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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捉鬼

几天后,项目部搬到了施工现场附近。他们的新驻地有三栋栋非常简陋的别墅,别墅门口有一块空地,空地前面就是施工现场。

别墅很旧了,是两层小楼,经过简单的装修,条件还算一般。别墅门口空地上有一大片树,背后有一大块空地,双休狂欢时音声乐震天的响,正对着卧室窗子,直往人耳朵里灌,吵闹得比以前那个地方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兰欣和贾云汉的卧室和枫轩天的卧室在二楼,中间隔了个办公室,外面是客厅,还有一些主管人员的办公室。兰欣和一帮年轻人的办公室在一楼。

搬完家,枫轩天也从国内飞回安哥拉。他每次到来之前或者回国以后,兰欣都会看到贾云汉的手机上出现一条信息:飞机已落地。

枫轩天回到项目部的时候,贾云汉去迎接,说了声:“你变帅了!”枫轩天也回了声:“你也更帅了!”

兰欣想打声招呼,但她看到枫轩天的目光来来去去的和众人打着招呼,唯独就是掠过了她,仿佛她就是一个真空。兰欣心下感到有些不妙。

接下来的日子又是关于碎石级配的一场场针锋相对的谈判,结果仍然一样:监理坚持国际标准,中方坚持国内标准,双方似乎永远都达不成协议。

枫轩天待了两周后,心里如同油煎一样。贾云汉永远都是他的一个精神支柱。他陪着他坐着,看着他蓬头垢面趿着拖鞋在屋子里转圈子,几乎每隔几分钟,就会打出一个电话,或者接到一个电话。

不一会,枫轩天接到一个电话后说:“我要去布尼达一趟,那边的防波堤工程要启动了,总公司派我去做一些调查,这边你先负责吧。”贾云汉说好,你放心走吧。

枫轩天不在的日子兰欣似乎更难过。贾云汉的脾气更加暴躁,而兰欣居然也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兰欣还是田悦悦和贾云汉有问题了,他晚上有时喊田悦悦的名字,有时喊冯凌的名字,而且每次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哪有这样异样的呼吸声呢?兰欣想拿手机把那些梦话声录下来,可奇怪的是,每次她拿出手机打开录音键的时候,贾云汉都不会说梦话。她曾等过两个晚上都没有收获,但一旦放弃录音就会听到。

兰欣真是百口莫辨。

晚上,即使两个人在月下散步,兰欣也不懂他身边的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望着月亮,时而亢奋,时而温柔,时而失落,他时常自言自语的表达着对项目的看法,半怪半嗔的骂着业主、监理还有枫轩天,表达着他征服一切的雄心壮志。她只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世界,一个跟与她无关的世界,但她内心也真的拿不准,到底是和冯凌有关还是和田悦悦有关。

兰欣经常心乱如麻。她觉得不应该这样胶着的对抗下去,他们的感情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她又开始和他讨论工作。

这一天是个不平常的日子。

一天晚上,贾云汉对兰欣说:“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了!”

“哦?说说看。”

“今天我查了标书,还在网络上查了国际标准,仔细比照了一下,发现监理把碎石级配的国际标准的标题弄错了,难怪我们做实验总是不成功。”

“太好了!怎么我们这么多工程师就没发现呢?有的还是国家的一流工程师,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若干考试,他们都在做什么?”兰欣。

“都******一群书呆子!”贾云汉鄙夷的说,“你明天跟着我去海山实验室,我们按正确的配方去做实验。”

海山集团,又叫“ANGSH”,是中国人在安哥拉经营的一个大型集市,是中国在安哥拉最大的交易市场。距离市中心约1小时的车程,占地数十亩,是一排排大型商铺。

一路上,兰欣的看到了枝干粗壮的猴面包树,看到枯黄的大草原和满山的仙人掌树。贾云汉指着一个大型庄园对兰欣说:“看!那个大围墙,就是斯塔的家,他是一个葡萄牙人,他父亲是葡萄牙贵族后裔,那个庄园有上百亩,里面种了很多花草和果树,也养了很多牛羊、鸡鸭,上次我给你看的照片里面拍的就是他的家。”

