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胡思乱想着,于临只听身后一声惊叫:“大人小心!”于临下意识举剑便挡,刚抬起手,便觉宽阔的铜剑上一阵大力传来,于临被这股大力往后推了两步,定睛看去,那竟是一只纯白色的野兽,长得很像狐狸,身长不到两尺,于临想不通这么小个东西哪来的那么大力气,想是跑得太快撞在自己身上,于是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旁边兵士忙提醒他道:“大人当心!”于临看那小兽竟无动于衷,伸手做了个无碍的手势,又继续往前踏了一步,那小兽还只是蹲在原地不动。
于临又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那小兽却还是不往前,反而竖起耳朵退后了一步。于临取下身上背着的弓箭,轻轻对小兽拉开弓,身后的兵士们纷纷拉弓搭箭。那小兽见对方拿起弓箭,“叽”地叫了一声,撒腿往旁边的林子里跑去。那小兽跑的极快,众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于临啐了一口,大声道:“给我追!”几人纷纷往小兽逃跑的方向追去。那小兽却很是灵活,在密林中左奔右突如鱼得水,于临和兵士们都穿着厚重的青铜铠甲,防御有余,奔跑起来纯属拖累。就这么追了两刻钟,一直追出了林子,到了一个悬崖边上。
于临累的心口如火烧一般,强忍着没有将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再看那小兽,慢慢踱到一块石头上面蹲了下来,镇静的很。于临喘的眼冒金星,恨不能即刻将那小兽剥皮抽筋,擎起弓箭抬手便要向小兽射去,却又听身后一声惊呼:“大人!”
于临停了手,瞪大眼睛看去,那小兽蹲坐着的石头竟开始缓缓变化形状,再细看去,那竟不是石头,而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人。那人肩上驮着小兽,慢慢转过身来,借着凌晨的微光,于临看出那人脸上带着一个遮住半张脸的金色面具,认出这是柏皇风族的公子昊臣殿下。昊臣殿下奉风族命令随毕方号西下,似乎背负着什么重大的使命。听说昆吾大君将可以代表大君本人权威的昆吾令交给了他,位高权重甚至超过了凰艏康伯大人。
而此时,自己精铁打造的箭尖正对着这位公子泛着寒光。
于临顿时脑袋一炸,手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就听身后一声尖叫:“大人!”康伯一看,顿时魂飞魄散——他刚刚一松手,弦上的箭竟直直向着风昊臣飞去,幸亏之前见那是个人,于临手上卸了几分力气,那箭快触到风昊臣身上时,慢慢失了气势,坠到地上插入土中。
于临已经吓得完全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风昊臣好奇地捡起地上的箭,伸手摸了摸锋利的箭头,向于临走了几步,他的腿好像受了伤,走起来有些慢吞吞的,开口道:“你们是来杀我的?”
一句话把于临吓得屁滚尿流,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就算他是昆吾太子也照样得剁了喂狗去。于临手忙脚乱跟着几人一同跪下来道:“小,小臣于临,毕方号上的隼卫,啊不,不对,是百,百夫长,奉,凰艏大人的命,命令,来此打猎,不知道大人,不,不对,殿下在此,惊扰大驾,小人万死!”
风昊臣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这么说,是康伯大人让你们来的?”
“对,正是。”于临忙答道,话刚出口猛然觉得不对,顿时又魂飞天外,忙伏在地上带着哭音道:“小人不敢!凰艏大人只是命小人们前来打猎,绝无加害殿下之心,请殿下饶过我等,我等必没齿难忘!”
风昊臣轻笑了几声,慢慢背过身去,向着远方重重叠叠的山峦道:“我知道你们必然怨我,怨我带了不该带的东西,致使死伤了这么多人命。我不怨你们,就算你们是来杀我的,我一样不会怪你们。”
于临几乎哭出来,声音都走了形,大声喊着:“小人不敢!”
风昊臣道:“我在做的事情,不是你们能理解的。你们不能理解,我也偏不求你们理解,我只做我认为值得的事情。故而你我所求的,看似没什么不一样,实则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我在乎的你们看不到,你们在乎的,碰巧我不在乎罢了。声名,钱财,于我如浮云。我在乎的,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世人容不下这一点点,然而我却会以我所有能做的事情保护她,挡我者,我必杀之。”
于临听这话似乎不是针对自己的,放下一半心来,伏在地上道:“殿下心胸小人不敢揣度,但殿下身为一族公子,所做之事必定为了天下大计。柏皇氏与昆吾交情甚深,小人斗胆,请公子为天下计,不再为此事悲伤。欲成大事,岂顾小节,自当一往无前而已矣!”
风昊臣站在悬崖边上伸开双臂,留下一个漆黑的背影。听得于临此言,轻笑了几声,道:“你倒是会说话。康伯此时在做什么?“
于临忙道:“凰艏大人几日没有合眼,此时已经睡下了。”
风昊臣沉吟了一下,道:“也好,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休息会了,你们做你们的吧。”
于临却不敢抬头,大声道:“小人们恭送公子。”
风昊臣笑了笑,抬脚踉跄着向营地走去,经过几人身旁时却又停住了脚步,低声道:“若是我不得已要做些什么……还请恕昊臣失礼之罪。”
于临不禁想到凰鸢上风昊臣把自己族人杀了个一干二净的事情,加上风昊臣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戴着青铜头盔的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大声道:“为天下计,小人万死不辞。”
风昊臣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说罢也不停留,肩上载着那只白色小兽慢慢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