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谷里盖了两间茅屋,一座凉亭,亭内有张石桌,四角各设石凳,虽然颇是粗糙,却与人一种朴实无华、文静清幽之感。
丁文俊倒了两杯热茶,缓缓地衔了一口,见赵无邪一直低垂的脑袋,已明就理,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有人管着她,也有人陪伴你,彼此互相照顾,可是神仙都要羡慕的大好事啊。”
赵无邪猛抬头,连连点头道:“会,会,一定会的!”
丁文俊微微一笑,仰望苍穹,神色无限凄凉,长长叹了口气。赵无邪知他是想起了金惜月,道:“三妹在那里,一定也是很快活的。”
丁文俊又喝了一口,忽道:“昨晚你可发觉有何异状?”
赵无邪顿时脸上烧红,赧然道:“没……没有啊!”
丁文俊一笑,道:“我倒是看见了有道人影在你……你们窗下窥看,我一上前她便逃走了。我不想打扰你们,便一人去追。”
赵无邪下意识地道:“追上了么?”
丁文俊摇头道:“那人轻功好强,但瞧他背影,应当便是那个小道童。”
赵无邪惊道:“那个俊俏小道童?”
丁文俊点头道:“她是个女子。”
赵无邪心头怦怦而跳,一股异样的自责和内疚之感涌上心头,但又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当下便将之丢在一旁,道:“她为救采儿,身中剧毒,算来还是我欠她一个人情,也不知她是否已然毒解。”
丁文俊说道:“想来那老道士医术通神,应当会没事。”
赵无邪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
丁文俊沉默半晌,道:“还有一件事,大哥觉得甚是蹊跷。伍浪和那雷震子向来水火不容,又怎会走在一块?那伍浪又好似答应过雷震子什么事,当真令人难以索解?还有,伍浪一直跟踪我们,明里说是为了弟妹,但不知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赵无邪道:“伍浪跟踪咱们自然是为了采儿。毕竟谢晓峰是她外公,至于这中间还有什么阴谋,却有不得而知了。”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我不小心伤了采儿,如今自当要好好照顾她才是。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丁采儿那爽利的声音:“小色鬼,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原来丁采儿在旁偷听,听丁文俊说起自己的性命乃是为一个女扮男装的小道童所救,心想自己与她素不相识,她又为何要不顾性命来救自己?多半与赵无邪有关,如此自是一番疑神疑鬼,心下很是气恼,但听赵无邪言语间对自己甚是关心,大觉受用,疑心尽去,忍不住开口说话。
赵无邪见她出来,急忙迎上去,寒暄道:“你身上毒性刚解,不可太过劳累,当好好歇息才是。”
丁采儿叹了口气,重复他的话:“是啊,我身上毒性刚解,不可太过劳累,是当好好歇息才是……”说着看着他,眨眨眼睛。
赵无邪脸上微热,但觉丁采儿轻轻握着自己的手,她嘟着嘴道:“都躺了好几天了,闷死人闷了,我还是出来透透气的好。你不会反对吧?”
丁文俊见他俩新婚燕尔,柔情缱绻,对比自己,不免心头一酸,使劲让自己不能再想金惜月,当下给丁采儿倒了一杯茶,笑道:“恭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丁采儿踩了赵无邪一脚,嗔道:“谁跟他儿孙满堂。”
赵无邪哼声喊疼,顿时两人又各不相让,斗起嘴来。
丁文俊习以为常,也不以为异,微一沉吟,拔出放在石桌上的流星剑,但见剑光湛蓝如天空,不由暗暗称奇,忽道:“弟妹,你还记得圆月弯刀么?”
丁采儿正在捏赵无邪鼻子,闻言放手,看了丁文俊的断臂一眼,道:“是那把魔刀吗?听无邪说大哥这条手臂也是因它而断的。”
丁文俊看了自己右臂一眼,笑道:“刀器不过是杀人的工具,并无正邪之分,不过是凭所用之人而定。我该当此劫,也是命中注定。”顿了一顿续道:“小时候义父常与三妹谈起天下兵刃,她对那些是毫无兴趣,而我却自小痴武,便暗暗偷听。”
丁采儿忍不住向赵无邪看了眼。
赵无邪奇道:“你看我做什么?”
丁采儿大怒道:“好啊,你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肯,还说以后……”
赵无邪怕她生气,忙道:“看一眼也没什么打紧。我只是想知道你要说什么?”
丁采儿哼了一声,道:“不知道!”
丁文俊笑道:“弟妹这是关心你。我自小痴武,练习圆月弯刀便是为了与你争斗,她也是知道的。”
赵无邪啊得一声惊呼,大觉内疚,吞吞吐吐地道:“采儿,我……我……”
丁采儿不耐烦地道:“别打岔,师父都说了什么?”
丁文俊道:“相传春秋时期铸剑名师欧冶子曾铸有青紫双剑。春秋时期诸侯争战多用铜剑,纵使铁剑也是极少,而这对宝剑却是精钢所铸。”
丁采儿摇头道:“不对,那时并无精铁,又何来精钢?”
丁文俊摇头道:“那也未必,据说战国末年有人能铸出钢刀,想来春秋时期有人能铸出钢剑也未为可知。”
丁采儿若有所思得道:“你是说这两把剑中是藏有玄机吗?”
丁文俊摇头道:“欧冶子所铸的这钢剑不过是削铁如泥的旷世奇兵,其中倒没听说有什么玄机。只是传闻后人偶得此剑,将其重铸,竟另铸成一对刀剑。据说那人不但是一流的铸剑师,还是个武林高手,更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便将自己创出的惊天武功密笈藏入刀剑之中。”
赵无邪看了一眼流星剑,讶道:“就是这柄剑么?”
丁采儿接口道:“另一把当是圆月弯刀了。”
丁文俊点头道:“照理说定是如此了。”
赵无邪与流星剑相伴日久,只觉它无坚不催,且颇有灵性,持在手中总是信心百倍,却不料此剑另有隐密。
丁采儿眼珠子不住转动,道:“依大哥看来,伍浪此行不单是为我,还是为了此剑而来?”
丁文俊摇头道:“我留意他很久,他对此剑似乎并无兴趣。”
丁采儿道:“那是自然了。哪个小偷会提前告诉主人家自己要偷东西了。”忽地啊的一声,道:“唉哟,不好。”
赵无邪惊道:“你哪里不舒服?”
丁采儿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头一甜,忍不住偎进他怀里,良久才道:“我是怕魔教中人先行一步夺了圆月弯刀,要有什么阴谋。”
丁文俊点头道:“此事不得不防。”
丁采儿离开赵无邪怀抱,正色道:“依我之见,咱们当尽快找回圆月弯刀,哪时刀剑都在我们手上,魔教真有什么阴谋,也得功败垂成。”
赵无邪点头:“不错,咱们得尽快行事。”
丁文俊想了想,说道:“看来咱们还得上黑木崖一趟。”
赵丁二人闻言均是一惊,齐声道:“你将圆月弯刀藏在黑木崖?”
丁文俊笑道:“古人云:‘实则虚之,虚者实之’。最危险的地方自然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