兰欣记得他的手机相册里有很多照片,有大型草坪,有大型的果园,种植着大挂大挂的香蕉和一团团紫色火焰般的火龙果。兰欣当时觉得很奇怪,这莫非是安哥拉的一个大型农场?她没想到只是一个私人农场。兰欣还看到那栋别墅,二层洋楼,装修豪华而有品位,只是围墙外面一个赤脚的黑孩子给这张照片增添了一些不和谐,那个孩子太瘦了,一条条的肋骨清晰可见。

到了海山集团了。一到门口,一股亲切的气息扑面而来,富有中国园林特色的大门,带着浓浓的中国味道,给异国的兰欣很多安慰。这里经营着各类商品,其特点是比欧美的商品便宜。安哥拉有很多中国人,因此这个大型商业中心生意还算不错,也有很多本地人来这里购买东西。

只是这一次,兰欣感觉有些异样,怎么大白天的,85%的店铺都关门了。兰欣还要给项目部采购一部分文件夹和电蚊拍,该怎么办?贾云汉掏出电话联系海山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将车开进来,绕过园林公司,来到左侧的实验室。一个戴眼镜的肤色白皙的年轻中国人迎接了他们,接过资料,简要谈妥了关于实验的要求后,贾云汉问:“海山怎么关门了?”

那个年轻人回答说:“嗨!你们还不知道啊?今年过年的时候安哥拉政府来抓了好多中国人关起来了,说是有人没有办妥签证,还说这里假冒伪劣商品多。嗨!就是摆明了欺负人呗!”

“是啊!中国人习惯拿钱开路,他们也就敢明目张胆的敲诈中国人,给习惯了嘛!遇到事只要自己是合法的,就不要怕,一定不给,公事公办,别人反而不敢随便欺负。”贾云汉说道。

“话说回来,中国人有时候也是不太规矩,没有续签证的黑户太多了。”年轻人说道,“国人的素质也的确是有待于提高啊!这边过来的奸商也很多,都把恶名色给张扬出去了。”

“中国人在外面做生意不容易啊!”回来的路上,兰欣感概道。

“还有比这更不容易的,有时间我带你去一个更艰难地方去看看!”贾云汉说。

后来,贾云汉真的带她到了圣保罗市场。

他们的车穿过一条坑坑洼洼的路,拐进了本地最大的市场——圣保罗市场。

看到眼前的一切,兰欣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安哥拉首都最大的集市。这是一个原生态的市场,没有装修,没有广告牌,只有一排排矮矮的斑驳的屋子,挂满了劣质衣物和小饰品。那些门店都很破旧,到处是灰暗陈旧的色调,到处是扬起的灰尘和零零星星的垃圾。这种残破的景象,仿佛还没有从战争的噩梦中醒过来一般。

这真像一个恐怖的梦境,她由衷的感慨贫穷的可怕。

“怎么这么穷啊?穷得掉渣渣!”兰欣说。

“人家解放才上十年啊!人口又少,什么都刚刚起步,这不和中国解放后十几年的情况差不多吗?”贾云汉说道。

“也许任何一种发展都要遵循某种规律,很难跨越。”兰欣说。

他们来到几家出售象牙制品的小摊前,两个眼神带着狠劲儿的黑人警觉的打量着他俩。面前的小木板上铺着一条深蓝色的布,布上放着各种各样的象牙制品:象牙雕塑、象牙梳子、象牙镯子、象牙筷子还有项链等装饰品。

贾云汉拿起一把梳子说:“你看,这梳子是真象牙,花纹不均匀,颜色也呈现淡黄色,看起来似乎不够漂亮。”

他又拿起一个镯子,说:“这镯子就不是真货!颜色太白了,而且花纹太均匀。是象骨粉和胶做成的……不过,这多半也是中国人做的,因为安哥拉人连造假的能力都没有,而其他国家又不屑于造假!哈哈哈!”

