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打开包袱，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如数家珍。
“奶奶，这都是些啥宝贝啊？”小癫子当然不可能贪心阿婆送给他什么宝贝，但是心中还是充满好奇。
“蠡儿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阿婆拿出一卷发黄的布帛，却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不知道。”小癫子迷茫地摇了摇头。可恨自己前世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一下古代的小篆，后来跟阿婆也只是学到了一些常用的字，对于布帛上的字大多都不认识。
“蠡儿啊，这都是药方，是奶奶在军中的时候跟一位老军医抄来的。这可都是好东西啊，你要好好保存着，会有用的。”阿婆小心地卷好布帛，然后递给小癫子。
“嗯，我会好好学习，以后像奶奶一样给人治病。”小癫子庄重的把那一卷布帛揣进怀里。
“还有这些啊，都是草药，你听奶奶给你讲，你可一定要记住咯？”阿婆一个一个打开小包袱，一样一样讲述各种草药的形状和药性。
小癫子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记忆力竟然是如此的强大，只要阿婆讲过一遍，他就会牢牢记在心里，从头到尾的复述中，尽然没有出现过任何错误！唉……，前世若是有这样的智力，就算数学和英语学得不好，仅仅靠语文和政史地也一定会考一个好大学的！
“还有这个。”阿婆又打开一个木质的小盒子，从盒子里面抓出三个桃核形状的东西，透着暗红的玉质的光泽。
“奶奶，这是什么？”小癫子好奇地问道。
“蠡儿啊，这是卜筮一类的东西，蠡儿将来可能会用得着的。”奶奶若有所思道。
“什么是卜……筮啊？”小癫子迷惑不解。
“卜筮啊，也就是占卜，就是用来预测吉凶祸福的，知道了吗？”奶奶若是做一名老师的话，一定会是一位循循善诱的好老师。
“哦，就是算卦啊！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小癫子想起前世被骗的经历，不由得蹙起眉头。
“蠡儿啊，你不要以为奶奶在瞎说。周易八卦可是伏羲皇帝和周文王的传世神机，奶奶虽然不懂得其中更深奥的道理，但是奶奶曾经给别人占卜过的事情，却往往是应验的。”阿婆一脸的虔诚和严肃。
“哦……这样啊？”小癫子半信半疑。
阿婆絮絮叨叨讲述起六爻八卦的卦理、卦象、占卜方法来，小癫子听着听着，居然听出了许多门道。
“蠡儿，奶奶是想，将来如果你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这些都可以作为你谋生的办法。这三个桃核是奶奶的师父临终前送给奶奶的，据说这是他家好几代以来的传家宝了，卜卦格外灵验！”奶奶的眼中充满慈爱。
“奶奶，我知道了！”小癫子将三个漂亮的桃核揣进怀里，感觉到鼻子再次发酸。
“蠡儿啊，你天资聪颖，悟性过人，奶奶多么盼望你将来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阿婆抚摸着小癫子的头发，满眼期盼。老天不长眼睛啊，偏偏让这样一个珠玉般的孩子生在难以出头的平民之家。
“奶奶，您放心，我会努力的！”小癫子的目光坚定而热切的光。
“这样就好！”孩子的眼神让阿婆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不过，蠡儿啊，你能答应奶奶一件事吗？”
“什么事？奶奶你说！”小癫子抿着嘴巴。
“你要答应奶奶，如果你将来成了大人物了，一定不要轻易杀人，一定不要欺负下人……，尤其是不要欺负女人，好吗？”阿婆的眼中隐隐浮起一层悲伤之色，她一定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忆的往事。
“奶奶，我答应你！”小癫子肯定的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好，奶奶放心了！”阿婆轻轻躺下去，表情很是安详。
“奶奶，你困了吗？要不你睡一会儿吧。哦……蠡儿不会走的，蠡儿会守在你的身边。”小癫子此刻像个小大人。
“蠡儿，奶奶不困，奶奶在想一个问题。”阿婆幽然地看着屋顶，仿佛上面有什么奇异的景色。
“奶奶，你在想什么呢？”小癫子意识到，奶奶这样说，一定还会有什么重要的想法。
“奶奶在想，可惜奶奶不能教给你更多，你需要一位好老师啊！”阿婆一脸遗憾。
“奶奶已经教给蠡儿很多了，蠡儿将终生受用！蠡儿当然也想学习更多的东西，可是到哪里去找个老师呢？”小癫子的眼神迷茫起来。
“或许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一位你的好老师，只不过你和他的机缘还没有到来吧！”奶奶若有所思。
“可是他在那里呢？蠡儿怎样才会找到呢？”小癫子的眼中闪出一点点希望之光。
“奶奶听说，咱们三户邑就有一位隐世的高人，他就隐居在伏牛山上。”
“伏牛山在哪里？”小癫子急切道。
“哦，就在距离我们村子五里之外的牛尾山，那里是伏牛山的尾巴，所以就叫做牛尾山。”
“是吗？那我一定要找到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高人！”小癫子呼的站起来，似乎又要犯癫了。
“蠡儿别急，你可以慢慢去找，那都是需要机缘的！……不过蠡儿啊，你可不能一个人跑去牛尾山，不能让你的爹妈担忧。”阿婆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哦，知道了。”小癫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坐了下来。
“嗯，好了！蠡儿你回家去吧，奶奶要安静地睡觉了！”阿婆最后抬起手抚摸小癫子有点蓬乱的黑发，眼中充满了慈爱和不舍，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夕阳西下的时候，小癫子用他悲怆而嘹亮的哭声，向全村人宣告了阿婆离世的消息。
首先赶来的自然是范家夫妇，然后村子上的许多人陆续过来了。大家纷纷念叨着阿婆生前的种种好处，许多眼软的妇人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阿婆的丧事是全村人共同举办的，出殡的那天，全村人都来送行了，走在出殡队伍最前面的，就是小癫子，披麻戴孝，一路痛哭。
一开始大家反对小癫子为阿婆戴大孝，因为这不合礼数。小癫子的爹妈也是坚决反对的，因为按照老一辈的说法，除非是自己的父母去世，否则戴大孝是不吉利的。老范宁愿自己为阿婆戴孝，也不让宝贝儿子去冒这个风险。
然而小癫子执意坚持，不让戴孝就嚎啕大哭。范家夫妇实在没有办法，又想到了阿婆对自己一家的好，尤其对蠡儿的疼爱和呵护，的确是亲奶奶才能做到的，于是最终答应了。
村上的人当然也没有更多理由反对了，何况阿婆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临走了有个愿意为她披麻戴孝的小癫子送行也好。
阿婆走了，这个世界上至今为止唯一能够理解自己的人走了，小癫子感到更加孤独了。
他常常坐在村外的土丘上，看着阿婆坟茔的方向，或者看着苍茫的天空发呆。
“奶奶多么盼望你将来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阿婆殷切的话语一次次回响在耳边。
可是……我的前途到底在哪里呢？我怎么看不到一丝希望的亮光？
伏牛山……牛尾山！
小癫子的目光投向远方苍苍茫茫的大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