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呀,目标呀,未来呀,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唬人的狗屁。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看我在捣蛋,就抽我起来:你长大了想当什么?理想是什么?
那时候不是总问这样的问题嘛。我憋得一张脸绯红,半天也答不上来。真是没想过。但也不能说想当工人,也没有三毛那么样的个性,说卖煎饼。我倒是想过能一辈子守着冰棍箱管吃够。但那是拿不出手的理想,会引来一阵哄笑的。
憋了半天,不答不让坐下。支支吾吾的吐出三个字:科学家。老师的反应是:“什么?科学家?哼!就你这样?”结果还是引来一阵哄笑。
什么时候都别追问我的理想。狗屁!
侯春和我一样,没有狗屁理想。
我俩都看了阿甘正传,第二天不管上课下课在那儿热议,激动的讨论了一天观影感受。最后相约周末上录像店租带子再看一遍。羽毛在天空飞着: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飞。我感觉找到叫做回答理想的东西。
小学的时候,什么老师都怕,中学的时候,就怕班主任,等到大学的时候,什么老师都不放在眼里了。上中学,再被老师问到理想时,就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了。
生物老师长得像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说话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喜欢给我们讲美人鱼,特别是美人鱼的胸部。讲的次数多了,班上的女生集体讨厌他。他的课总是闹麻麻的。那天晚自习,他终于忍无可忍,气呼呼的要求我们全体起立,挨着说自己的理想,说出来的才允许坐下。“你们这个样子,像个什么学生呀,以后想干什么?”
回答跟小学生大不同。
我们的小学生都佩戴着用先辈鲜血染红的红领巾,很好的继承了先辈的遗志,脸被红领巾映红,心也绝对是红心。所以回答这个关于理想的问题,那绝对是小学生的拿手戏。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人民教师,因为人民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请想象潘冬子)
“我要当工人,为祖国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请想象潘冬子)
“我要当一名科学家,为实现四个现代化不懈奋斗。”(请还是想象潘冬子)
“我要当一名手握钢枪的解放军战士,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还得带上动作,“保家卫国”的时候摆出前手曲臂,后手打直的经典红动作。(请想象**欧巴)
拜托,中学生要这样回答的话,会招来同学们的集体呕吐的。所以回答都是癫狂状:
“跟我老汉赶鸭子。”第一个回答引来大家的笑。回答的同学甚是得意。好像是对正统答案的宣战,后面的回答一个比一个离谱。
“无业游民”、“当老板”、“卖油条”、“捡破烂”。。大家笑得哈哈哈的,气的生物老师暴跳。
轮到侯春回答时,他刚站起来,班上最放肆的女同学杨雪阴阳怪气的说:“做小姐”。大家更是笑得东倒西歪,一个教室都开了锅了。
生物老师颠颠的跑到杨雪跟前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你你说什么怪话?”杨雪一下把老师的手打开。两人就抓扯上了。都是娘们儿的动作:扯头发,挖脸,教室里里外外的追打。我们拍着手大叫着起哄,简直笑得肚皮痛。班主任来了,一场闹剧才平息。生物老师脸上的血道道一条条的。
杨雪打架出了名的厉害,单亲家庭长大,很早就混社会的样子。比我们大好几岁,上学不逃课主要目的是为了我们班北斗七星当中最高的刘波。刘波是农转非,带着乡下人特有的土气,红扑扑的脸,我们叫他红苹果。杨雪把红苹果看上了,让侯春给红苹果带话,想和他好。侯春热衷于这种牵线搭桥的事。
有一回上课,听到他俩在后面说话:
“你跟他说没有?他说干不干嘛?”杨雪是东北人,用蹩脚的四川话说。
“好喜欢他麦,那么**土。”
“我喜欢,我个子那么矮,想找个高的,以后生的娃儿就高。你没看他发育的好好哟,那会上课,他站起来回答问题,他那玩意刚好放在桌子上,我看见了,好大!”
我都要吐了,我转过身对着他们做呕吐的表情。侯春把我的脸按过去,“小孩子不要偷听。”
“侯春,你有那玩意没有呀?”又用上纯正的东北话了。
“当然有了,所有男生上厕所都看见过,你不信问。”侯春急吼吼的证明。
“那就是还没发育吧!哈!”
“那我们还没到发育的时候,像你们,老女人,老男人了。”听到杨雪啪啪的打侯春的背。引来老师的呵斥。
“你十几了?”
“我都十九了,红苹果都二十了。”
“哦,那是该生娃儿老。旧社会,娃儿都一堆老。”又是几声啪啪响。
“你到底问没有?”
“他不干,别个还是纯处男,怕你强奸他。。唉呦唉呦”这次是用拧的。
“你放心,我去摆平他,让他爬到你的石榴裙下。哈哈,唉呦”继续拧。
“哎哟,侯春,他不同意咋办嘛?”
