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飞的施针和苏蝶心的运功调息,让苏蝶心体内的毒素越来越少。随着寒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严重,苏蝶心的身体也逐渐变差。即使初夏季节,苏蝶心身上还是凉凉的。
慕容轩很担心苏蝶心的身体,虽还是日日打趣苏蝶心,却也处处让着她。苏牧之不知道苏蝶心如今的情况,但每每不自知的走到东宫门口,想要进去看看苏蝶心,总是止了步,他不想再看到苏蝶心毒发时,慕容轩抱着她的样子。他们一个文韬武略,温良如玉,是国之储君,一个如琬似花,秀而不媚,宛若天仙。看他们相拥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才子佳人,什么叫天生一对。
午后,苏蝶心躺在廊下的躺椅上,微闭着眼,任由阳光打在自己身上。思依和思烟站在边上的阴凉处,十分心疼的望着苏蝶心,又毫无办法。眼看着苏蝶心的身体越来越弱,相比思烟自责没有照顾好苏蝶心,思依更多的是怀疑。苏蝶心越来越多次的把自己和思烟赶出房门,恐怕不是她犯困想睡觉那么简单的事情。再回想起慕容轩路过翠玉轩时看到她们姐妹在门外,脸上的那种紧张,思依更加确定里面有隐情。
苏蝶心想着薛云飞走之前说的话,“小蝴蝶,这毒解了有一半了。我很担心你的身体会扛不住最后的那次毒发。毕竟最后一次毒发是最最厉害的。若你能度过这一关,剩下的寒毒,不出半月,你就能彻底解毒。可若是度不过,小蝴蝶,你就不能跟我斗嘴了。”生死难关就这么摆在了面前,苏蝶心想的头疼,虽是照着薛云飞的意思把日常饮水都换成了姜汤,可起到的效果只是寥寥,毒发起来还是冷得彻骨。照现在的情况看,最后的毒发已经不远了,恐怕就是这两三天内。
这个时候,苏蝶心是后悔的,后悔当年没有解毒。拖了三年,解毒也愈发困难,最后的毒发也愈发的凶险。转念再想,若当年解了毒,恐怕没有这三年的安逸生活了,早已重新踏入江湖。
“思依,殿下在哪儿?”苏蝶心睁开眼,问思依。
“这个时候,殿下应该在书房,”思依回答。
苏蝶心坐起身,按了按有些酸痛的腿,“你们下去休息吧,我去找殿下。”说着就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从翠玉轩到慕容轩的书房有些距离,初夏时分,一般人走了额头都难免多多少少有些汗,可苏蝶心一滴都没有。走在阳光下的苏蝶心,有些贪婪的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慕容轩听到声响抬头,看到已经走至门口的苏蝶心。
“小蝴蝶,你怎么过来了?”慕容轩放下书,起身走过去扶苏蝶心。
苏蝶心不领情,拍开了慕容轩伸来的手,扁扁嘴,“我自己会走,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了,要人搀扶着。”
“好好好,你自己会走,”慕容轩无奈的收回手,“你不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莫非是太想为夫了,所以想来看看为夫不成?”
苏蝶心抚额,自己都到这个地步了,慕容轩还不忘调戏自己。
“想找你说说话,”苏蝶心一如既往的趴在桌案上,“我进宫也快一个月了,解毒的事情也快了结了。等毒完全解了,我就该回芙蓉楼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你想去打乱宁煜的计划么?”慕容轩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你别忘了,阁主可是让你保护我的,所以,即使你解了毒,也得留在东宫,时刻在我身边。”
听慕容轩提起这个,苏蝶心才发觉自己早已把这件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从之前的一两天要被慕容轩抱一次,到一天要被慕容轩抱两三次,苏蝶心早就忘了宁少骐说过的话,要她保护慕容轩。
“慕容,”连苏蝶心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称呼慕容轩,“你知道的,现在我还活着,可能几天以后,就因为扛不过最厉害的寒毒就死了。”
“我知道,”慕容轩内心深处那潭平静的水被突然搅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打趣着苏蝶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要是死了,谁保护我?”
苏蝶心对慕容轩的话表示不满,无力的拍着桌子,“有没有点同情心,我都快死了,你还要我保护你。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色还是黑色的,是肉做的还是石头做的。”
“你来,”慕容轩笑着展开双手,“我让你看,我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是什么做的。”
苏蝶心用手垫着下巴,不开心的瞪了慕容轩一眼。慕容轩收回手,饶有意味的看着苏蝶心。
“苏牧之怎么样了?”苏蝶心转移了话题,“那天之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他了。说实话,还是蛮想他的。在芙蓉楼的时候,他十天半个月就过来看我一趟,给我带些梅子。”说起梅子,苏蝶心猛的想起来,在东宫的这段日子,梅子就没有断过,苏牧之当日带来的梅子,不可能吃这么久的,试探的问慕容轩,“苏牧之是不是来过东宫?”
“他来过,只是每次都在门口徘徊,不曾进来,”慕容轩回答,“他要是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我喜欢吃的梅子,怎么都没有断过?”苏蝶心想都没想就问出了口。
“品梅铺的梅子,”慕容轩说,“牧之说过,你喜欢那里的梅子,我就差人出去买了回来。牧之最近都在上阳宫陪着沁儿,没有时间出去帮你买梅子。”
苏蝶心有些意外,苏牧之竟一直在上阳宫,“他们如何了?”
