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积雪,朱红的宫墙,偶有当值的宫女和侍卫走过,姚清灵在姚清云和王婆婆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昨夜一场大面积降雪忽至,早晨起来四处一片白茫茫,以前还能看得到的房屋梁角以及大树,在这样的的大雪洗礼下皆被盖得四清,远远望去一片苍茫。
如姚清灵预料到的,前天他刚同姜若岩从泌香楼散了回府,没过多久,宫里就来旨宣她进宫觐见,也是赶巧,因为昨日夜间的大雪,城里城外很多村落屋宅都受了雪灾,不是房梁被压舌了就是路被压断了,这会皇上正和诸位机关要臣商量着救灾事项,没空理她,新年将至,这样的大雪不是福兆,本就水深火热的良国城民这会生活就更难捱了。
主仆三人在正阳宫外等了很久,眼见着雪越下越大,正欲让公公传个话先行退下,正巧寿安殿的桂嬷嬷迎着风雪朝这边走了过来。
“郡主留步!”桂嬷嬷喘着粗气,想是一路赶过来有些急迫。
“嬷嬷怎生过来了?是找清灵吗?”姚清灵拢了拢棉制的内领,觉得耳朵一阵刺痛。
桂嬷嬷行过礼后气息均了点:“皇后娘娘知道郡主今日进宫了,知道皇上在忙雪灾之事,怕是没空见郡主,外面风雪大,郡主身娇肉贵怕是受不住,故差老奴过来领郡主去寿安殿稍做休息!”
姚清灵看了看天色,这雪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玉后对她有恩,她本就计算着见王皇上再去给她请安,现下也好,先过去寿安殿探望一下玉后,其他再做打算。
“如此,便有劳嬷嬷带路了!”姚清灵揖道。
四人前后又朝寿安殿行去。
寿安殿内一阵暖和,安神沉香溢出的香味也在屋内游荡,皇后娘娘的寝宫果真就是不同,进到屋内的四人顿时觉得冻得发僵的四肢一阵温暖,姚清云帮姚清灵解下披满雪花的厚披风,帮她理了理发容,最后才安心的让她进去。
玉后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雪白的羊绒毯子,拿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翻弄着,见着姚清灵进来,她将书放于一旁,快速从榻上站起,扶起跪在地上的姚清灵,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快过来让本宫看看,你这孩子不过几日不见怎么就削瘦了?这陛下也是,什么时候召你进宫不行,非要天寒地冻的大雪日召你进宫,可怜你这娇弱的身子骨,你看这小脸冻得通红,本宫看着着实心疼!”
姚清灵心内一热,这玉后与母亲长相一样,每每见到她就感觉十分亲切,也不知道真是前世缘分还是怎么回事,这玉后似乎对她也格外好,眼前望着她的心疼模样也不似虚情假意,倒让姚清灵觉得有家人的温暖。
“清灵谢过娘娘!娘娘对清灵实则已经关怀太多,出宫数日早该进宫给娘娘请安了,还望娘娘恕罪!”姚清灵礼貌说道。
玉后拉着她去软榻边上坐着,姚清韵赶紧将暖炉添火烧得旺一些,适才她见着清灵一脸苍白怕是冻坏了,姚清灵朝姚清韵投来一记感激的目光,姐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样?在那良辰阁还住得习惯吗?”玉后拉着姚清灵的手温柔问她。
姚清灵点点头:“托娘娘的福,良辰阁一切都好,清云懂事听话,那些个粗使婆子还有下人也对我颇为尊重,娘娘赏赐给我的那些珠宝首饰也让我手头宽裕不少。”
玉后安慰的点点头:“如此便好!若不是身份牵绊,我还真想去你那良辰阁坐坐,这宫里呆久了,也是腻乏了。”
姚清灵垂眉没有言语,坐在她面前的可是当今皇后,她说她想出宫难不成你还真接着话往下跳,她不傻!不管对玉后有怎样奇特的情感,但在宫里一定要记得谨言慎行。
“知道皇上宣你进宫所为何事吗?”玉后见她不语,转个了话题。
姚清灵望着她摇了摇头:“清灵不知!”
玉后笑笑自顾自说道:“前几日绮罗是去你那里了吧?”
姚清灵点头,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丫头仗着自己是嫡公主的身份,娇纵惯了,她母后去世得早陛下又宠她,怕是让你受了些委屈吧?”玉后揣测着姚清灵的心思试探问道。
“公主性子豪爽,有什么说什么是个直性子,她能去清灵府里玩是清灵的福气!”姚清灵避重就轻。
玉后点点头:“你这孩子性子淡也不爱说话,怕是受了委屈也不会说,不过我听说当时在场的还有姜太子和覃三皇子,想来,清灵您与这二位皇子也只有一面之缘,不想私下关系如此熟捻?”
