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完全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南宫瑾轩高中时交游广阔的好友安禄山发现自己竟然跟木婉清在幼时还有一段缘分,俩人幼稚园时候曾经同过班,而且当时的关系还很不错。
有的时候,距离确实可以产生美,即便是耶稣也不能例外,曾经有过传说耶稣回到家乡布教,而村子里的人都不相信他,他们都觉着,这就是村口铁匠的儿子啊,哪里便是什么上帝之子,先知神圣了。
女子,亦如是。
不管在瑾轩的眼里,木婉清是怎么样的完美无瑕,在安禄山的眼中,她只是个会拿他的袖子擦鼻涕的小胖妞。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一下这位安禄山,这安禄山可是一位妙人儿,其父安延偃本是雉水边的浪荡子,混迹社团,顶过罪,入过狱,后来为了妻子改邪归正,凭借着自己的机巧豪气,一番闯荡之下总算是发了家。
老爷子是半辈子苦过来的人,人到中年,自然不肯委屈了自家孩子,从小安禄山便吃喝不愁,大鱼大肉,等到高中的时候,已经是200斤开外了。
所幸的是,安禄山虽然是个胖子,却依旧是一个灵活的胖子,打球时候势大力沉不说,走起来也是灵活的很,心智方面亦是继承了乃父,平日里呼朋唤友,路子活泛的很。
只不过在感情上安禄山有些不顺,凭借着第一印象,他能很容易跟女生成为朋友,却并不容易跟她们进行更近一步的深入发展,这是后话,我们容后再谈。
然而当瑾轩自安禄山的口中得知木婉清跟安禄山是旧相识的时候,瑾轩刚放暑假,回到家乡。
这自然意味着瑾轩的大学生涯已经过去四分之一,大一结束了。
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木婉清的高考,再次结束了。
瑾轩的心,一下子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提了起来,就像被皮筋狠狠的收紧一般。
安禄山是跟木婉清在驾校重逢的。
或许是安禄山的体态自小到大都是那般圆润,婉清第一眼便认出那个曾经的小胖子,而安禄山反倒只记得这是瑾轩曾经喜欢过的人儿,而不记得那个曾经把鼻涕涂了他满手的小女孩。
瑾轩得知安禄山跟婉清在驾校重逢的时候,心情是崩溃的。
尤其是安禄山风轻云淡的说起她回忆小时候趣事时候的种种娇羞。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那一刻,不得不承认,一股命运无常的捉弄感几乎让他绝望。
但他的理智很快便回归到自己的身上。
安禄山虽然贪花好色,巧舌如簧,但始终是讲原则的,兄弟心仪的女人,他是不会挖墙脚的。
他准备成为瑾轩的僚机。
他已经安排了一次偶遇,在科目一考试的时候,如果婉清考过了,他会给瑾轩发信息,瑾轩在驾校门口等着。
水到渠成。
瑾轩大喜大悲之下,几乎一口气喘不过来,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面,心中极不是滋味。
枉他自认为才气凛冽,自视甚高,没想到,到头来喜欢的女生都要别人帮忙才能偶遇一面。
朽木之才,不可雕琢。
他禁不住喃喃道,我这十几年,究竟都学了些什么?
语数外物化政史地生,哪一门教过怎么勾搭女生?