兰欣叹口气,笑笑说:“怎么这么丢人?”

贾云汉说:“有时候,也难怪人家瞧不起咱中国人啊!……我给你买把梳子吧!”

兰欣挑了一把梳子,付了钱,继续往前走。

街上行人寥寥,贾云汉带着兰欣沿着大坑小坑的街道走。贾云汉想买点中国小零食,他敲开了一家人低矮而不起眼的门,兰欣和贾云汉进到里面,兰欣看见,这是几个中国人合伙开的一个杂货铺子,卖着一些日用品和小食品,和中国的乡镇铺子差不多。里面有三个中国男人,一个稍胖,八字须,慵懒的守在柜台上;一个瘦瘦的,脸色苍白,躺在躺椅上;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头发花白,正在旁边的小厨房里忙碌。门后正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国女人,围着围裙,胖胖的,笑了笑也没做声。几个人见到他俩也没打招呼的意思,厨房里的老者端出一盆面条,再拿出几副碗筷,几个人就开始吃起了起来。

他们付了账,出了门。兰欣又是一肚子问题。

“他们开店铺为什么要把门关得死死的?”

“他们都是黑户,没有护照和签证的。如果有人告到政府,他们就会被抓起来遣送回国。”贾云汉说。

“他们挣钱多吗?活得这么辛苦!”兰欣问。

“在本地来说,根本不多,但是如果回国去花的话,那就很可观了。一等于好几元人民币呢!”

“那说来说去赚的还是人民币与兑换的差价。”兰欣说,“我们把这么多换成人民币,那国家再把美元拿去做什么呢?”

“外汇储备金啊!”

“外汇储备金多了怎么办?”兰欣刨根到底。

“可以购买国外的商品。”

“那我们项目部赚的钱也是一样吗?”兰欣问道,“为什么业主划给我们的钱居然是从中国银行里划出来的呢?”

“是的,是我们把钱借给他们做建设,所以,他们给我们结账只需要签个字我们自己从银行转就可以了!他们只管认账就行。”

“他们怎么还呢?”

“用石油。”

“哦,明白了。我们拿人工和技术换石油。”兰欣恍然大悟,“安哥拉是世界八大石油组织成员国之一。”

一大早,贾云汉就神情肃然的对兰欣说:“今天我要开始全面反攻了!艾利回黎巴嫩休假去了,我们先从小监理开始。”

贾云汉精神抖擞的上了车。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霸气的男人,兰欣对他带回任何好消息都不会感到意外。

贾云汉今天带上的是黑人翻译艾尔莎,他要亲自用英语和对方交涉。葡语翻译田悦悦还有陈宾工程师和张成明总工也去了。

谈判桌上,对面是业主方的本地监理鲍勃和另外两名临时小监理,鲍勃是一个高而瘦的黑人,神色严肃。

“尊敬的鲍勃先生!我们现就碎石级配材料问题向贵方提出郑重交涉的请求!这个问题已经困扰项目部达十个月之久,给我方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今天我要告诉你们的是,造成今天损失的原因全部都是因为贵方的工作疏忽!”贾云汉音量不大,却很有力量。艾尔莎翻译时音量不高,却像一枚炸弹一样,令三个监理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鲍勃说。

“我说你们把国际标准弄错了!这些才是真正的国际标准,请你看仔细了!”贾云汉将翻译好的资料扔到鲍勃面前。

鲍勃一脸狐疑的拿过资料,一分钟过后,神色大变,他站起身来说:“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们上次发给你们的标准!”

贾云汉也站了起来:“那么请你看看文件的印章,是不是你们监理公司的印章!”

