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仗义屠狗辈——小人物!
其实,目送独孤嫣然二人离开的从心,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宁静。封神之战前,女娲为了阻断魔族通往人间的通道,不得不舍弃幽都子民,将其一并封印在人间界之外,致使一直阻挡魔族入侵的幽都一族,沦落到不人不鬼,受尽磨难的境地。
也正是因此,幽都才不得不派人偷取女娲石,撕开了封印一角,打开了一条通往人间界的通道,并伙同魔族一并攻入人间界。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封神之战,人间生灵涂炭,仙界元气大伤,而佛道却趁此大兴,并在西方建立极乐佛土。
后来仙佛两界联手,加上人间界的精英和曾经女娲麾下的妖族,一同协力最终将幽都和魔族势力赶出了人间界,重新封印了通道。只是幽帝在撤离人间界时,虽然身受重伤,寿元无多,但却发下誓愿,“终有一日,我尹千珏必会让幽都子民重新回到人间界,此愿‘天不能证,地不能毁。有如劫心,万难不已’,纵使化作劫灰,此志不休!”
须知当年封神之战时,即便修为早已匹敌仙帝的魔君,最后也未敢“开尊口,下死诺”,因为修炼到他们那种程度,好不容易才受尽业火,斩断因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几如天意。誓愿一出,必定一语成谶(chen)。所以,当年尹千珏话语落地,天河倒卷,星移斗转,山崩地裂,海枯流竭。那一副末日景象,直到今日依旧被修仙界人,代代相流,口口相传。
封神之战后,又因信仰之力,人妖反目,仙佛成仇。三界又经历了整整五千多年争斗,最后才慢慢达成默契,彼此罢手。不过也仅此而已,如若幽都和魔界再次破开封印,三界势力怕是再难如当初那般勠力同心,一致对外了。
佛教主流修大乘佛法,大乘者,普度众生也。所以大乘佛法很是依仗天下信徒佛徒的信仰之力,而当时独孤不易问从心时,说到“若无这一念,这过去和未来岂不是不存在了”,他或许是出于无意,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对于自身修的便是大乘佛法的从心来说,深切地明白信仰对于佛的重要性。众生若不信前世,何来过去,何来过去佛?众生若不信来生,何来未来,何来未来佛?众生若不信而今,何来现世,何来现世佛?若众生真没有了那一念,恐怕西方极乐世界,中央婆娑世界和东方琉璃光世界都会逐渐枯萎,消失吧。
所以听完独孤不易的话之后,他的内心深处甚至隐隐生出恐惧,一种被看破的恐惧。当然,佛法不只大成,也有小乘佛法,释迦摩尼座下金蚕子便是小乘佛法的开创人之一,他们主张修己身,虽然也有信仰,但他们信的是自己,信自己便是佛。此种佛法不用窃取信仰,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失去众生信仰时,跌落尘埃。其实小乘佛法主张修己,度众生不如度己身,如果每个人都信从小乘佛法,度己成佛,不也算是一种普度众生的大乘么。
却说独孤不易二人离开灵隐寺后,便又继续御剑赶路。独孤嫣然压低剑身,和独孤不易考得更近一些,一边把控着仙剑飞行的速度和方向,一边询问道:“小易,你饮了从心大师的最后一碗茶,有没有什么收获?”
独孤不易答道:“当然有啊,灵隐寺的茶岂能徒有虚名。我饮下那碗茶之后,看到了很多未来的片段。”
独孤嫣然的兴趣被勾了起来,于是又问道:“那你说说看,都看到些什么?”
独孤不易皱起眉头,装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最后满脸无奈道:“师姐,当时我记得挺清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好像一切都很模糊了,仔细一想,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独孤嫣然听完之后,也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来,过了好长时间才道:“或许是因为你看到的是未来,未来毕竟不可轻测。即便以爷爷如今九劫强者的修为,怕是也不敢轻易去预测未来,更不消说你了。所以,你看到的未来逐渐从记忆里淡去倒也说得过去。”
听她如此一说,独孤不易反倒有些茫然,其实独孤嫣然说的应该很有道理。可事实却是,他对看到的场景,到现在都还依然历历在目,记得清清楚楚,刚才之所以骗她,只是因为有些东西,对于独孤嫣然来说,过于沉重。连现在的他都不愿意去相信,去想,当然就更不愿意告诉独孤嫣然了。
二人在天黑的时候,降到一处小镇上,此镇距离溧阳城不远,若是他二人全力运功赶路的话,四五个时辰便能到达。乡间小镇,又没有在行商要道上,所以人并不多。大多数行商前往溧阳城的人,都会选择走大道,虽然路途远了点,但重在安全。尤其是携带贵重物品的商旅,更是不会选择走这种小路。只有那些不愿意受那层层盘剥,又想要赶个好时段进城的人,才会选择走小道。而且,时下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货物,都只是一些常见的瓜果毛皮,所以走小道前往溧阳城的人,也不少。只是被分流之后,到这小镇上歇脚的人却也不多了。
二人找了家看起来相对干净整洁的客栈,随意点了些吃食,坐在靠近柜台边上的桌子上吃了起来。其实二人乾坤袋里的食物都还很多,尤其是独孤嫣然,当初离开剑冢的时候,她那乾坤袋里几乎塞满了食物,只是此去水云涧,路途遥远,而天工坊的吃食又不是随意便能买到的大白菜,再说,大白菜不也还看个季节么。所以她才摆出一副能省则省的姿态,如遇可以起炊之地,便也会尝尝这“人间烟火”。
以独孤嫣然向来挑剔的性子,虽说随意选了家客栈,但也绝对是这小镇最好的客栈了。因而大厅里吃饭的人也不少,独孤嫣然嘴里咀嚼着食物,微微侧起耳朵,听着邻桌的食客们谈论的话题,只听那干瘦汉子道:“听说明日晚间,溧阳城守的千金会在得月楼抛绣球,以求觅得得意郎君,如此盛事,我等只能徒叹错过啰。”
坐在他左侧的黑脸汉子道:“谁说不是呢?若是我们能早些收到消息,赶到溧阳城中,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成为城守大人的东床快婿呢。到时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风月美人儿两不误。哪还用像如今这般,拼死拼活的挣这两个臭钱,还不够人家富家公子上青楼喝顿花酒呢。”
黑脸汉子的左侧坐的则是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看他那样子,怕是已经喝了不少酒了,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睛,本欲说话。可话未出口,便先伸长了脖子打了个酒嗝,熏得同桌的另两位同伴直皱眉头。
那汉子拍了拍胸口,把那本待拥堵而出的咽食挤了下去,道:“我说黑兄,你说你既不会吟诗作赋,也不能舞刀弄棒,文不成武不就的,城守千金怎么可能看上你呢。”说到此处,还有手拍了拍放在身旁凳子上的大刀,继续道:“如若你有我“断魂刀”一半的本事,怕是还有些机会。”
黑脸汉子听完之后,踢了他一脚,反嘲道:“我说孔老五,就你那把破刀,你可得了吧。上次在溧阳城被那帮地痞欺负的时候,是谁让你免受黄汤灌顶之苦?我婆娘看了我背上的伤疤,还骂我,活该怎么不去死。你倒好,现在还埋汰起我来。”
那孔老五或是醉得厉害了,摇晃着趴到桌上,口里还模糊着道:“来世····,还··还做··还做兄弟,欠你···两···两条···”醉得舌头都大了的他,终是没能把话说完,倒是独孤不易用余光瞟到,那铁塔般的汉子,眼里光出两颗晶莹的水滴,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分外的闪亮,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