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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大厦将倾(下)

柳夜风一清醒过来,并没有马上寻找女儿,因为如果不能让雷坚不能动弹的话她是脱不了身的。而此时雷坚虽然已经完全被压在了下风,但是他凭着强健的体质和深厚的武功依然可以能够和柳夜风对抗好一阵,于是柳夜风马上放弃了杀掉他的打算。心中计较一定,柳夜风又出手了,她使出了家传的七幻指戳中了雷坚,这七幻指如果是柳夜风的长辈来用的话,雷坚此时恐怕已经中枢受挫陷入七重幻觉之中了,但柳夜风的七幻指并未学全以至于只能扰乱雷坚的内息而已。这边的雷坚一中指,体内的经脉中立刻冲进了一道混乱的真气,所以他立刻就封住周围所有所有的经脉,把七幻指困在了其中,另一方面还要继续对付柳夜风。但柳夜风却并未继续攻击雷坚,而是朝她女儿那边去了,她心中清楚雷坚中了七幻指的话想要完全恢复过来可不是一两天可以做到的,她现在一心牵挂的是尚不知情形的女儿。雷坚看见柳夜风走了,大概也猜到了原由,无奈之下只能在原地打坐疗伤。

在雷坚和柳夜风还在打斗之时,谢家的女人孩子都被赶到了一个“喇叭口”的地形里了,在冥渊山上有一段很短的“一线天”,中间的通道可以让三四个人一起通过,虽然过了这个“喇叭口”之后就立刻开阔起来,但是等着他们的却是个十几丈的悬崖,谢家众人慌不择路终于是踏上了黄麟为谢家准备的坟场了。即使她们一发现没有路了就马上回头,但朝廷人马已经占据了出口正准备把她们往绝路上逼。这个时候,那些已经歇斯底里的谢家子弟终于是及时赶到了,而朝廷的人马一碰到他们便开始退却,但是后撤的同时还沿路撒下铁蒺藜等障碍。故而虽然妇孺们暂时得救,但是谢涛等人却没本事带着她们飞天遁地躲开地上的暗器,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拖在了原地。而早就预料到这一情况的黄麟则下令对着困在原地的谢家人一顿箭雨,谢家众人身处一片开阔地毫无遮掩,顿时乱作一团。混乱之中,因为赵唯体弱难以保全身边的谢玉瑶,无人照料之下谢玉瑶早就吓得双腿发软摔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谢云夫妇不在孩子身边,只靠别人照料孩子,他的两个儿子死于非命与此不无关系。但这声大哭传到了柳夜风耳朵里,终于是把她从癫狂之中唤了回来。而看见谢玉瑶大哭,谢涛也拼着身中毒箭把她又救了回来。

柳夜风看见战场的情形后,心中就有定计了,首先得把谢家那些人手救出来才行。于是她直冲正在被大批朝廷武士苦苦围攻的谢家人,这些人武功本来就较弱,打了快大半天后体力已经快要不支了,现在又被大量人马包围,已经是危在旦夕了。一到敌阵,柳夜风频出辣手,把一众侍卫杀得人仰马翻肝胆俱裂,不一会就救出了七八人。但此时,黄麟的战法早就将他们分割包围,要救出所有人根本就不可能。柳夜风把心一横,如果再耽在这里恐怕两边都得完蛋,所以只能带上突围出来的二十几个人朝谢涛和妇孺处奔去。众人拼命疾奔之下,又有柳夜风不时留下殿后阻挡追兵,到两处人汇合之时被救出的谢家人也并未损失很多人手。但这边的谢涛为了挡住敌人的箭雨,身上已经多处负伤,连驱毒的功夫都抽不出来了。有了柳夜风指挥,谢家的高手们终于协作结成了一个大剑阵,总算是堪堪挡住了攻势并把弱质女流们带出了铁蒺藜阵。但原本还在原地围杀的朝廷精锐也把剩下的谢家人杀了个精光赶来支援了,一番增援之下他们又把谢家的攻势生生压了回去。作为指挥的柳夜风很快就发现他们这边又陷入了险境,谢家的人已经太累了,现在只是靠着濒死的狠劲在支撑。夕阳已经西下,周围光线越来越暗,冥渊山冬日的山风也越来越冷了,谢家武功低微者都不禁开始冷的发抖了,就算强悍如柳夜风一般也不免在心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绝望之情,谢家的困兽犹斗还能坚持多久呢。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柳夜风的眼神又坚定起来,这时要是她也倒下了谢家就真的完了。情急之下,她心中只剩两个办法了,其一胜率较大,就是集中所有人手保护一部分小辈下山逃命,如果能减少需要保护的人的话,她有八成把握能带领他们逃出生天。但是此时此刻,带谁走留下谁又岂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所以很快她就放弃了这个方案。另外一个办法只有三成把握,但现在也只能勉强试试了。既然敌强我弱,己方又不能金蝉脱壳,那么只能让对方犯错了。只要杀了对方的指挥官,然后靠着柳夜风不要命的高机动打乱敌人的阵型,趁着敌方混乱之际带上人突围。想到这里柳夜风心中是无比懊悔,如果自己没有和雷坚缠斗,现在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人手可以运用来突围了。不过后悔归后悔,柳夜风这种心智极端果断的人很快把负面情绪抛下,然后杀气腾腾地盯着黄麟的所在,刚才她已经发现了这个不停对着战场打着旗语的指挥所了。柳夜风眉头一皱冷冷说道:“哼!先除了你这祸害!”说着便长啸一声后用极端暴烈的速度和势头突出了重围,以她的身手根本就无人能挡。一出包围圈,她便直冲黄麟的所在,等到众人发现她的目标时,李信一干人马上去回援黄麟,因为黄麟处根本就只有他和几个掌旗兵而已。一路狂奔之下,柳夜风把朝廷人马给远远地甩开了,不久就要到黄麟那里了。黄麟看见这个女杀神也出了一身冷汗,但他现在根本就无计可施,因为本来计划是雷坚能够完全拖住柳夜风的,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对这个情况做过打算。

