女孩，如常上学，大学继续工作，简直没有一点起伏……
罗大志是她邻居家的大儿子，从小就顽劣，偷鸡摸狗是轻的，来到这边后发现陈冰这个乖乖女，从小就不起眼的女孩子居然在外面陪酒当酒托，当下就兴奋了。
陈冰在邻居和同学的眼里是个特别乖巧的女孩，以致于有些冷漠，罗大志从小就不被陈冰待见，热脸总贴冷屁股，青春期的时候想追求，还没开始就被蹬了一鼻子灰。
心底扎了刺，疼是一点点攒的，罗大志揪着她的痛处开始要钱，却忘记了兔子急了还跳墙，陈冰的乖巧听话懂事就是她的标签，也是她的世界，这些要坍塌了，就是人生毁了。
那家伙，就是这样给自己招来了杀机，肖子心里涌动着，有因有果，才像一桩合理的谋杀，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可看路边飘展的旗，居然像极了母亲生前穿着的红裙子。
可一瞬，又像母亲身上的血，肖子打个寒蝉，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