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雷云继续扩大,已经将前路堵死!凰艏,再不下降,我们便要被雷云吞了!”
“传我命令,将右翼压低一丈,避开前方,绕过去!”康伯死死攥着剑柄,赤红着眼睛吼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看不清,我们已经被一整块雷云包裹在内,上下四方一片晦暗,什么都看不见!”赶来报告的士兵跪在康伯面前,身上穿着凰鸢上负责观测气象的“云目”的白色盔甲,脸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割开了好几处口子,站起来凑近康伯的耳朵大声喊着:“昆吾镜已隐约联系上一丝雷云外散进来的气息,靠这股气息指明了方向,但据属下估计,此处当在蜀山上方六百丈,距离昆吾还有数百里之遥,凰艏,再不决断,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大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话!亚艏何在?!”康伯大声道。
那名云目大声喊道:“方才凰鸢尾橹被落雷击中,亚艏大人连同数名正在加固机弩的隼卫一同殉职!”听得此言,康伯身子抖了一抖,吼道:“那机艏可还活着?让他补任亚艏之职!”那名云目听了慌道:“凰艏,机艏大人掌管凰鸢上一切机械,不可离任啊!”“那就让机艏底下的人补上他的位置!传令下去,凰鸢之上所有人,再有伤亡一概依此例行事!”
那名云目显然已经呆了,康伯喊完之后见那云目竟立在原地动也不动,霍的一声拔出腰间短剑抵在那云目的脖子上,正要说话,脚下地面猛地一震,康伯和那名云目一齐倒在地上,康伯忙用短剑支撑着站起身来,指着云目怒声道:“滚去做你该做的事,不然我保证你活不到凰鸢倾覆之时!”
云目明显哆嗦了一下,忙大声道:“诺!”慌忙转身踉跄着离开。
顺着士兵离开的方向,借着摇摆不定的火光,康伯看见正有十数名术士坐在凰鸢边缘墙壁的一处七尺宽的破洞前,一同使劲顶起一面透明屏障,将暴虐的风雷之力挡在屏障之外,然而已经阻挡不了太久了,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有几个甚至七窍之中正不断流出鲜血,却仍旧紧闭双眼,将心神汇聚在屏障之中不敢松手。
正看着,一个术士身体一晃倒了下去,口中鲜血不要命地涌出来,屏障瞬间出现了一处破绽,冰冷刺骨的寒风一下子卷入,将一旁几个术士拉入了漫漫黑云之内,被卷出去的人只发出了一声惨叫便直接被风力绞成了一滩血肉。见此情景,竟没有一个人露出害怕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已经没时间害怕了,坐在里围休息恢复体力的术士赶忙扑上去,补住了空缺。
“报!左前方向,雷云密集,恐有落雷!”
“抬高左翼!绕过去!这还用我来下令吗?!”
“报!凰鸢左翼破损,无法抬高,修补用的雷木快要不够了!”
“那就把修补不及的地方拆了,用拆下来的雷木修补左翼!”
“报……”
“滚出去!”康伯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将佩剑投出,剑气投射间竟将凰鸢上用铁木制成,复以风雷之力加持的静室墙壁穿出一个透明窟窿,来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跑了出去,再不敢多喊一个字。
康伯的手也已经有些颤抖,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自从他升为千夫长,被任命为凰鸢最高指挥官“凰艏”以来,这凰鸢已经伴他十年,十年间他甚至曾随凰鸢远赴东海出使蓬莱,蓬莱三座高山被巨大雷云托浮在离地八百丈的高空之上,雷云之中的雷电永不消沉,在海上激起浓浓的雾气,遮天蔽日,巨大的雷声响起时,时常能传出仙山百里之外。但蓬莱的雷云虽大,却全然没有现在这片雷云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意。
此时翼展不过三十丈宽、腹舱只五丈高的凰鸢已经完全处在一个径两百五十丈、高两百丈的雷云腹内,这雷云从昆仑山外一千两百丈高处的云间便盯上了他们,如同追赶猎物的猛虎一般一路跟到蜀山,期间凰鸢几乎用自残的方式拼命想要摆脱它,却仍然被它数次以落雷击破外围的禁制,几乎将凰鸢双翼打得粉碎。所有人们都在像疯子一样修补凰鸢,但修补用的雷木有限,眼下的情况已经马上就要修补不住,这是天地的毁灭之力,绝非人力所能对抗。千疮百孔的凰鸢正载着仅剩的昆吾勇士们踉踉跄跄维持在八百丈高的天空之上,如同惊涛骇浪之上的一艘小小的独木舟,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正想着,康伯只觉身子猛然一倾,忙用手抓住被固定在地板上的几案的边缘处,一个侍从提防不及,一下子滚倒在地,头磕在比岩石还要坚硬的墙壁上,鲜血在捂着脸的双手指缝间流出来,滴得满地都是,康伯用来占卜的算筹也散了一地。
“怎么回事!”康伯大步走出静室,一个长胡子的文官跑了过来,喊道:“报告将军,风停了!”康伯犹疑地“哦”了一声,跟着文官登上凰鸢甲板,四周到处散落着拆下来的破碎雷木,被风雷折断的桅杆,以及尸体——大都是看不出位置的碎肉,很多上面插着形状不一的冰茬,散发着诡异的苍白色。
“风停了?”康伯又确认了一遍,“没错,将军,停了,凰鸢的禁制已经有一会没有报警了。”文官兴奋道,康伯却紧缩了眉头,向四周环顾了一下,仍旧是黑云密布,却确实少了一路上没有停过的肆虐的风雷之力,难道就此平安了,想着,康伯不由得往上看去,这一看,他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头顶上的黑云正在缓缓转动着,在转动的黑云中心,隐隐有几丝银色的光亮透出,将周遭的云彩映成银灰色,黑云不断聚拢,那银光却慢慢变得小了些,隐约有些重新退回黑云背后的趋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黑云背后的银光,实则是越来越亮了。
沿着康伯眼光看去的文官一下子脸色蜡黄,瘫倒在地上,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大声嘶吼道:“劫——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