瑾轩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却醒的很早,顶着两个黑眼圈洗过脸,看着镜子中憔悴衰弱的自己,忽然有一股惧意。
他在害怕。
或许是进入大学后松弦的痴肥体态让他心生恐惧,不愿在心上人的面前落个长残了的印象,抑或是安禄山所说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跟记忆中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少女偏差太大,害怕她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总之,瑾轩刹那间,心乱如麻。
也不知怎么浑浑噩噩的走到了驾校门口,盯着门口来来去去的车流,想着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心事,当真痴了一般。
“叮咚~”瑾轩翻开手机,安禄山发来一条信息,“瑾轩,今儿木婉清心情甚好,我们已经到驾校门口,你在那儿等着,我们马上就出来。”
瑾轩一言不发,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的滑动,“今天还有事,你们早点回去吧,改天再见便是。”
关掉手机,贪婪的看了一眼驶入驾校的中巴车,他知道,木婉清就在这辆车上,可他,不能见她。
瑾轩自认为不是尽兴而归的王子猷,他明白,是自己没有准备好,谈不上乘兴而来,自然说不上败兴而归,没有见到木婉清,遗憾,或许是有的,但更多的,却是从容。
通过一夜思量,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管木婉清是什么样子,喜欢就是喜欢,不会因为兔子成了麻辣兔头而发生什么变化,甚至,只会更加炽烈。
而他拒绝此时相见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还没有准备好。
虽然他知道木婉清在再次高考过后澄透了许多,或许心情也更好,回想起之前瑾轩诸多笨拙的关怀也会升起一股暖意,但是他就是不愿。
他认为,自己完全能够以更好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为重逢掀起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所以,他走了。
瑾轩回到家里,心情却依旧澎湃,甚至抄了两遍心经还是不能平复。
即便千般解释,终究意难平。
从那天开始,瑾轩的暑假生活变的很规律,学习,减肥,看书,整个人按部就班的一边生活,一边提升自己,让自己的准备,更加充分。
可是,有的时候,没有什么事能够准备万全的,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吃到嘴里的,是巧克力还是老干妈。
“瑾轩,我跟木婉清今天去隔壁镇子上一起买鞋,你是不知道,小暧昧玩起来我都心动了,我一只手差点就环上她的腰了,兄弟,你要是不下手我可真忍不住了。”
安禄山!瑾轩咬牙切齿,虽然知道安禄山只是习惯性的开玩笑,但他知道,木婉清的魅力有多大,所以他还是很害怕,万一安某人兽性大发,不顾兄弟情义,自己真个是黄连吃到肚子里,苦都说不出。
瑾轩肯定安禄山是在通过这种法子逼自己出手,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恐惧起来。
“我跟木婉清在你家楼下,要是不想这次再错过,就赶紧下来,要是你没这勇气,当我没说。”
靠,这不是逼上梁山吗?
瑾轩突然体会到当年美髯公朱仝的欲哭无泪。
没办法了。
缩头肯定是一刀,伸头出去,血溅三尺,好歹死得壮烈些。
此时此刻,悲观主义完全济不得事,瑾轩整了整衣襟,下楼。
瑾轩家后面是一条河,据说是通到长江的,小时候还曾下河洗过澡,而如今,就是洗菜都不敢去河边了,人类对大自然的侵蚀,可见一斑。
瑾轩一眼就看到了木婉清。
一定是她。
米白色的衬衫,一袭披肩发,头戴着一个极具乡土风的遮阳帽,一副莲花濯水的气质。
瑾轩心里头忍不住的火热起来,脚下步伐的频率也不由得提升了些许,尤其是看到木婉清身旁有个庞大的身躯在蠕动。
瑾轩不想说的这般恶劣,这会显得他很小心眼而且虚伪,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三步并作两步,每一步都比之前快上一分,最后近乎是跑到了木婉清面前。
“木婉清,好久不见啊。”
她抬起头,瑾轩看到她鼻翼上的青春期的小雀斑和汗水,暑日的阳光滋润的她的脸色有些泛红,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在初三的课堂上她低垂眉眼的一笑。
“恩,好久不见。”
两句互相道出的寒暄之后,场面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至少,在安禄山看来是沉默。
“婉清啊,瑾轩可心心念念想了你好久了,上次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就打了退堂鼓,这回见面可不容易,你俩好好聊聊,我去看会风景。”
安禄山丢下一句话,赶紧溜之大吉。
木婉清无措的摆摆手,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瑾轩这才收起了猪哥象,“今年考的怎么样?准备去哪儿上学?”
木婉清松了一口气,“今年还不知道考的什么样子呢,我想去苏州或者上海读书,感觉氛围会很好呢。”
瑾轩也打开了话匣子,给她讲起了一些推荐性的学校和相关专业,一场旧时有情人的会面完全成了报考推荐会。
安禄山回来的时候几乎蹬掉了电驴的脚蹬子。
怒其不幸,恨其不争,即是如此。
木婉清这才意识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看着有些西沉的太阳,略有抱歉的跟瑾轩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呢,回去咱们可以短信聊。”
瑾轩点了点头,眼睛狠狠的瞪了安禄山一眼,仿佛在说,你小子可别乱动心思。
嘴上却柔软的很,“老安,可得把婉清送回去再走啊。”
安禄山低声嘟囔了一句,见色忘友的家伙,受够了。
目送着他们离去,瑾轩站在桥上,望着来去的流水,逸兴遄飞,几乎想仰天大笑。
婉清啊婉清,我还是跟你,重逢了。
我们之间,一定会有故事发生,而且,肯定是充满爱意的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