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的一声,那是剑划破空气,划破雨幕的声音。
茅冬动了,同时柳萧也动了,但柳萧的动作和速度有些缓慢,或者是力不从心。
他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战斗能力,虽然他确实不会一个战斗法决,但动若雷霆可以当做一个,可是此刻这番模样,也只能使出动若雷霆里的身法,而且速度还比之平常慢了不少,所以他只能小心万分,尽全力躲避茅冬的剑芒和剑气,期待那些人早点到来
接着,一道明亮的剑光出现在柳萧的眼中,那道剑光出现的有些突然,如同一道闪电。
柳萧脸色平静,身法连连闪动,躲避着这道剑光的追射。
剑光在柳萧的眼中愈来愈明亮,带着一抹寒冷的锋利,柳萧知道,这道剑光无法躲开了。
又是嗤的一声,但这道声音有些沉闷,仿佛是刺进了什么东西所发出的。
那道剑光也就此停止,然后化作无数光点,向后急速退去,被茅冬准确的握在手中。
显现出了它本来的模样,短剑。
雨水落在短剑的剑身上,又发出钉钉钉的声响,把上面的血渍洗的干干净净,一片明亮,仿佛镜子。
柳萧停了下来,右手捂着腹部,带着热气的鲜血从指间处涓涓流出,夹杂着寒雨,被冲刷的有些淡,柳萧低头看了看,神情没有任何恐惧和紧张,相反还有一丝笑意在其中。
然后他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的茅冬,有些开心道:“可惜了,你终究没能杀了我……“
只见他说完这句话后,眼睛一闭,晕了过去,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而身子则急速的向着下方坠去。
从这么高的空中坠落下去,必死无疑。
茅冬见此,突然疯狂大笑,浑然没有在意柳萧说的那句话。
而一侧茅夏的神情却是一片呆滞,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会对柳萧下杀手,而且也完全忘了自己可以上去阻拦他,更加离谱的是,他认为最后那一剑,柳萧已经必死无疑,所以根本没有冲下去拦住柳萧坠落的身子。
就在这时,他呆滞的神情瞬间变色,脸上露出了惊恐不已的神情。
因为他看到坠落的柳萧忽然被人给拦了下来,或者是抱住了。
他完全没有看到那人是何时出现的,又是从那里出来的?
就像是凭空出现,仿佛鬼魅。
但此时,已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茅夏连忙推了推一旁的茅冬,神情急道:“快走,我们想必被发现了!“
茅冬的笑声瞬间消失,连忙看向四周,见空无一人,又看向下方,只见身子一颤,眼中瞬间布满惊恐之色,颤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赶快离开这里,不行的话,你只有逃命了,逃出宗门!“茅夏严肃道,紧紧盯着下方,见下方那人暂时没有动静,眼中露出些许疑惑。
“不行,我不能逃出宗门,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我就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人也一道杀了!“茅冬剧烈的摇着头,说话时,神情有些疯狂的意味在其中,眼中全是血丝。
茅夏见此,一咬牙,化手为刀,猛然砍在他的脖子上,而茅冬则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茅夏一手抓住他的身子,化作一道长虹,瞬间远去。
……
地面。
只见一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一手紧紧的抱着柳萧,一手抵在柳萧的腹上,阵阵光晕从她指间向着四周散去。
她正是从药阁一路赶来的歆瑶。
她看着怀里的柳萧,目中不安,还夹杂着愤怒。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喃喃,而光晕更加浓厚,炫目。
柳萧方才已然在脑海中看见了她的到来,所以才会放心的晕过去。
而且他确实很疲倦,支撑了那么久,为的就是等她的到来。
至于她和那些人为何会同时来这里,他不理解,也没有时间去理解。
大雨淋湿了歆瑶全身,长裙拖在地上全被泥浆所污,而她的秀发也已湿透,显得很凌乱,一颗颗水珠不停的从发梢落在地上。
但她没有时间在意这些。
忽然,天空响起一道道破空声,然后愈来愈多,歆瑶没有去看,因为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谁来了,而且还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而来。
这些人自然就是那些察觉到陌生的神识才赶来的,其中还有清筠,沈云晨和无名。
此刻,他们冒着大雨,站在一侧,看着他们俩人,每个人的表情和眼神都露出了震惊和些许疑惑。
震惊的是这道神识的主人竟然是一个弟子,而且还是内门弟子,最重要的是,竟然是被魔族之人掳去的柳萧。
他是怎么从魔族中人的手中逃出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也正是他们的疑惑之处。
可唯独聂沧海,清筠和东老那五人。
聂沧海没有上前,也没有说什么,目光在柳萧的手臂和腹部来回扫视,眼睛微眯,目中全是刺骨的杀意。
他并不知晓到底是谁伤了自己的徒弟,而且还伤的这般重,但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魔族了,所以他的杀意是针对魔族。
清筠则紧紧的盯着柳萧,眉眼间不难看出担忧之色,她并没有注意歆瑶看着柳萧时的眼神,她一落地面,就看到了柳萧,然后目光没有移开过丝毫。
东老的目中也是布满了杀意,但并不是对魔族的杀意,因为他并不知情少主被魔族掳去一事,古青对他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点出柳萧的名字。
其他四位老者也是同样的模样,眼中和身上的杀意浓郁不已。
沈云晨静静的看着柳萧,眼中隐有佩服之意。
而无名的眼中却满是炙热的战意。
尽管他们有各种情绪,心中有各种疑问,都没有出声,因为这个时候,是不便去打扰的。
不便去打扰歆长老治疗柳萧的。
就算是平常处处针对聂沧海的朱池始也识趣的没有说话。
场面很静,所以只有雨声。
就在这时,歆瑶手中的光晕瞬间消失不见,而她的手则移到了柳萧的左臂,然后轻轻按了上去,方才的光晕又出现在她的手中。
柳萧腹部的伤势已然不再流血,或许是被治好了。