“不知道,近一个月,除了早朝,我都在东宫,你忘了么?”慕容轩翻了一页书,“说起来我也是许久没有见过沁儿了,不如你随我去上阳宫看看他们。”
“我去不合适,”苏蝶心的情绪低落了一些,“我有什么颜面去见公主。而且薛云飞说苏牧之时常向他打探我的身体情况,他都隐瞒了过去。现今我这幅样子,如何去见苏牧之。”
“你打算告诉牧之么,”慕容轩抬头打量了苏蝶心的一眼,“如果度不过最后一次,你就再也不能看……”
“死了也好,省的苏牧之再记得,”苏蝶心打断了慕容轩的话,且语出惊人,“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他,我以前做过什么。我死都死了,就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
“小蝴蝶,”慕容轩合上书,“跟我去上阳宫。牧之可以不知道你从前的事,但他有资格知道你如今的情况。他是你义兄不是吗?他知道你身体有恙不是吗?万一你扛不过,他有权知道你为什么会死不是吗?倒不如让他早日有个心理准备。”
苏蝶心突然觉得慕容轩说的好像的确很有道理,就跟着慕容轩去了上阳宫。
当慕容轩带着苏蝶心进上阳宫前殿的时候,慕容沁和苏牧之正在下棋。
“太子殿下到——”门口的小太监一声唱喏,慕容沁和苏牧之站起了身。
“皇兄,”慕容沁娇娇的唤了一声,又看到了慕容轩身后的苏蝶心,“蝶心妹妹也来了。”
苏蝶心伏身行礼,被慕容沁扶起,苏蝶心抬头,慕容沁看到了她苍白的脸,“皇兄,你是如何照顾蝶心妹妹的,你看看,她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牧之来不及向慕容轩行礼,就被慕容沁的话牵引了思绪。不安的看向苏蝶心,也被苏蝶心的面无血色吓了一跳。苏蝶心下意识的别过了脸。
“牧之,今天我带小蝴蝶过来,是有话要跟你说。”慕容轩看到了苏牧之逐渐握紧的双手,不急不慢的开了口。
“殿下答应过我,好好照顾蝶心的。”苏牧之不卑不亢的对上慕容轩的眼睛,“不知殿下是如何照顾的,让蝶心变成这般模样?”
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慕容沁听到苏牧之的话,突然就觉得自己近一个月的努力白费了。他心里的人,依旧是苏蝶心,可以让他如此气势跟慕容轩说话。
”你们都下去,“慕容沁遣散了在殿内外的所有宫人。
“哥哥,”苏蝶心把慕容轩往后拉了一步,把自己横在两个男人之间,“这不能怪殿下,是我身体的寒毒的缘故。我知道你问过薛大哥我的身体情况,我也知道薛大哥跟你说没什么大碍,那天的样子,是偶尔的。薛大哥为了不让你担心,是骗你的。这段日子,寒毒发作的很厉害。而且最厉害的一次也就在这几天了。”苏蝶心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我是不想来了,但是殿下说你有权知道我的情况,我才跟了过来。”
“寒毒?”苏牧之皱眉。
“是,寒毒。”苏蝶心应了下来,“殿下把我照顾的很好,薛大哥也每日为我施针治疗,但是寒毒发作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不能怪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坐下来说吧,”慕容沁开了口,“蝶心妹妹身体不好,坐着要好一些。”
苏牧之没有要坐的意思,直视着苏蝶心身后的慕容轩。
苏蝶心怕苏牧之会出手去伤慕容轩,一直把慕容轩护在身后。这在苏牧之眼里看来,他们已经不是像当日苏蝶心所说的,只是假装互相喜欢,演戏给别人看了。三年了,苏牧之从未见过苏蝶心如何保护一个人。
“哥哥,我隐瞒了许多我不愿提起,你肯定也不愿知道的事情。但事到如今,我想应该告诉你寒毒的事情,”苏蝶心见苏牧之神情带着怒气,同时也不想苏牧之和慕容轩因为自己的事情反目成仇,“我能撑到如今,多亏毒发时,殿下不畏寒冷,替我取暖。只是这最后一次,要比平时更冷数倍,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怕是撑不下去了。”苏蝶心的话让苏牧之不知所措,原来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却浑然不知。苏蝶心注意到苏牧之的神色变缓一些,继续说着,“我本想一死了之,哥哥也能忘了我,专心对待公主。但殿下劝我,你是我的义兄,有资格知道,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得知我的死讯,觉得突然……”
“蝶心。”苏牧之的语气软了下来,“若非殿下相劝,你当真是不想让我知道一丝一毫情况么?”
“我不想哥哥担心,”苏蝶心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哥哥,多谢你这三年的照顾,也多谢你相信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我……”
苏蝶心的话没有说话,被苏牧之一把搂进怀里,抱的紧紧的。
不要说苏蝶心,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慕容轩和慕容沁也没见过这样子的苏牧之。所有人认识的苏牧之是放荡不羁的,是没有正经样子的,是潇洒超脱的。这一刹那,才知道,他和所有人一样,他也有在乎的人。
慕容沁向慕容轩靠了靠,慕容轩把她揽进自己的胸膛。慕容沁悄悄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渍,为苏蝶心可能会死而流泪,也为自己得不到苏牧之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