“不是!绝对不是!”鲍勃气急败坏的喊道。

“你们左阻拦又阻拦,害得我们停了半年工,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还想赖账吗?”贾云汉忍太久了。以前的谈判桌上,他们总被监理方驳斥得灰头土脸百口莫辩,现在他终于可以舒一口恶气了。

鲍勃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见贾云汉突然扭转局面,虽自知理亏,但仍然想以势压人。他将桌子一拍,“啪”的一声巨响,艾尔莎吓得耸耸肩膀。他指着贾云汉说:“怎么?你想玩大的?那咱们就好好玩玩!”

翻译话音未落,就听贾云汉“啪”的一声更响的拍了桌子。贾云汉望着鲍勃,一字一顿的说:“大的小的我们都可以玩!我奉陪到底!今天,要是这责任不在于你们,我就把这文件吃下去,然后再请你吃饭!请你好好看看,我之所以没有把情况发给你们公司而是直接来找你们解决,就已经很顾及为你们保住饭碗了。这文件要是让你们公司知道了,后果你是清楚的!”

两个人就那样面对面的对峙着。

鲍勃沉默了好一会,颓然的坐下去,挥挥手:“我们研究一下,等艾利先生回来再说吧!”

交涉一年以来,贾云汉他们终于破天荒的打了一回翻身仗。一路上,贾云汉他们谈笑风生,将音乐放得山响。贾云汉回到屋子里也很高兴,他总爱把工作上的点点滴滴说给兰欣听。他描述鲍勃的窘态时,逗得兰欣哈哈大笑,兰欣一开心,往他怀里一钻,他却吓得像烫手的山芋一样,慌忙逃开了。

“干什么?吓死人的!哎呦哎呦!”贾云汉身子一侧,那感觉怪怪的。兰欣委屈极了,她就那样呆呆的,脑子里全是他和田悦悦之间的“故事”。贾云汉见她情绪不好,说:“走!出去走走!”

一般来说,两个人一起花前月下散散步都是交流感情的好机会,但兰欣感觉他们不是这样,哪怕靠得再近,抱得再紧,他们的心也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就算身体融在一起,兰欣也感到这个男人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自己。

他们俩来到施工现场,灯光昏暗,空气里充满了海风的味道。

走着走着,他们遇到了工程师陈宾。

这位神人刚来项目部不久,就显出了不同凡响的卓越能耐。他总是在不停的看图纸,不停的抽烟,不停的思索,一天到晚抱着电脑想问题。

就像秋果酝酿琼浆一样,这天,他突然有了新的发现,忍不住一个人笑出声来。开心之余,他也来到了施工现场。看见贾云汉,兴奋的喊道:“云汉,云汉!哈哈!”

“这么开心?”贾云汉故作诧异的说。

“哎呀!有大发现啊!我又能给项目部省下一大笔钱啊!”

贾云汉惊喜的说:“太好了!”

“我仔细计算过了,按目前的钢筋和水泥的价格来看,只要稍微增加桥梁的钢筋强度,就能独立支撑路面压力,比混合大量的水泥合算!”陈宾说。

“不会吧!不加水泥,钢筋的使用寿命会受到影响的。”贾云汉带着疑虑说。

“做好防锈就可以了。是这样,我们查过资料,安哥拉的雨水特别少,温差也小,没什么问题的。兰欣,气象资料你应该很熟悉。”陈宾说。

“对!我看了业主传来的气象局的资料,近五年来,每年下雨次数最多的不到四十次,最少只有5次,而且每次下雨不超过三个小时。气温在24到35摄氏度之间,也非常稳定。”兰欣说。

“嗯!还有没有其他有说服力的理由呢?”贾云汉立刻想到了谈判。

“你看!”陈宾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比划着,“桥面只有这样的宽度,我们就按照通过桥面的最大重量来设计,桥墩的钢筋也足够承受压力了。而且,桥面上同时通过大型车辆的几率是不高的。”

“嗯。”贾云汉点点头。

“不仅如此,而且这种设计外观看上去非常漂亮。”陈宾啧啧的说。

“妙啊!这样可以省下多少钱?”贾云汉问。

“所有的桥梁都这样设计的话至少可以省下5000万美元。”

“太好了!”贾云汉兴奋的说,“快告诉枫总,让他开心一下!”

