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
林忆不为所动，依旧愣愣的看着窗外天空中悬停着的永恒号，电子音不断嘀嘀嘀的警报着，提示避难，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井然有序的疏散着，不拥挤不堵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缓缓匍匐前行的长蛇。
时间在流动着，世界在运转，然对于他们来说，是静止的。
“你相信有神吗。”
林忆再次问了一遍，他指了指下方，那群疏散的人流：“在我们那个年代，面对死亡时，可不像现在那么秩序井然。”
没人告诉他这个巨舰有多么危险没人告诉他下一刻末日审判就要发射出来，这个城市即将走向终结。
但他敏锐的感觉到了，直觉，长年游离于生死边界的直觉。
感觉到了并不能改变什么，自己所能做的依然是，等死。
这样微笑着坐着死去，似乎更体面一点。
程心没有回答，而是思索，神是什么。
如果神是掌控一切掌控命运，那么似乎真的有，她和其他无数的亚人一样，一出生就被打上烙印，有的是护士，有的是医生，有的是军人……就是没有自由，选择的自由。
咋夹在新人类和旧人类之间，动弹不得。
如果神是兼爱众人，那么，或许根本不存在吧。
“我不信的。”
林忆打断了程心的思绪，他看着程心那个照顾了他三年的女孩，目光如箭，淡然的说道：“我们都一样，可挣脱并不代表着自由。”
我挣脱了病魔，可我下一刻还是得死。
这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不讲道理。
“我以前最大的理想是活着，现在也是。”
林忆如是说道：“可好像，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们头顶笼罩的是一片黑暗，黑暗的上方是幽幽的碧绿，再是通往天国的光明。
……
“最终审判，启动。”
“目标已锁定，现在实行，全方位打击。”
哥特优雅的从座椅上起立，他随手把高脚杯甩出去，没有一丝破碎的声音，就这样消失在绿茫之中，他打了响指，音乐声起。
“巴赫的最后一天”
哥特踮起脚尖，掩饰不住的笑意，绿潮涌动时而紧紧的包裹住他，时而又四周散开来，形成一双轻薄而又巨大的翅膀，好似优雅的天鹅，轻轻擦地半蹲，用腿划圈，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贵公子，浊世独立翩翩起舞。
没有观众，一人独舞。
……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忆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知为何，心里竟然生出几分怜悯，那么年轻就要死去，真是可悲。他没想到过自己，一样的年轻。
“从前有一个王国，国王和王后生了一个女孩，取名叫白雪公主，他们一家，就这样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程心略带疑惑，这和她听过的版本有些不同，稍稍迟疑了一下，问道：“不应该是王后死了，国王娶了另一个女人，恶毒的新王后准备害死白雪公主……”
林忆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我希望我故事里的人都活下去。”
“在你们那个时代治不好的病，现在已经可以了治疗了……而且，你已近痊愈，为什么要那么悲观？”
程心有些不解，既然已经能好好活着了，又为何总想着死亡。
林忆没有回答，他指了指下方的人说道：“带我去避难吧。”
其实去哪里都一样，他想着，但总归还是给人，留点希望吧。
“有一条……”
话还没说完，地震山摇，天穹传来无数轰隆隆的巨响，如同拿一把大锤狠狠的敲击桌面。
流星抚过穹顶，却进入不得。
林忆抬头望去，城市的上空好似多了一把无形的保护伞。
陨星落而不入，只能敲击伞面，散落出溅起无数的花火向外飞溅，然后滑落。
大厦倾倒，细小的火球如点点雨水，从天而降
人潮涌动，匍匐的长蛇开始变得不规则，并向四周蔓延，最终长蛇散去，乌黑的人流蔓延至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哀号声祈祷声咒骂声。
在灾难面前，所有人都一样。
有的人撑开魂力屏障自保，有的人张开双翼飞到半空中击碎火球，有的人则组织修行者治疗伤患。
在灾难面前，丑恶的人显的更丑恶，高尚的人显得更高尚，而我们所带上的层层面具，都将被解剖开来，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卸下，看见自己。
“我突破了。”人群中有人高喊。
“我也突破了。”有人回应。
雨后的春笋才会长的旺盛，当然也有太大的雨，将春笋困在土里，活活淹死。
“白！雪！”
声若雷霆，响彻天地，一时间幽绿色的潮汐自永恒里倾泻而出，滚滚浪潮不断，一波接一波，带着一股勇往无前的气势。
“幽海十三叠！”
狼族的族裔绝学，一浪接一浪，相传叠至十三层，沧海桑田变碧波
“小湖泊，开着你的破船，滚回去。”
伞面收拢，无形的气劲化为一把巨大透明的弓，直直的瞄准永恒。
少女一头白发由一根红色的小麻绳收拢在后背，一袭麻布制的素衣，裸露出玉足，晶莹剔透。她左手持弓，和一头白色的秀发不同，弓身赤红，弓面刻着两个古篆“南辰”
南方有弓，可落星辰。
当世十大名器！
弓神无弦，以天地做弦。
她持着弓，右手宛若拨弦，瞄准半空之中的永恒。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歌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会从南方的十万大山中出来，并且带着那把弓瞄准自己，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这点。
潮涨自然会潮退，绿潮退去。
“你们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由议会说了算。”
虚空裂开一道口子，永恒瞬息不见。
哥特低着头，坐在那华丽的座椅上，双手合十，似在思忖着什么，两个大拇指打着圈摩挲着，绿意在他身上忽明忽暗的闪烁，还是无法自由的收放幽海，绿意抿去，他啐了一口血，咧开嘴笑了，开弓哪有回头箭，这一箭没发，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回去吧，看看那些老头。”哥特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下，说道：“你的命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