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名山把“棘”手说成是“辣”手了。凌云听后微皱眉头，抬头一望，却见大家神情淡定，毫无疑惑。看来大家见怪不怪了，辣手就辣手吧。
唐名山继续说道：“前一阶段，能源中心有关领导提出要我们自己建一个高等级的大变电站。这意味着我们将要增加两个亿的投资，这是我们无法向公司集团交代的。对此，双方多次磋商仍没有结果。今天正好振邦主任也在，我们恳请振邦主任，恳请在座的各位领导能够想企业所想，急企业所急，能够同意由政府出资兴建这个大变电站，帮我们解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问题……”
唐名山的话还没完，就被能源中心的一个小头头打断了，“唐经理，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刚才提的可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问题，而是不成问题的问题！虽然这是在审核供电方案时提及的，但我认为自从你们来海天投资，对于自己建高等级变电站这一点早就应该清楚！”
真是小鬼难缠，小头头的话来得很急、很硬！他继续振振有词道：“在我们海天，对于免交配套费的项目，变电站谁开发谁建设，所以政府根本找不到理由来替你们建设呀！”
唐名山的话就这样被小头头结结实实地顶了回去，感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钱东和凌云都张了张嘴似乎刚想说点什么，一旁却气炸了一个人，那正是房天骄！
她实在忍无可忍，开口说道：“各位领导，振邦主任，我来说几句吧！记得在与贵方进行项目前期谈判时，我参加了部分会议，那时我深切感受到贵方的善意和诚意。贵方给我们留下了美好印象，这为我们下面的合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最近和朋友聚会时，偶然谈起了海天，谈到了海天的人，海天的文化。朋友跟我说海天靠海又靠江，属于码头文化。而码头文化中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开门迎客、关门打狗’，客人被笑脸迎进来之后，关起门来就变成了狗，就会被痛打一顿，甚至猛宰一刀。还有人说得更严重，说码头文化的本质就是：坑蒙拐骗。”
在房天骄高论“码头文化”时，这些平时被捧惯了的政府官员一个个惊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夏局长的脸色一阵红来一阵白，振邦主任的脸上也老大不自在。
凌云也颇感意外，他为房天骄捏着一把汗，心里不禁想着该如何替房天骄打圆场。
但是，有两个人却是高兴的，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对于钱东和唐名山他们来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这个效果比他们想要的还要好。
房天骄意犹未尽地继续说道：“当然，我十分希望所听到的这些是片面之词。另外，我还想说的是，我们汉腾集团在全国许多城市都建立了自己的基地，我可以非常负责地告诉大家，其他地方的政府从没要求我们建设这么大规模的变电站！况且，贵我双方的用地合同上也没有这样的要求！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冒出来的问题！还有，贵方所说因为免交配套费就该我方自建如此大规模变电站的说法也是不合理的！要是按照这种说法，那不就是：交配套费就给通水、通电、通路；免交就什么都不给通，那不是就等于没有免嘛！各位领导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房天骄把话一转说道；“我们汉腾不远千里到海天投资，是要把一些朝阳产业引入海天，希望这些产业在这里扎根、发芽、开花、结果！我们不奢望得到比其他地方更大的优待，只求能得到和其他地方同等的条件，希望能够由政府出资建设这大变电站。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各位亲爱的领导？最后，我想说的是，恳请振邦主任、夏局长还有其他各位领导，能够充分听取我们的意见，帮我们解决这个大难题，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拜托各位领导了！”
房天骄后面的话虽然有所缓和，但是总的来说，她的话说得还是很冲的。
凌云本想出来打圆场，但又觉得也许房天骄这种正面冲突的方式也是一种选择。
房天骄的话音落下后好长时间，一直没人接话，大家好像一时还回不过神儿来。
最终还是主持会议的夏局长开口了：“海天人到底是什么德行，我在这里不想妄加评说，我只是想说，房总也许误会了。我们在土地合同里之所以没有提及这事儿，并不是我们有意隐瞒，而是认为这根本不该是个问题。一来，我们认为，像贵司这样的大企业到各地投资一定会充分了解当地情况；二来，我们想，对于贵司这种大手笔的项目，建变电站这点费用恐怕都不能称得上是钱。现在看来也许我们想错了，因为你们对此提出质疑，实在是给我们提了个醒，说明我们对引进企业所做的政策法规、习惯做法的宣传还不够到位。在此，我要向你们表示歉意！”
夏局长的话绵里藏针，不正面接你的话茬，却把你的话堵死了。凌云不禁暗自叹其老道。
振邦主任也接过夏局长的话说：“房总的话是言重了啊！这个问题确实是海天的通行做法，而且还有明文规定。当然这其中或许存在着不合理性，对我们的招商引资工作或多或少地设置了障碍。但是你说要改变它，那还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它涉及很多方面。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需要通过市政府跟市供电局沟通协调，即使供电局答应来建，但是还面临着钱由谁出，钱从哪里出的问题。说严重点甚至可能要动用到市人大，得人大开会解决。”