后来,这个方案很顺利的就在监理方和业主方通过了。枫轩天和贾云汉他们兴奋极了。

“宾总的发现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啊!前面我们刚刚把预亏的8000万美元通过设计抹平了,这下能够扭亏为盈了,真了不起!”兰欣也真心的佩服这个人。

这种扭亏为盈在外人看来也许是天方夜谭,但在他们却是常事,因为没有这种本事和能力,很多项目就会搁浅或者亏本。

回国休假的艾利回到了现场,他听了鲍勃的汇报,神色凝重,拿着资料的手微微颤抖。他端坐在办公椅上,用手使劲的摩擦眉突骨,说不出的懊恼和惭愧。他75岁了,他不缺钱,安哥拉的贫穷和落后让他感到他要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人活到这个份上了,工作只是为了一种信仰,风烛残年的他为了把事情做好而变得精神百倍,只是,人到底老了,有些糊涂了,这么重要的国际标准怎么会弄错呢?而且还耽误了十个月工期,都怪自己老眼昏花啊!他神情颓然的叹着气,稳稳地坐了很久。良久,他拨通了贾云汉的电话,用英语说:“我能邀请你过来聊聊吗?”

贾云汉虽然和他对垒很久,但骨子里还是非常尊敬这位老人的。他一如既往的亲热的接了艾利的电话,没有带翻译,他一个人赶了过来。

两人对坐在施工现场办公室里。贾云汉看着这个老人,看着他满头的白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涌起很多同情。

“对不起,贾先生!我老了!”艾利轻弱的说。

“谁都有疏忽的时候!”贾云汉说。

“其实,我早就可以不工作了。我也不是为了退休金在工作!”艾利说,“我只是想,如何能在有生之年多做点有用的事情,这只是一种信仰而已。”

“尊敬的艾利先生,我了解您!”

“这件事是我弄错了,给贵方带来的损失我应该负责。如果您要通报给我的业主,要公司赔偿我也无话可说。”艾利低下头,淡蓝色的眼神有些凄然。

“这事你只能承担一部分责任,因为当时向我们发出这个标准的,除了你以外,还有那么多监理工程师,还有你的上司,都是同意了的。”贾云汉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大家都感到难堪的,包括你,还有你的监理公司。”

艾利微微点点头,略微放松,一脸感激的歉意。

“不过艾利先生,”贾云汉站起来,坐到艾利一边,掏出十美元递给艾利,说:“你能给我帮个忙吗?”

“什么事?”艾利耸耸肩膀。

“帮我带一件正宗的黎巴嫩工艺品。”

“这钱不够啊!至少要100美元。”艾利一脸诧异。

“不够也得买!”贾云汉一脸顽皮。

“我不能给你倒贴90美元。”艾利一笑,气氛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贾云汉凝视着艾利的蓝眼睛,柔和的说:“可是——亲爱的艾利先生,安哥拉只给了我们10美元,你怎么能要求我们修一条价值100美元的公路呢?”说完,一个孩子般委屈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你啊——“艾利指着贾云汉笑起来。笑了笑,又沉默了。

贾云汉恢复了表情,说:“你知道当初参与公路竞标的公司为什么没有欧美公司吗?”

“知道!因为不赚钱嘛!”艾利微微一笑说。

“是啊!”贾云汉口苦婆心的说,“你一直在强调的国际标准就是欧美标准!可是他安哥拉根本就出不起欧美的价钱啊!你为什么非要逼着我们用非洲的价格修一条欧美的公路呢?这根本就不公平啊!我们亏的可不是90美元,而是8000万美元啊!白干活不说还要倒贴,艾利先生!”

