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灰色的天空下,小雨冷冷的下着。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再往前就是一眼望不透的迷雾,迷雾下面是无尽的深渊。据说从这里掉下去的人只会被饿死,因为深渊永远落不到底。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踩过地面上的积水,发出“嗒嗒”的声音,最终停在了浓雾前面。
“君爷爷,君爷爷你怎么了,好多血……君爷爷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小男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他努力的把倒在地上的老人扶了起来。
“殿下……我没事,咳咳——”老人咳出两口淤血,眼中的神采已经开始涣散。
老人看上去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头发,胡子,乃至眉毛都是苍苍的白色,但他的身躯仍旧非常魁梧,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厚重的山岳。他右边的眼角有个脓包,使得他的右眼很难睁开,而睁着的左眼,此刻也有些摇摇欲坠。鲜血已经染红了他那山岳般的躯体,落在地面上,沿着雨水向四面散开。
“君爷爷……”小男孩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他眼里全身恐惧和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那些人要杀死爸爸妈妈,为什么他们要杀死妹妹……他们,他们不是守护我们的人吗!”小男孩痛苦的说着,声音已经嘶哑。
“殿下……”老人眼里也全是痛苦之色,他抹掉男孩脸上的泪水,但是男孩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依然漫过他的手指向下落。
“殿下,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是人心啊……殿下一族拥有的东西是所有人类最可怕的欲望,守护你们的人,终究也是人啊……”
“殿下,以后绝对不可以相信任何一个人,也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哪怕那个人把殿下的命看得比自己命更重要也不行,就算是老身也不可以相信,因为殿下拥有的,是人类最可怕的欲望啊……”
老人重复了两遍“人类最可怕的欲望”。
“殿下,一定要……活下去,但不要……为了仇恨……老身,就不陪殿下走下去了……咳咳——”老人又咳出很多鲜血。
“君爷爷!君爷爷不要死,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小男孩用力的摇着老人的手臂,脸上全是惊恐之色,可是没用,老人的双眼已经慢慢的沉了下去,小男孩很清楚,那是一双沉下去就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
“我不要!”小男孩尖声嘶吼,他放开了拉着老人的手,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接着他抬起右手,然后狠狠的刺向心脏,把整只手都插进了胸口里面!
奇异的是,那里没有鲜血涌出来,连伤口的看不见,他的手不像是伸进了身体里,而像是伸进了虚无的空气中。
他慢慢地把手从胸口里面抽了出来,整个过程就像是在自己的胸口里取一件东西。他真的是在取东西,因为在他的手上,竟然拿着一颗散发着金光的水晶。
小男孩用双手捧着水晶,脸上多出来一份神圣。下一瞬无尽的光芒绽放,无形的结界撑开,以他为中心方圆的数万丈的空间全部被笼罩在内,远方永年不散的白雾,空中的雨,天顶的乌云,乃至地面上的尘埃,全部被排除在结界之外。
“君爷爷,向我许愿吧,请让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小男孩把水晶捧得老人面前,声音中透着虚弱。
“可是这样殿下,会消失的……”那散发出来的金光似乎给予了老人一丝生命力,使他已经合上的双眼再次睁开。
“没关系的君爷爷,只要……爸爸妈妈还活着,只要妹妹还活着……就好了。”小男孩的声音越来越低,但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似乎是被小男孩眼中的坚定打动,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深出右手,朝那颗水晶伸去。
“我许愿……”老人的手在水晶前一寸的地方顿了顿,然后猛地抓了上去,因为脓包而很难睁开的右眼此刻竟都最大限度的睁着,他的双眼透着无与伦比的激动以及……贪婪!
“我要,成为这九界的王!”
“轰隆隆——”
金光消散,结界破碎,黑云翻滚,雷霆涌动,犹如天谴降临!
小男孩手中的水晶剧烈的颤抖起来,像是快要破碎的前兆,可是最终仍旧没有破碎,而是化作了一条金色的流光,隐没进他的胸口内。
老人一愣,接着忽然疯狂的的嘶吼起来:“这不可能!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许愿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会失败,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小男孩面色苍白的向后跌了两步,在老人的手触碰到金光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不,他不明白,否则他怎么会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尘君,不,你的真名是,君尘。你,你……”小男孩突然“哇”的吐出来一口鲜血。
“是你!是你杀死了妈妈爸爸,是你杀死了妹妹!是你,是你!”小男孩声嘶力竭的吼。
“不可能,这不可能……”老人则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的喊声,只是不停的重复着这几个字,眼里是和小男孩一样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一百年,一百年了,为了这件事我整整筹划了一百年,算尽了所有的可能和变数,没想到,尽然最后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哈哈,哈哈——”老人癫狂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小男孩的声音忽然断掉了,因为他一直在往后退,而这一脚他踩空了,他掉进了背后的深渊里。
他呆呆的望着越来越远的天空,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时间的流动仿佛慢了下来,双手向上抓了抓,但是什么都抓不住,只好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活下去!”冥冥中,仿佛有人在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