如果这下柳夜风能够杀了黄麟。这对她来说只是件很容易的事;如果柳夜风杀了黄麟以后又杀回去,凭着她骇人的手段就能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部拉向她,然后打乱他们的阵型。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件难事;如果敌人在没有指挥情况下阵型出现漏洞。这对于大战了一天的朝廷人马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如果谢涛能够看出阵型的纰漏而带领谢家人趁着夜色突出去。这对于谢涛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以上的“如果”都能发生,谢家的血脉就不会断绝了,柳夜风丈夫的牺牲也就不会白费了。柳夜风心中又一次盘算了这个方案的胜率,细思之下恐怕会有五成。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可是她还没笑多久,突然她心头一跳,全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一个声音在她脑中响了起来:“可惜呀!可惜呀!这些“如果”只能建立在雷坚乖乖待在原地的情形之上呀!“柳夜风心惊之余自我安慰道:“但是他可是中了我家传七幻指的呀。这种武功可是爹爹最为赞赏的呀。就算不能让他堕入七绝幻境之中,他也肯定受伤不轻的呀。没有雷坚当绊脚石,大家一定可以逃出去,都可以活的好好的呀!”不知不觉中,柳夜风竟带上了她习惯的“的呀”的口癖。这是她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症状,以前只有在姐姐遭难和新婚夜这种大事时才犯这毛病,但现在是因为她天生的灵觉产生了一股极端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在她离黄麟还有一百五十丈时让她心烦意乱。

突然,雷坚的哈哈大笑声响了起来,柳夜风听到却完全没有任何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绝望地说道:“完了。”这个可怜而无奈的女人心中那根弦终于崩断了。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一切算计一切努力都即将化为泡影,她的丈夫白白牺牲了,她没办法再保护她的亲人了。柳夜风这蹊跷的绝望感除了来自她的灵觉外,更有她喝下秘药的副作用的原因,这个副作用出现就表明药效已经过了最高峰而开始下降了。

雷坚其实也并不轻松,刚才他又经历了一次多年都无法消弭的噩梦。虽然柳夜风的七幻指功力不够,但是雷坚本来受伤也是不轻,不留神之下居然也陷入了自己心中深处一直无法摆脱的恐惧之中。像雷坚这种因为惨况而坚强起来的人,大抵都把自己的恐惧和无助埋在了心中最深处,虽然平时看不出,但一旦发作起来就是难以自拔了。

刚才雷坚在幻觉中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午后,天上积着厚厚的云却怎么也不肯下雨,虽然是正午时分但却像傍晚一样昏暗。当时雷坚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他看见他娘哭的死去活来,而叔叔伯伯们则一边安慰他娘一边打发他去睡觉,他知道家里肯定发生了大事,而且肯定和庭院里的那副棺材有关。因为担心那棺材里面装的是父亲,他趁大家不注意之时偷偷往棺材瞧了一眼,这一惊直接把他吓得是屎尿齐流,大喊大叫地躲进了后院的竹林里。那棺材里面装的确实是他父亲雷威,但是雷威的尸身就像是被吞到什么东西肚子里消化了一半又吐出来一样。看到平时慈祥的父亲变成这副模样,雷坚心中是极端的恐惧。他躲在竹林里面瑟瑟发抖,已经是快要变成失心疯了。就在这时那个影响他一生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他运功帮他抵御恐惧,并且对他说:“如果有人让你感到害怕,就用你的拳头去消灭他!即便对手是姓鬼的娘们!”他的教导和那张坚毅的脸庞是雷坚小时候对抗心中恐惧的唯一慰藉。在幻觉中又一次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雷坚一下子从幻觉中醒了过来。好运的是,七幻指让人堕入幻觉,但如果中招的人能够自我苏醒的话,七幻指的威力也能被化解一部分。随后他观察了一下战场的形势,他知道只有干掉柳夜风才能全歼谢家所有人。但他内视了一下伤情就发现自己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打得过柳夜风的。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硬碰硬打不过,那就换个玩法吧。”边说着他便冲向了谢家的剑阵,边跑边哈哈大笑,似乎故意让柳夜风听到似的。而他一看见柳夜风停下来望向这边,他又带上内力大声地喊道:“姓柳的娘们,咱俩比比谁杀的快吧!”

听到雷坚的挑衅,柳夜风看了看黄麟方向,还差了一百多丈。但那边雷坚的目标摆明了冲着她女儿去的。这个时候的情势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用考虑。她心中暗道:“女儿要紧,这回恐怕只能大家各自突围各安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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