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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你不来,我不老(四)

「起伏」

和尹薛一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便忘记了很多事,比如说他只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瞎扯而非是他对我有意思,比如说他只是找了一个供他消遣的伴能陪他上天入地,再比如说他早已有了喜欢的人我也没有那个能耐把他掰正。

我总是会忘记尹薛一是受这回事。

其实和尹薛一玩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也见过他的那个男朋友几次,只是每次都作匆匆而别状,他的那个男朋友好像总是很忙。

于是我期待着他们终会有一天因为忙碌这个词而分道扬镳。

尹薛一说:“苏小二,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说:“我那么努力,却不知是为了什么而活。”

原来他忘记的不只是我,还有十年前的所有记忆,我觉得我和尹薛一的遇见已经够瞎眼狗血了,可是没有想到还有更狗血的。

他的男朋友在他最无助的时候遇见,然后便是一生一世那么理所当然。

尹薛一不喜欢女人,是因为尹伯母的一次又一次背叛,他从小都恨尹伯父,是因为尹伯父总让尹伯母哭泣,可是原来尹伯父的作为是有原因的,尹薛一受不了那样大的打击而选择失了忆,可是他不该也一并忘了我,他潜意识里抗拒女人,却不知为何总愿与我在一起,他的男朋友将这一切告诉我后说,或许我是那个可以带尹薛一走出阴影的人。

原来他喜欢尹薛一,可是他也有妻子,他有一个完整的家,而那个家里不能有尹薛一。

这一切尹薛一都知道。

他说他已经把一切都和尹薛一说清楚了,他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我多么期盼着的一件事啊,如今实现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我问他为什么要放弃尹薛一,他摇头苦笑:“没有人比我爱薛一,可是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不是我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在逃避,却从未爱过我。”

我去找尹薛一,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天气已然转凉,他的衣衫很单薄,他靠在那里,双眸悲凉,我的心一紧,竟是万般纠结。

他看到我来,只是淡笑一声,笑容略显干涩却总归是还能做出来的表情,他说:“苏小二,你怎么来了?”

我走过去:“尹薛一,你何必折磨自己。”

“你都知道了。”他苦笑,“他说我从未爱过他。”

“可是他错了,苏小二,”他忽然起身看着我,“我爱过的,我只是怕被看穿,毕竟这十年来陪着我的只有他一个,要是被他知道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被他知道我是这般柔弱的人,他会看不起我,他会离开我,可是没有想到,即使不被他知道,他还是会离开我。”

“苏小二,我爱他,胜过爱自己。”

他低眸冷笑:“总归他还是不爱我。”

我的双手在抖,即使紧握在一起它还是抖,不是因为天冷而是心冷,我多么希望今天我根本就没有来过,没有听到这些话,他们明明是彼此相爱着的,可是我却不能把真相告诉他或是他们,我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就这样吧,一切就这样吧,到此为止,到此结束。

尹薛一,你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所以到此结束吧。

我走过去轻轻的抱住尹薛一,我说:“尹薛一,我叫苏枝桠,我们在一起吧?”

他身形一颤,继而又抱的我紧些,他说:“枝桠,阿桠。”

他总归是不记得我了。

“苏小二,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给我陪葬。”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单的活着。”

“好,那就生同衾死同穴。”

我和尹薛一在一起十一个月零三天,都是平静而狗血的,尹薛一总会不时地惹出一些烂摊子,然后等我去收拾,他说我在帮他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是最帅气的。

我很苦逼,我又不是男人,要帅气做什么。

只是故事的剧情太过简单而平静一定会有急转直下的那一天,因为幸福美好不是谁都能够到达的,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我依稀记得那天是又一年的八月天,八月,骄阳是火辣辣的,尹薛一走了,不突然也不理所当然。

他留给我的字条上只有一行字:枝桠,我对不起你,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本以为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却没有想到原来一切又是另一个开始。

尹薛一忘了我,却在我说我叫苏枝桠的那一天又记起了我,而自那天起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个结,又或者说是愧疚,所以他活的很纠结。

我想他的离开,应该是他终归还是知道了,知道了我为了找到他所经历的那些。

我很狠的甩了阿喑一个巴掌,我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我那样相信她,我甚至把她当做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我双手握拳:“为什么?”