清灵起身连忙跪在玉后跟前:“清灵不敢!清灵自知身份,不敢和二位皇子走得太近惹人说闲话,请娘娘恕罪!”
玉后连忙将她扶起,一脸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倒这么着急澄清!动不动开口闭口恕罪恕罪,以后在这寿安殿你就免了这些礼节,怎么舒服怎么来。”
清灵点点头,面色一阵感激。
“那玉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那日正逢和陛下在正阳宫下棋,绮罗那丫头哭闹着冲进来说是你与男子有私情,那日情况到底如何?那块玉佩到底是谁的?你一定要细细同本宫讲讲,到时候陛下责问下来我还能为你求情谋上一事。”玉后语重心长说道。
姚清灵默然,心里想着到底该不该告诉玉后实情,如果不告诉实情又当如何自圆其说?玉后到底能不能信?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见姚清灵闷不吭声,玉后眼神轻飘闪过一丝狡黠:“你不说我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情况,那覃三皇子性子冰冷,不会无缘无故说那玉佩是他的,我听陛下说,如果那玉佩真是覃三皇子的,值的可是二十万兵权,陛下今日宣你入宫想来也是为了证实此事。”
听完玉后这番话,姚清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想来这覃子睿的二十万兵权是件众人皆知的事情,王婆婆知道说得通,她是江湖中人,这深宫之中的后宫娘娘也知道,这似乎说不太通,可是又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眼下好只能应着玉后的话摸石头过河了。
“二十万兵权?清灵惶恐!”姚清灵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
玉后捂嘴轻笑:“瞧你那惊吓的模样,事情没那么严重!这二十万兵权也不是说谁有玉佩就在谁手上的,今日你来我也不怕告诉你内情。”
姚清灵一脸疑惑不解望着玉后:“清灵困惑,完全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玉后站起来,走到暖炉一侧,朝一直侍奉在旁的清韵使了使眼色,姚清韵领着众宫女静静退了出去,很快,殿内只剩她们二人。
“此次皇后册封大典,姜国和覃国都派人过来其实是为了联姻,陛下子嗣薄弱,最小的公主不过三岁,能出嫁的公主除了绮罗以外就没有其他公主了,按理说,姜太子名正言顺而且身份尊贵,陛下的意思是将绮罗嫁去姜国,不想半路杀出个覃三皇子,一个公主两个皇子怎么分都不行,那日在宫宴,我见你仙姿了得而且极其聪慧心生欢喜,便临时起意让陛下赐你郡主封号,陛下心知我意才会欣然答应。”玉后看着姚清灵缓缓道出那日封她为郡主的背后真相。
姚清灵叹气,原来自己从一开始都只是颗棋子:“依娘娘的意思,陛下是准备将我嫁于覃国?”
玉后点点头,眼角的皱纹不经意轻扯出来:“宫宴之后是这个意思,但现在知道你有玉佩在身,此事怕是有变。”
姚清灵不解:“我有三皇子的玉佩嫁给他不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吗?怎么还会有变数?”
玉后浅笑:“所以说,你还是年轻了!知道怎样才能拿到那二十万兵权吗?”
“持玉佩者皆可!”姚清灵朗声道。
“错!嫁给覃子睿成了皇妃才能拥有,而且行使权力只在覃子睿手中,我这样说你听明白了吗?”玉后满意的看着一脸惊讶的姚清灵。
姚清灵不信:“依娘娘的意思,这二十万兵权根本就是个虚幌没有任何意义。”
玉后挑眉:“那你以为呢?覃国祖训有规定,皇子手上的兵权必须是娶妻后才可使用,覃子睿的算盘打得极好,一来求个公主回去得到良国支持,二来兵权到手立马参与夺嫡。你必竟不是血统纯正的皇家血脉,陛下又生性多疑,二十万兵权他不可能没有心动,我猜!陛下是想让绮罗代替你嫁到覃国,这样,即使将来有一天覃国要向良国出兵,绮罗的身份多少会让覃子睿忌惮!”
像是听了一出很长的故事,姚清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为何王婆婆只告诉她玉佩一半的秘密?又为何时玉后会告诉她这么隐密的事情?本来清楚的思路被玉后如此一说现在又乱成一团,心里疑云重生,不知下步棋该如何往下走。
“清灵不明,娘娘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姚清灵朝玉后问道。
玉后揉了揉自己的肩穴,眼中神色一片混浊:“你是本宫这一生唯一看中的女人,我在赌,赌你可以走多远!”
姚清灵摇头:“清灵愚钝!不解娘娘深意!”
玉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你很快就会懂的!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娘娘请问!”
“姜若岩和覃子睿,你选哪一个?”玉后丢下这个问题一眨不眨看着姚清灵。
没料到玉后要问她的居然是这个问题,姚清灵有片刻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姜若岩和覃子睿她选谁?之前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她能自己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