而歆瑶所使用的只是个很简单的治疗法决,但并不是人人都会去学它,或者学好它。
因为在许多修士眼中,学习治疗法决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还没有丹药治疗的速度和效果好,所以不如不学。
但每个宗门都会有那么一个药师长老一职,因为对于有些资源匮乏的宗门来说,并没有足够的丹药提供给宗门子弟,而恰好凌云宗就是这样一个宗门,但他们这一类宗门在修真界中并不少见,甚至有很多。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就是魔族的势力愈来愈壮大,一些弱小的宗门完全无法抵抗,而一些明明属于他们的资源也逐渐被他们所占领。
虽然有蓬莱仙岛那个传说在,但毕竟已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魔族中人畏惧归畏惧,但那只是畏惧柳凡鹤他一人而已,并不是畏惧整个修真界。
所以魔族才敢实施这种做法。
而歆瑶正是凌云宗的药师长老。
雨声渐渐变的淅沥,大雨也小了许多,而歆瑶怀中的柳萧,脸色已不再如之前那般苍白,有了一丝红润,眉间则一片安详。
过了片刻,歆瑶手中的光晕又消失不见,然后从他伤口上移开,只见柳萧臂上的伤口光滑如初,浑然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见歆长老收手,一侧的众人早已按耐不住,纷纷上前。
“多谢歆长老!我徒儿他已经不碍事了吧?“率先开口的是聂沧海,他看着歆瑶,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歆瑶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也不知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歆长老,有话但说无妨。“聂沧海又道,神情不禁有些紧张。
清筠看了看歆瑶,从方才到现在,这是她首次看向她,但是对方也戴着面纱,所以看不出她的神情。
然后她看向她的眼睛,却愕然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柳萧,眉间有些许担忧和关切。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思绪有些乱,心想这种神情不是应该出现在情人的眼中吗?
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歆瑶的目光,唯独清筠,因为她比较细心,或者同是女子,她感受的比较深。
“他身上还有一个怪病。“歆瑶看着聂沧海开口道。
她其实并不想说此事,但是这关乎到柳萧的安危,她不得不说。
众人为之一怔,聂沧海也是一样,清筠的目中则露出思索之意。
“什么怪病?“聂沧海醒过神来,问道。
一旁的清筠看着歆瑶忽然开口道:“歆长老,症状是不是浑身颤抖不停,目中有暗红之色?“
她听到对方说柳萧有怪病之时,不禁就想到了昨日所见到的,虽然不确定是不是那怪病的症状,但她觉得隐隐有联系。
歆瑶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能治好吗?“清筠看了看她怀中的柳萧,目中隐隐有担忧之色。
聂沧海准备问这句话的,那五位老者也准备问这句话的,但是都没有清筠说的快,或者是问的急切。
歆瑶皱了皱眉,这句话她听过,而且也很正常,但是却是她率先问道,却觉得这不正常。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目光,那是出现在昨日那位叫徐灵静的弟子口中,最关键的是,她喜欢柳萧。
难道,她也喜欢柳萧吗?
歆瑶没有去深思,而且这个时候也不便多想。
她看着清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这怪病无能为力。
因为她连病源都找不到,怎么去治?从那里治?
清筠眉头紧皱,眼睛微眯,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又像是在抉择什么事情。
一旁的聂沧海怔怔不语,那五位老者也怔怔不语,所有人都一样,他们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怪病,除非一种可能,但他们都没有说,或者不敢说,这关乎到柳萧在宗门之中名声的问题。
而且在不知晓病因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妄下结论,那怕是可能。
“有没有一种可能……“
“闭嘴!“
朱池始忽然开口道,但话还未说完,同时被几声大喝打断,很多人都纷纷对他怒目而视,包括平常一些跟朱池始关系较好的几位长老和殿使,也有些看不懂他这种做法,眼中露出厌恶之情。
歆瑶静静的看着朱池始,眼神很冷漠,透着一股寒冷之意。
朱池始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低下头去,闭口不语。
聂沧海看向歆瑶,开口道:“歆长老,既然我徒弟得的是病,那为什么无法医治,难道这病很难治?“
他不相信这病无法医治,更不相信这不是病,而是那种东西,他宁愿柳萧得的是病。
那怕这病会给柳萧带来痛苦,然后死亡。
这不是自私,也不是心狠,而是一种信任和期望。
歆瑶看向他,带着一丝叹息说道:“不是很难治,而是根本无法医治,我也从未见过这种病。“
聂沧海看向她怀中的柳萧,目中有些不忍和怜意,然后摇头叹息一声,转过身去,望着一个方向怔怔出神。
他的模样,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许多人也纷纷叹息不已,有的则露出失望之色,而有的却离开了这里。
因为他们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这道神识,是为了这道神识的主人。
可现在神识的主人却无缘无故的得了一个怪病,或者不是怪病,而是那种东西,所以他们没有了期望,也没有目的再留在这里。
除了聂沧海,除了清筠和歆瑶,除了那五位老者,除了沈云晨和无名。
因为他们知道这道神识的气息是谁的,而沈云晨和无名只是来看一看而已。
久违的阳光穿透那还未消散的淡淡阴云,光线洒落四周,原来是不知何时,雨已停了下来。
但不代表这段事情也告一段落。
因为歆瑶还有事情没做。
她已经很久没有杀人了。
但今天她不得不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