振邦主任的话诚恳实在，他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了，既然你们提出这事了，就算再难，我们也愿意为你们去尝试。谁让你们是上帝呢！现在政府的重要职能是为企业服务，要让区内企业茁壮成长，飞速发展。所以请房总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们协调解决。至于刚才房总所说‘关门’的问题，我要说我们是不会这样做的，我们的大门永远会对贵司这样的大腕级高科技企业敞开，不会关闭的！这一点也请房总放心。当然还有一点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解决起来难度会很大，时间会很长，甚至还可能花了时间和力气，最后还是无法解决。如果最终结果真是这样，那么也请你们能够理解并谅解啊。”
主任毕竟是主任，话说得好听而圆满，让人挑不出毛病。
钱东闻言赶紧说：“主任说得太好了，我们表示理解，更表示感谢！”
而此时房天骄愤怒的心情也消失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回应主任道：“呵呵，相信只要振邦主任亲自出马帮我们，没有办不成的啦。”
振邦主任笑着说：“言重了，这可不敢保证！”
宣布散会后，夏局长率先拿起笔记本匆匆离开了会议室。振邦主任则被房天骄和凌云迎住寒暄起来。钱东和唐名山见状，赶紧追随着夏局长的脚步悄然来到她的办公室。
夏局长隐忍着的怒火在钱东和唐名山迈进门的一刹那爆发了，“你们汉腾集团怎么还有这号人呢？这哪里是来协商解决工作的？这分明是泼妇骂街来了嘛！‘码头文化’‘关门打狗’‘坑蒙拐骗’这种话在这场合也能说出口，这是什么素质啊？”
这连珠炮式的抱怨听得钱东表面上神情沉重，但心里却乐开了花儿，他赶紧趁机附和道：“唉，是啊！不瞒您说，我们也是觉得太不像话了。可人家是总部领导，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这样吧，夏局您还是消消火吧，别太往心里去！”
钱东这种火上浇油的劝解却让夏局内心的火烧得更旺了，简直有点怒不可遏，“你们汉腾集团的头头脑脑我也算见了不少，我看基本都是和善儒雅之人，可这个人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儿！什么狗屁总部领导，她算哪根葱啊？说话这么不客气！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我看简直是给你们汉腾集团丢人！下次见了贺董、鲁董我一定要好好说说。”
钱东连声说：“对，对，对！也就是您和他们说才管用。不过您也别太生气，气大伤身。她就是那样的人，您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的这个事啊还全仰仗着您给协调解决呢！”
夏局长冷笑着道：“呵呵，解决？这态度还怎么协调啊？爱咋咋地吧，反正我无能为力！”
钱东、唐名山煽风点火式的劝解让夏局长和房天骄之间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房天骄和凌云随振邦主任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房天骄就像换了个人儿似的，振邦主任长振邦主任短地甜甜地叫着。意志稍微薄弱点的人心都会被她叫酥的。振邦主任毕竟是久经沙场，并没有乱了方寸，仍然应对自如，态度上自然是亲近了许多，刚才的那点不愉快看起来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凌云在一旁暗自感慨：女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性别优势啊！
振邦主任亲口答应会亲自去找一位市政府分管领导，请他出面帮忙协调解决。房天骄自然是千恩万谢地一番表示，并顺势邀请振邦主任共进晚餐。
振邦主任充满歉意地说，晚上已有了安排，推辞不掉。但他又说另找时间，由他做东宴请房天骄，还好他还没有完全忘记凌云的存在，“捎带脚”地说请凌云也去。
当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房、肖二人已俨如相熟已久的朋友了。
在从管委会回公司的路上，房天骄问凌云道：“凌总，是不是会上我的话说得有点儿过？”
凌云笑了笑说：“呵呵，也没什么。或许这样刺激刺激，会让他们更重视，反倒更有利于问题解决也说不定。”
凌云当然没有百分之百说出自己心里的话。他想，既然房天骄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也就没有必要再挑明，增加她内心的愧疚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但愿房天骄能够接受这个教训。日后他还是会就此事提点她的，但不是现在。
房天骄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也别安慰我了，凌总。其实，我早已意识到犯错误了。我也是因为被能源中心那个小破官的官腔给激怒了。我这个人啊，有个毛病，有时候火气一上来脑子就不会转了，一根筋地往前冲，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凌云听到这，耸了一下肩，侧着身看了房天骄一眼，玩笑道：“你别吓我啊，我这人胆儿小。是不是要我离远点啊？”
房天骄呵呵笑着说：“哈哈，你怕我冲你发飙啊？其实你不用怕，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只对那些对我有恶意的人大光其火的。”凌云说：“但有时这很难分清吧？”
房天骄回答：“我心里有杆秤，很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