她的嘴角被我打出了血,顾自坐在地上冷笑,她说:“枝桠,我不能让你变得和我一样,他不爱你。”

“爱不爱不是由你说的!”我朝她吼,“你根本是怕,你怕我和薛一在一起会丢下你,所以你要赶走他,可是阿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放弃你!”

她摇头:“我不在乎,枝桠,我不在乎你是否会丢弃我,我只是怕有一天当你亲眼看见自己的梦碎了,你要怎么活下去。”

“梦碎?”我觉得好笑,“那是你不是我,我的梦不会碎,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梦,我要和尹薛一在一起,那是因为他本就是我的,那不是梦,你懂不懂苏嚟喑!”

我说:“我找了他十年,整整十年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阿喑,我不能原谅你。”

我说完便跑了出去,从前每次父母吵架,阿喑都会被萧单咊带走,而我总会偷偷的跟在他们身后,不然我便没有去处,后来父亲离开了,家里再没有争吵,有的只是母亲的泪和阿喑的担惊受怕,母亲因为思念父亲,而阿喑,是因为担心萧单咊。

再后来,母亲不再哭了,阿喑也不再担惊受怕了,因为母亲死了,萧单咊走了。

而我,找到了尹薛一。

我跟着阿喑一起跑到这座城市,是因为我知道尹薛一在这里,阿喑来这里是为了忘记,而我,是为了新生。

我终于找到了,却又再次失去了。

我第一次去找尹薛一,是在十三岁,一天夜里的偷跑,却不慎落了水,好在当时有人路过,才侥幸保住了性命。

第二次去找尹薛一,是在十五岁,我不再鲁莽偷跑,而是存了钱又打听到了路线,虽然路途有些长,可我知道我一定能到达的,我给母亲和阿喑留了字条,然后一个人坐上了去市里的火车,到了飞机场我才知道去往尹薛一所在的地方需要那么多的钱,我留在市里打工,却被骗到了窑子,他们不给我吃喝,因为我的不从还打骂我,我以为我会就这样被他们打死,总算老天还是有眼,我得救了,警察把我送回了家,母亲看到我不停的骂我,阿喑在边上哭,我跑过去抱住母亲,我说妈我再也不敢了,阿喑说苏枝桠尹薛一到底算什么。

第三次去找尹薛一,是在十七岁,也就是在那的二年后,因为我无意中听到了尹伯父给母亲的电话,他们回来了,我想办法弄到了地址,却在找到尹家时被关在了门外,尹薛一漠然的挽着一个男子的手走过我,眼神陌生的让我胆寒,我蹲坐在尹家门外整整一夜,后被找来的阿喑带回了家,一到家我便生了病,高烧三天三夜才退,母亲为照顾我日夜不离,我清醒后,母亲却倒了下去,阿喑看着我咬牙切齿,她说枝桠我再不会让你去找尹薛一。

我想那个时候,阿喑已经决定了,不会让尹薛一和我有在一起的可能。

我跟着阿喑来到这座城市,她起初是不知情的,以为我跟着她来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我们在不同的学校,她有空了就会来看我,后来为了不让她知晓真相,大多的时候变成了我跑去看她,只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团火会烧的这般旺。

母亲的离世对于阿喑的打击是最大的,我知道她是害怕再失去我。

我打听到了尹薛一所在的地方,我又一次跑过去了,却是看到了最不堪的一幕,他到底还是爱他,他到底爱的不是我。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似是碎了。

尹薛一说:“枝桠,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好不好?”

他的上衣来不及穿,身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红印,下身在匆忙间裹了一张床单,我不应该打扰的。

我说:“尹薛一,你这样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然后我朝他身后坐在床上的男人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魑祟动情,必作灰飞。犹蛾之投火耳,非愚,乃命数也。

我站住脚跟:“尹薛一,我还是会等你,你若不来,我必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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