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固风围!升起昆吾雷旗!”
康伯的命令马上被四散开去:“加固风围,升起昆吾雷旗!”
不一会后,凰鸢中央便缓缓向上升起了一个高高的杆子,那杆子最下面足有五六尺粗细,越往上越细,最上面已经看不出径围,像是针尖一样,杆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最顶端直接伸入术士们升起的屏障之中,散出一片银光,屏障顿时红光焕发,厚实到宛如实质。
康伯知道这远远不够,这样的屏障,最多只能在劫雷之下支撑一下,但这已经是凰鸢上最后的保命手段,此时康伯已经没有时间再多想,忙喊过一旁哆哆嗦嗦的史官,不顾史官的瘫软,使劲拽了几下,却也没能将史官拽起来,遂大声道:“你的刻刀呢?!你的竹简呢?!拿出来!”
见史官哆嗦着从胸口掏出刻刀竹简,康伯一把将史官拎起来,剑刃横在史官肩上,眼中透出一股残忍和决绝:“快给我记下来,就写,写,‘辛酉年甲午月壬戌日,昆吾凰鸢‘毕方’号自西方采铜锡而归,路遇……路遇风雷……’”
话音未落,头上已经隐隐传来雷声,史官双眼一翻又瘫软在地,康伯一脚将这废物踢翻,看着已经乱作一团的众人大声喊道:“顶住!”
话音刚落,众人一抬头,一股足有三四丈粗细的雷柱猛地轰击下来,击打在方才升起的雷旗尖上,雷旗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从尖端到根部一股亮到晃眼的蓝色光团沿着纹路传导下来,散入众人脚下的雷木之中,而后便是“轰”的一声,凰鸢甲板上临时搭建的各种棚屋一下子化为齑粉,数十人被这股震荡之力直接抛入半空,运气不好的贴在了雷旗之上,被雷旗上的符文牢牢吸住,瞬间化为焦尸。
术士们已经全部口吐鲜血,再也没了端坐的力气,支起的屏障破了好几处,修补不及,刺骨的狂风夹带着冰雪木屑不断吹拂着众人的脸庞,康伯只觉五内震荡,眼前景象一片血红,耳朵里也只剩下嗡嗡的声音,又是一脚踹翻跑过来扶他的人,康伯回头看去,只见风昊臣也正站在废墟之上,白色长袍被风吹得狼狈不已,他见康伯看向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把拽住康伯,喊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给我顶住!我必须安全到达昆吾城,不得有任何闪失!”康伯甩开他的手怒道:“怎么顶!光是刚才那一下,雷旗就几乎折断,再不把那东西扔出去,咱们都得死!”
风昊臣脸上露出一丝恍惚,喃喃道:“死?凰艏大人,你不知道活着才是惩罚。”说罢眼角一瞥,露出狠色,用低沉的声音道:“魂魄……船舱里有跟随我一起的柏皇氏族人,柏皇一族是帝室之后,魂魄异于常人,与风雷亲近,杀了他们,以他们的魂魄祭祀风雷,或可免于一死!”
康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喊道:“你疯了吗?那都是你的族人,都是妇女孩童,手无寸铁!”“我就是疯了!他们就算是神裔也顾不得了,这些人以风族为氏,为风族而死,他们死得其所,千夫长,按我说的做!”风昊臣喊道,“我说过,不论用什么方法,我必须回到昆吾城!”
康伯咬了咬牙,直接下了命令,十几名军士闯入船舱,不一会,甲板下方传来几声女人的呼号,雷旗从根部升起一股血色光芒,一直升到尖端,见此情景,康伯忙又大喊了一声:“顶住!修补风围!”
术士们强打精神,再次将双手伸入屏障之中,风围闪了一闪,再次缓缓复原,与此同时,已经被打得完全失去了金色光芒的凰鸢上方,一束劫雷再次落了下来。
康伯见状,举起了手中短剑,大吼道:“昆——吾——”
话音刚落,康伯便觉身子猛然一震,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只看见一束强光充斥了四周,而后便感觉脚下的甲板猛地一震,便见四周的甲板碎裂开来,甲板边缘处的所有人都被那一下震荡击飞了出去,刻满符文的雷旗被从中间劈为两半,倒下来砸住了两个躲闪不及的苦工,苦工手中的绳索一下子松开,一车沉重如铜的雷木四下滚去,将几个术士和虎贲甲士打翻在地。淡红色的风围被劫雷劈得完全碎开,狂风卷入,许多人没反应过来便直接被冻僵,张大的嘴似乎在呼喊着什么,没来得及闭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康伯屏住呼吸,转头看去,风昊臣的金色面具被打飞,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的发髻被打散,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脸庞,袖口中飞出一个东西,那东西很小,大约只有一寸大,周身漆黑,是那种看上去空无一物,却又让人心悸,害怕到胆颤的黑色,康伯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个颜色,就在——康伯心里沉了一下,仿佛哪怕只是想想这个名字都是莫大的罪过——在那个不祥之地,神都不敢染指的地方……
康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吸了一口气,周遭冷到彻骨的寒气顺着呼吸侵入他的身体,他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却见那东西已经被风昊臣挣扎着塞回胸口衣襟内。康伯向下面看去,雷云已经稀疏了不少,透过云的缝隙隐约可见下面葱翠的山峦,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风昊臣都还在不住下坠,眨眼间已经要掉到黑云边缘,正要闭眼等死,却只觉身边有一股熟悉的血色光芒闪过,而后身下一紧,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托住,再看风昊臣,也被一团和刚才以柏皇族人血祭时候升起的血色光芒一模一样的光芒包裹着,似乎下落速度也缓和了不少,康伯一下子放下心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