艾利没有做声。

贾云汉握住了艾利的手,感慨的说:“一分钱一分货,咱中国人也要生存啊!中国人也是人啊!你看,那么多中国工人都没有带家属,在这个又穷又脏的国家一呆就是几年,可不像你两个月就可以回国休假的。”

“是啊!这在我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理解。”艾利点点头。

“艾利先生,我请求你信任我们,中国那么雄伟的工程我们都能完成修建,这一条小小的公路怎么会出问题呢?”

艾利点点头。

“我只是请求你帮我一个忙!”贾云汉语气近乎哀求了。

“什么忙?”

“我们对公路隧洞和桥梁进行了重新设计,我们需要业主方承认我们的设计是合法的。我需要拿到一份业主方的设计授权书。业主方的工作我来做,但我需要你的支持,因为他们对你们是信任的。”

贾云汉说到了关键点,设计图纸虽然通过了,但还需要业主认可,只有这样,这份图纸才是有效的,先前图纸省下来的8000万美元还有陈宾后来优化的5000万美元才真正有了保障,不仅如此,还可以申请到设计费用。这对于他们公司而言,才是公平的。

艾利说:“设计不是已经通过了,没问题了吗?”

贾云汉说:“图纸是监理方通过了,但业主没有认可啊。我请求你帮忙促成这件事,否则我们的努力就会付诸东流!”

艾利说:“这似乎不关我们监理方的事情。”

贾云汉掏出拟好的文件说:“这是我们向业主请求设计授权的文件,麻烦你帮忙签字好吗?业主方相信你们,有你们的签字,他们才会放心!”

“你啊!真是太狡猾了!”艾利笑笑,看了看,签字。

“哪里,我们只是拿回我们应得的部分,但是按常规无法通过,是你们制定的规则本来就不公平。”贾云汉收好签字文件说。

第二天,枫轩天、贾云汉、陈宾、茹等人来到会议室和监理开会,很快就确定了碎石级配的事情。因为监理方理亏,所以中方提出的方案很快就得到了通过,这下就不用到大老远的地方去寻找石料了,光这一项就可以省下2000万美元。

兰欣听到贾云汉说起这些,笑着说:“你这只狐狸!”

贾云汉止了笑:“话不是这样说,我们只是拿回了我们应得的,是上天诅咒了该死的AJUDA,让我们找到了一线生机。”

晚上的庆功宴是在一家中国宾馆举行的,宾馆在本地显得非常豪华,四层楼,装潢精美。三楼的豪华包间里,枫轩天意气风发,一手挽着陈宾,一手挽着贾云汉,说:“陈宾给我们挣来5000万美元,贾云汉给我们挣来了2000万美元,感谢有你们!干杯!”觥筹交错间,大家都陷入了狂欢,只有兰欣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一片惨淡。

她笑着,兰欣突然看到桌子对面有一双眼睛望着自己如痴如醉,她赶紧收回了目光。这里的男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女人,只要稍微有点姿色的女性都能令他们心弛神荡。

她感到很心酸,很同情。

贾云汉走过来,他端着一杯红酒,温柔的说:“来,我专门过来敬兰欣一席酒!”兰欣很诧异这种表演,但还是端起酒杯,装作满脸幸福的喝酒。

吃过饭,他们包了一个KTV唱歌,大家都喝多了,一时舞池里仿佛群魔乱舞,枫轩天拿起话筒吼了一首歌,边唱边跳,兰欣感到那动作有一点妖娆。出于礼貌,她邀请枫轩天跳舞,她感到,这个男人虽然表面温暖,但骨子里却对她有着深深的排斥。

枫轩天很兴奋,端着酒杯,对兰欣和贾云汉说:“感谢你们为项目部所做的一切!”

