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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懦夫的自白

一周时间过去了,一大早,周远风照例来办公室给林静送包子,结果林静一看到他就立即拉住他,很开心地说:“期中考成绩出来了!”

“哦...然后呢?“周远风心里有点没底,他还是很怕林静对他做什么的。

“你进步了很多!英语比上次提升了40分。”

“哇!真的吗?我都不太敢相信。”

“是真的,看来蹲着抄书有点用啊,以后办公室门口的位置就承包给你了。”

“别别别!那个位置我消瘦不起。老师,包子赶紧趁热吃,我先走啦。”周远风生怕林静再把他留下来蹲办公室,赶紧逃走了。

放学回家,周远风是带着笑容进家门的,他的妈妈是个慈祥而温婉的女人,看他这么开心,立刻关心地询问:“萌萌(周远风的小名),什么事这么开心?”她知道,因为过于严厉的爸爸,她的儿子已经很久没有在家展露过这样的笑容了。

周远风笑而不语,只是递给她一直拿在手里的成绩单。周妈接过来打开一看,立即不敢相信地唔住了嘴巴:“萌萌爸,快来看!”

饭桌上,周妈不停地给周远风夹菜,周爸也难得地和颜悦色。这个五官坚毅,身材魁梧的汉子,只是坐在对面就给人强大的压力。不过看起来,周远风清秀的五官是遗传了妈妈,而高大的身材是遗传了爸爸。

“嗯,这次考试还不错,进步了30名,尤其是英语,提升了不少,终于及格了,不能骄傲。”周爸开口了,那语调像是做报告一般官方。

“是,爸爸。”周远风心里乐开了花,他爸可是很少表扬他,“还有妈,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名啦?”

“叫小名有什么,这孩子...“

“有进步就得赏,吃完饭你到我书房来,有奖品给你。”

“真的?太好..额..谢谢爸爸。”虽然开心,他还是不敢在饭桌上太张扬,因为他爸说过,吃饭要有吃饭的样子。

吃完饭,周远风从他爸那里领到了额外的零花钱,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奖励了。看了看时间,才8点半,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有了钱,当然要出去high!但是要约谁呢?他的脑中像翻书一样掠过各种女孩子的脸,突然,在林静这里停下了,要不要趁这阵子跟她关系缓和,再加一把劲呢?说不定就把她搞定了?但是,这么开心的日子,他实在不想面对魔女,毕竟,泡妞和泡魔女,是两回事。这时,他又想起了他现在的“女朋友”,于是给何雨霏打了电话,她立刻答应了,约好在校门口见面。

周远风骑着自行车,快到学校门口时,突然看见一群眼熟的身影。当他看清夜色中的红毛时,突然想起了那群人不就是那天学校门口要打姚晓楠的那群人吗?而当他骑近了点才看到,那群人围着的,是林静。

他们要报复她!这下有好戏看啦!周远风本来有点看好戏的心态,但是看着林静在那一群大男人中小小的样子,他竟然有些不忍。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看着一个弱女子被欺负,还能袖手旁观,不管这个女子有多么令他讨厌。周远风立刻报了警。但是,他并没有冲上去,不是因为他不想帮她,他的四肢的力量正在渐渐地流失,而内心的不安正一点点涌上来,这让他想起童年那些不怎么好的回忆。

“那家伙长得像个女生,让人看了真不爽。”

“哈哈哈,那个娘娘腔,天天跟丫头们混在一起”

周远风想起了小学时代,因为长得好看地像个女孩,他被男生们孤立了。他的日常不是在空地上玩耍奔跑,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在家看书。那时候,他爸总是看着他叹气:“我周钧雷怎么会有这么文静的儿子?”

直到初中的一天,学校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跟他表白了,当他下午就被一群混混堵在了学校附近的巷子里。

他清楚地记得拳脚落在脸上、身上那种一口口吞噬他身影的触感,也清楚地记得充斥在口腔的那股腥咸。可当时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父亲背对着他叹息的身影,那一刻他内心深处积压的忿恨一瞬间达到临界点。他想向父亲证明他不是懦夫,想向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看他的那些人证明他是个男子汉,想向自己证明,他不是个懦夫!于是他的拳头像一头闷声的野兽,在那群同样是少年的人群中横冲直撞。别人的拳脚落在他身上,仿佛雪片落在地上,丝毫没有感觉。他就一直抓着一个人—那个领头堵住他的男生,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不停地砸向他的脸,如果那还能被称为脸的话。

这件事最直接的结果是那个男生鼻梁骨被打断,后来成了歪鼻子;而周远风被停学警告了一周,在家里被他爸打成了麻花。这件事还有很多间接结果,一个是周远风在学校的形象彻底改观,男生们不敢再嘲笑他,女生们却变得更加热情。另一个结果是,他在这以后半年内都陷入同样的梦魇。那天记忆里扭曲的人脸,猩红的鲜血,嘈杂的叫骂,都成了他梦中的常客,更可怕的是,父亲对他失望的眼神;这仿佛在赤裸裸地告诉他,你这么努力地证明自己,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呢?

从那以后,他不再拒绝女生们的示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成为了女生眼中的情圣,男生眼中的传奇,没有人记得他是那个因为漂亮被嘲笑而不敢回应的胆小鬼,没有人记得他是那个在别人的要求和质疑下,不敢表达自己的应声虫,他自己好像也忘了。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那个令自己都厌恶的自己。虽然他会泡妞,会逃课,会不写作业,但是有一条他不会,那就是打架。因为这会让他想起那个像丧家之犬一样无助又疯狂的自己。这种信念似乎已经深入他的身体每个细胞,以至于他只要看到打架的场景,就会避而远之,否则身体自己就会做出不适的反应,就像是现在,他感觉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快离开。

当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不似平时那般自信而游刃有余,而是充满了惊恐和慌张。他想到了自己快要从楼上坠下的那一瞬间,林静抓住他的手时,那坚定的表情。他突然不想欠她什么,不是因为对她的看法有改观,而是,他希望自己到时候能毫无顾忌的报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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