“拿出你的淫威,先奸后杀!你胸那么大,他肯定要干,像陈林华那个飞机场就算了。”我转过头怒视他,他装没看见,继续问杨雪:“你吃的什么长胸?”两个人在那儿热议女人的胸部,从胸部形状,到******聊了个遍。也只有侯春才会和女生聊的这么传奇。
他确实不辞辛劳的当着媒婆,天天下课放学缠着红苹果逼婚,后来杨雪和红苹果真谈上了。
侯春相当得意,问我耍不耍朋友,帮我介绍。他老在我面前说,陆虎对我有意思,上课偷偷看我来着。弄的我和路虎像有什么似的,不能自在的说话了。
侯春的媒婆业务甚至做到了其他年级其他班去。我只能对他的这种热情哭笑不得,天天叫他春媒婆、春姑。春姑还热衷当恋爱专家,给人解决感情纠葛,疑难杂症。
“我想和他做,不晓得咋弄。你有没有那方面的书?”
“做啥?哦哦哦,那简单的很,要么你在上面,要么他在上面,就像骑马一样。书我给你弄去。”
“你懂呀?”
“哎哟,男孩子都懂,就女孩子傻。你家红苹果肯定晓得咋做。”
“狗屁!他傻了吧唧的,晓得个屁。”
一段匪夷所思的对话,我没听懂,还傻了吧唧的车过去问:“做什么?”两个人狂笑。
杨雪和红苹果明目张胆的谈,惹得我们的班主任老太太相当冒火。把两个人叫办公室去理骂,结果杨雪理直气壮的声音穿越几层墙壁来到我们教室:“我都十九了,他都二十了,早成年了,成年了为啥不能谈恋爱呀?”杨雪的尖利嗓音完全压住了一切杂音。
可能老师问她,将来想干什么,来学校干什么之类的问题。听见杨雪尖叫着:“我来学校就是耍朋友的,将来当然是结婚生孩子呀!关你丫屁事!”能和班主任这样叫板,能这样回答关于理想的话题。我们的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既然老被问,我们有时候也正经谈了各自的理想,但感觉都是幻想、白日梦。
冉亮想当忍者神龟,其实他是个清华北大的料,读书一点不费神。四岁就读书,老拿年级第一,生病了别人才有机会。大家想来他也是一步步的高中大学好工作的路子。一目了然!就是长相差,不长个,喜欢动漫都要疯了,平时的腔调不是忍者神龟,就是哆来A梦。
程伟想当警察,警匪片看多了。但属于四体不勤的人,跑个八百米要出脱了一样。
肖宏斌想当歌星,喜欢四大天王。长得丑,他一说,大家都笑。
我也想当警察来的,也是警匪片看多了,什么霸王花呀。经常想象自己是身手不凡的女警。我也想当歌星来着,我也喜欢四大天王。这些不能算理想,我认为。周围每一个同学都有这样的白日梦。你看看男同学的发型,包括我这个假小子——郭富城的头。肖宏斌时不时的从文具盒里摸出个小镜子照呀照的,两只手使命的抹呀抹,分的杠一丝不乱。
我没说出来,只是故作高深的:“风往哪儿吹——”还没说完,侯春接上:“就往哪儿飞。”
“管他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侯春没正型的学着摇滚歌手嚎叫,“回到拉萨,回到了布达拉”。
选择未来,有时候是朋友决定的。
等到初三快毕业的时候,烦恼来了,要么考技校,要么考中专,要么考重点高中,什么都考不上的就都去读职中。职中就是传说中的垃圾场,出了很多烂事的地方,成绩最差的也不愿意去。考重高和中专得是班上成绩最好的,考技校也得是中等成绩。我们的父母都是厂矿职工,大多希望我们读个三年中专技校就上班拿钱,上高中意味着还要考大学。
多数同学都选择考技校,那样稳妥些。我一直就在心里暗暗的决定报考重高,上高中的情结来自一些青春片,什么《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不哭》、《校园先锋》等等描写高中生活的电视剧。
我特别羡慕高中生活,所以早就下了读高中的决心。我父母当然是不太赞成的,但也没有过多反对。我鼓动着侯春也去考重高,侯春却是不愿意,他就想读个技校了事。也不是成绩很差读不进去书的那种学生,就是害怕考不上。整天嘻嘻哈哈的一个人,实际上是个软弱包。
我软磨硬泡的劝他:“和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上下学,走那么远,都没个伴。去读高中,我们又可以在一个学校多好呀。”
一般情况,我只要强烈要求他,他总会没脾气的答应。比如星期天他想睡懒觉,但我想去爬山,只要我求他陪,他哭丧个脸也会陪我去。这一点上,这个哥们还是很够意思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虽不情愿,但还是和我一起去考了重点高中。结果是,我考上了,他没考上。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对他还是有期望的,于是家里给他交了高价读我们一中。他很是埋怨我拉他考高中,总是说“我读个技校多好的。”但他父母对我却是笑眯眯的,希望我多到他家去玩。他在家估计是个小皇帝,他要不耐烦的话,他妈根本拿他没辙。
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我们几个相好的同学天天在一起混,舍不得分开。程伟上了技校,毕业出来当电工,离他那警察梦挺远的。肖宏斌成绩差,只能去读职中,他家孩子多,没多的钱培养他的歌艺。职中不包分配,出来得自己混了。我和冉亮、侯春、陆虎上高中,好像特别亲近。有点携手共创美好未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