过后,兰欣对贾云汉说:“这的确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功劳,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技术问题,不归你商务管。”

走近技术这块,贾云汉感觉他的商务能力又走到了一个崭新的领域。不过他还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拿到业主授权书。这事儿现在还没有眉目,虽然监理方作为见证方签字,也不会在中间作梗,但却还没有和主角——业主方取得联系。

这事儿实在有些令人焦急。

贾云汉找到枫轩天,枫轩天说:“口头授权他们是会答应的,但书面授权未必会答应。”贾云汉不容置疑的说:“口头授权恐怕不行,一定要有书面授权才有法律效力啊!而且我有信心能拿到。”

枫轩天说:“要能拿到这个东西,我心里的石头就落地了。这样啊,下周我要回国去开个会,这里你先顶着吧!”

枫轩天一走,项目部就又活跃起来。贾云汉这几天又像匹沉默的狼一样酝酿着计划。兰欣每次走进简陋的小屋,他都会大吃一惊,嗔怪的说:“干嘛?吓死人了!”兰欣觉得很奇怪,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胆小,她有时候甚至能在贾云汉脸上看到像红布一样的羞容,这样一个彪形大汉,脸色暗得如同张飞居然也会有牡丹一样的神色,真是匪夷所思。

这里的中国电视台少得可怜,整个项目部又只有一台电视机,加上网卡流量有限,因此娱乐活动很少,晚上正是大家最为寂寞的时候,国际部有很多年轻人,爱玩一种叫“捉鬼”的游戏。几个人围成一桌,裁判写几个纸条,上面写着“鬼”和谜底,大家抓阄,抓着“鬼”的就是“内鬼”,抓着谜底的就是“良民”。一般来说,十个人里面有三四个人是“内鬼”。“良民”人多,但互相不知情;“内鬼”们人少,但互相知情,可以互相掩护,合伙把“良民”踢出去。然后在裁判的监督下,大家一起描述纸条的内容,一轮过后举手表决把怀疑的“内鬼”踢出来,但很多时候“内鬼”会根据“良民”的描述猜到纸条的内容而被误认为“良民”,“良民”因为害怕暴露纸条的内容而被怀疑成“内鬼”。哪边的人被踢光了就输了。

兰欣抽到“鬼”后,看清了几个队友。开始第一轮描述了,一个人说:“这是女性用品。”然后是兰欣,兰欣不知道啥玩意儿,只好假装正经的顺着说:“这东西还是比较常见的。”她很忐忑。下面一个人说:“我有。”接下去一个人说:“有了它,女人更美。”一圈下来,大家举手投票,一个“良民”和一个“内鬼”被大家投票踢出去了,兰欣幸存下来,她猜大概是化妆品之类的东西。于是第二圈大胆的说:“它可以使女人更有魅力。”兰欣博得了大家的信任。第三圈集体投票过后,只剩下四个人了,“良民”们越来越狡猾,甚至有人故意抛出了错误信息引诱“内鬼”现身,兰欣果然中计了。她顺着对方透露了一句:“这东西有点贵,我不会经常用。”顿时,几个“良民”唧唧的笑出了声音,她暴露了,被认定为“内鬼”并被踢了出局。游戏结束,展开纸条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女式内裤”。顿时,几个“内鬼”按住出题的林会计一顿“猛揍”。

没几回,兰欣就成了“捉鬼”高手,但她是不敢经常玩的,因为她必须要守着贾云汉。他们的宿舍和田悦悦和冯凌在一栋屋子里,这是多么可怕揪心的事情啊!兰欣感到自己的心绷成了弦。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吵架,兰欣心里郁闷的时候就会到厨房去打下手,燕就会热心的开导她。

曾听贾云汉讲过他的恋爱故事,他曾经有个女友因为要求和他结婚时办酒席,被他一把推得撞在门上,头上破了好大一个洞,当然这婚事也就吹了,又说到几个女朋友理他而去是那么决绝,兰欣感到不寒而栗,她预感到,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性情粗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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