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阁坐落于良城最繁华的集市中心,府邸面积不算很大,但胜在是皇家建筑,内里构造颇具巧思,楼亭小苑栏桥流水应有尽有,倒也是一处相当雅致的院子,传闻这处宅子是先皇特为爱女敬媛公主所建,后不知何故,宅子建好没多久,这敬媛公主忽得疫疾,宫中太医方无良策,最后公主殁在宫中,去时才十六岁,讲来也是令人扼腕叹息,敬媛公主去后,先皇因思爱女故给这宅子取名为良辰阁,用来聊寄相思之情,再后来,良帝即位,这良辰阁也渐渐荒废无人问津。
已经是搬进良辰阁里的第三天,姚清灵坐在院子看着那株梅树发呆,这良城一年四季冰雪,要说什么植物最难得,莫过于这耐寒的梅花了,这株梅花长在院子边侧,看树干的粗壮怕是有些年头了,粉色梅朵开得正艳,独坐一处静看着它,还真能忘却一些烦忧。
这说也怪,良辰阁从未住过人,那夜她和清云搬进来以为内里定是乱糟糟一片,颇需要些时日打理,不想府中整整齐齐,吃穿住行甚至到干活的丫头和婆子都一应尽全,若不是早有人安排妥当,实在无法想像为何会准备得如此快速。
这穿到古代半年有余,先是莫名其妙被卖,然后又稀里糊涂做了花魁,最后居然进了宫,不想还捧了个郡主的头衔回来,奇怪的事情一桩接一桩发生,奇怪的人也一个又一个,樱云会的王婆婆有何意图?玉后何故对自己如此之好?她与现代的母亲到底会有什么牵扯?还有那个无事朝她献殷勤的姜太子?姚清灵感觉自己像走入了一个迷宫,怎么转也转不出来,更让她烦燥的是,她总觉得她背后有人在操控着一切,可是又猜不出那人的意图来。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还穿着单衫,这样太容易着凉了!”清云拿了一件披风赶忙披在姚清灵身上。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姚清灵看着姚清云那张圆圆的满是关切的眼睛,所幸,不是所有人都背负心机,像少波和清云就是什么都不问死心塌地跟随她的那类人。
“你这才进宫没几日,倒把宫中礼仪学得有模有样,以前见你学女红抚琴之事倒是颇没耐心,不想你叨扰起人来还是老毛病不改。”
姚清云不乐意的撅嘴:“姐姐就爱逗我,也没见你逗少波!”
姚清灵摸了摸她的头,面上满是温和的笑容:“好了,不逗你了,你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啊?”
姚清云这才想起要说的事来,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与姚清灵并肩坐在一起:“姐姐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集市上的事情?”
姚清灵点头,眉眼中皆是不解:“嗯,记得,怎么了?”
“今日一大早我让少波陪我一起去集市上买点新鲜脂粉,你猜我撞见谁了?”姚清云面色泛红,说话的表情也有些闪躲。
“你撞见谁了?莫不是撞见心上人了?我见你提起那人面腮都是红的,莫是芳心暗许?”姚清灵打趣道。
姚清云跺脚,面色更加羞红:“唉呀!我跟你说正事啦!我见到的人是那日在集市上被少波偷盗之人,后来不是姐姐出手制止吗?就是胭脂铺门口那白衣男子。”
姚清灵脑中闪过一个黑色身影,清云提到的男子她倒是没忘,一身纨绔有钱公子哥打扮,想忘记都难,只是她脑中闪过的黑色身影竟与那日在宫宴中看到的覃三皇子重叠,怪不得当时她感觉到一阵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原来正在那日在集市上有一面之缘。
“这么巧?”姚清灵忍不住有一丝怀疑,在她认为所有巧合的事情都是人为安排,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开始选择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
姚清云捣头如蒜:“真是他!少波也在的,少波见着他还特不好意思,只差没找个地洞钻进去了,而且那杜公子还说那日感谢姐姐出手相助,说是要上门拜谢了!”
“上门拜谢?”姚清灵声音提高了几个音量:“你不会是告诉他我们住哪里了吧?”
姚清云低头,最后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我当时一时口快也没想那么多就给他说了,姐姐,我看那杜公子仪表堂堂,应该不是坏人,你不用这么紧张。”
姚清灵抚额,看着面前天真的小妹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你说的那杜公了并不可怕,但你知道和杜公子在一起的是什么人吗?”
姚清云大眼睛忽闪忽闪,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我想起来了,今日上午在杜公子身旁的那位黑衣公子,好像……好像是那日参加宫宴的覃三皇子,天啦!我怎么当时没反应过来啊!”
姚清灵叹了一口气:“你总算是想起你惹了什么祸来了,我们现在的处境,看则无忧,其实充满凶险,这姜太子也好,覃三皇子也罢,都不是我们能沾惹的人物,以后碰着这些人,你能躲则躲千万别掿理他们,明白吗?”
“姐姐,我错了,我好像又给你惹麻烦了!”姚清云低头,面上满是愧色。
姚清灵安慰的朝她笑笑:“以后你要多长点心眼,这般天真可不行,这覃三皇子特意接近你,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事以至此,我们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姚清灵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渣,正欲回房,突然又想起了件重要的事,初入良辰阁事情太多,她差点忘了问清云樱毒的事情。
“清云,那日你们被那白衣女子带离后,只是被关了起来?她没有喂什么药丸给你们吃吗?”
姚清云一脸懵懂摇了摇头:“我们和姐姐分开后,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除了定时有人送饭菜来以外,并没有人给我们吃什么药丸。”
“这个月的十五晚上,你可有身体不适?”姚清灵急迫问道。
姚清云摇了摇头:“不曾。”
知道清云和清韵没有中樱毒,姚清灵多日来的担心终于放下了,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回房时口中还在念叨着:“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中午时分,姚清灵刚用完午饭,想说回房打个盹,担心了一上午的覃三皇子并没有登门拜访,看来真是自己心虑过甚,王婆婆领着一粗壮男子匆匆朝正院走来。
姚清灵皱眉,提起这个王婆婆也怪,宫宴后,她虽被玉后强行赐给她做粗使婆子,还以为会在她的监视下寸步难行,可是这几日却常常见不到她,这个人神出鬼没得紧,自己性命又被握在她手上,实在是要小心对付。
“多日不见,王婆婆这般急匆匆赶来是有何事?”姚清灵问道,眼神不经意瞟到王婆婆身边的壮汉,男子看着四十岁的年纪,一身粗布衣衫,天寒地冻的居然只着单衣连件袄子都没披,看他面色红润气息均匀,只怕是个练家子。
王婆婆领着壮汉谦卑给姚清灵行礼:“老奴见过郡主!这位好汉是易师傅,易师傅会一些防身功夫,以后每日晨间郡主就跟着易师傅学点粗脚功夫,只怕是将来用得上。”
“易某人见过郡主!”男子朝着姚清灵揖拳,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男性的阳刚之气。
学功夫?姚清灵听到王婆婆如此之说,差点惊掉了下巴,她朝陪同她一起吃饭的少波和清云使眼色,让他们二人先行退了出去,屋内只剩王婆婆易师傅和她。
“王婆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皆清楚对方底细,我也按照之前的约定进了宫,王婆婆也是信守承诺之人,让我在宫里见到了清韵和清云,只是此番你居然让我跟着易师傅学功夫,此举实在令人费解,清灵性命虽握在婆婆之手,但也是有脾气的人,今天王婆婆不讲个明白,只怕是难以让我信服。”
王婆婆笑笑,还是那幅皮笑肉不笑的阴冷模样:“姑娘还能记得住自己的身份说明姑娘是个聪明人,并没有被这郡主之位给捧得忘乎所以,你既是我樱云会的探使,就应该明白作为探使没有权利说不,也没有权利问为什么,你只管接到任务去做就好了,那樱毒的毒性想来你已经尝过,不用我再提醒你了,易师傅是我樱云会最厉害的武学高手,主上能把他安排给你,是你的荣幸,你就当这是任务努力完成就好了。”
姚清灵爽快道:“好!这个任务我接了,清灵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是清灵为樱云会效命这段时间,不敢说事事顺意,但也桩桩事情做得圆满,清灵只想寻求一个平等的大家可以谈判的机会,清灵的性子婆婆知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既已知道清韵和清云未服樱毒,身上的背负就会轻上很多,现在我视生命如宝,说不定哪天我就视它如草,婆婆应该不想我这颗棋子那么快死掉吧。”
王婆婆怒瞪,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反捏在手上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你想怎么样?”
姚清灵浅笑,干脆坐回位置上,把玩着刚吃饭放在桌上的小酒盅:“我想见主上,我要和主上谈一次。”
王婆婆咬牙:“好!我会帮你安排!”
姚清灵望着王婆婆隐隐压抑怒火的模样,心内一块欢喜,她起身朝着易师傅鞠道:“清灵在此先拜过易师傅,以后还请师傅多多指教。”说完,留下王婆婆和易师傅二人面面相窥,屋内一片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