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望去,万物银装素裹,满眼是白色的世界。鹅毛般的雪花依然飘飞,一片比灵魂还轻的重量,落在手心便消融成水,但数以万计却也足够给生命不能承受的压迫,将大地盖地厚实。
寒冷将世间的生机冰封在最后一丝温度中,说不出残忍和决绝,倒是给予那些可怜的生命以永恒的安宁。
赵赐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世界,虽然美丽却冻人,这时一阵刺骨寒风卷着雪花袭来,冷得他直打哆嗦。
“这雪若是再这么下着,怕是打不到猎物了。”他裹紧身上仅有的两件衣服,跺着脚往洞深处边走边想着。
说是洞穴,却是一丈见方高约两丈的地方,不时有雪花被呼呼北风吹进来,寒气逼人。但奇怪的是赵赐走到最里面时,却将上身衣物脱下,裸露出健壮的上肢。
他以掌为扇,不停地上下扇动着,然而丝毫没有效果,不一会儿汗如雨下,湿滑的上身在柴火的映照下泛着亮光。
“最后一块鹿腿你也偷吃,你没瞧见外面雪下得如此之大,现今到哪里去弄吃的来?“赵赐望着脚边正在睡觉的小龙,埋怨道:”不是说好了,最后一块鹿腿要捱到雪停么?现在那只得饿肚子了!”
小龙似乎被赵赐啰哩啰唆的一番话语吵醒,但又像是要向他认罪讨好,闭着眼将头从自己身驱上慢慢移到赵赐的脚背上继续睡觉。
赵赐的脚背透过鞋子逐渐感受到温度渐渐升高,大感不妙,因此在他即将受到如同烈火般灼烧的疼痛感之前将脚从小龙颔下抽离,而小龙眼都没睁开一下。
洞外寒冷刺骨,北风呼啸,大雪纷飞;洞内温暖如夏,蒸汽朦朦,烟雾缭绕。若不是为了防止野兽寻找栖身之所,在这洞内与一人一龙不期而遇,赵赐真想一泡尿将这柴火浇灭,因为洞内实在是太热了。
赵赐对于这种状况见怪不怪,因为三个春秋的更迭,已经让他了解了小龙的某些特性,更加相信小龙未来会有巨大的潜能等待被发现,起码会长成和它母亲一样巨大的身躯,然而这个想法还有待时日去实现。
看着如同自己大腿粗细的小龙,赵赐揶揄道:“吃了睡,睡了吃,怎的不见你长大。”三年过去了,正值弱冠之年赵赐已然长成了八尺有余的壮汉,眼下正在缓慢生长的小龙让他甚是着急又无奈。
小龙似乎听懂了赵赐的话语,睁开了眼睑,眼芒大甚,铆足了气力向赵赐窜去。未等赵赐反应过来,小龙已他从胸部到脚缠绕住。赵赐重心不稳,又苦于双手被小龙强劲有力的身躯捆住,一下子跌倒在地,嘴里急忙说着:“别,别。”
只见小龙将头往赵赐的腰部拱去,直挠的他哈哈大笑,在地上来回翻滚。小龙又用温热的舌头舔舐赵赐的脸部,在他的再三挣扎或者是求饶下方才停止。
小龙一下子窜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睡觉,不一会儿便鼾声阵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留下满脸唾液的赵赐坐在地上,无奈却又幸福地笑着。
赵赐心里清楚小龙为了不烫伤他的皮肤,玩耍时便故意控制了躯体的温度,保持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里,这也是赵赐仅凭两件御寒衣服依然能在凛冬中不被冻僵并生存下来的原因。
他用黑的发亮的外套擦了擦脸上的唾液,然后将外套平铺在地上,面朝着洞口侧卧下来,一只胳膊支撑着头,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灰白的天空。
三年来的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顷刻淹没了他。起初是带着小龙逃命的一年,与其说是东躲西藏的逃命,不如说是在对一个陌生势力的慢慢认知。
他总是感觉到背后有双眼睛在暗处窥伺着,但一转头却空无一人。那种感觉一直缠绕在心间挥之不去,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时刻紧绷着的神经在连绵起伏的大山中,在莽莽榛榛的树林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胆战心惊。
终于,在离开赵村的半年后,赵赐与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生物相遇了,更确切地说是赵赐先发现了对方的行踪。
那日,天空灰蒙蒙,似笼罩了一层纱,让人不甚压抑。正值初春,万物复苏的季节,小雨躲在云层里,伺机而下给大地万物送去甘霖。
赵赐盘腿坐在一处山脊上,可以俯瞰下面的平地,恰巧他身旁地矮树丛将他遮挡住,不会被下面仰视发现。
如赵赐小臂粗细的小龙,在膝间来回跳跃,异常地兴奋。赵赐将放在弓箭上的包裹拿来,摊在地上,取出一只烤熟的兔子,将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喂给小龙。
小龙欢快地吃着兔肉,嘴里发出“咕噜”的声音,眼睛贼溜地转着。赵赐用手抚摸着它头部到脖颈上和下颌的鬃毛,它昂起头闭上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这时,头顶上的不知何时积攒了厚厚的云层,还不时闪着雷暴。小龙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感知到未知的危险,它迅速钻进了赵赐的衣服内,只留头部望外警觉地张望着,脖颈上的鬃毛全数倒立起来。
对于这场景,赵赐似曾相识,记忆犹新。他立马将包裹收拾完毕系在背后,又将利箭上弦,时刻警惕着四周。
平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不规则的岩石,小溪涓涓细流绕过它们蜿蜒着流向远处,尚有几点绿意还保持着土色的草地,等待着春雨的降临后恍然一新。然而这一派和谐美好的初春景象背后隐藏的杀机却没有逃过“猎人”赵赐锐利的眼睛。
那“生物”正缓步往山脊而来,走走停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想必也未发现赵赐的存在。它每走一步,全身上下的颜色也会随背后物体的颜色而改变,就如同一个透明的人形水团。
赵赐见此诡异的情景,倒吸了一口气,不禁冷汗直流,毕竟从未遇见过,但随后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心里挣扎着:是立刻悄无声息地溜之大吉,还是趁那生物还未发现自己,射上几箭一探虚实,若是射死再好不过,若射不死,凭借自己从小在山间林里长大练就的本领,定能全身而退。
随即,在那生物再次起步毫无防范的时候,赵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调整角度,引白羽,拉满弓弦,瞄准后将箭射出。此弓此箭,非平日打猎时所用的猎弓木箭,而是从赵三爷屋里取出的军弓铁箭。
那箭嗖的一声,速疾如电,朝那生物奔去,就在赵赐大喜过望,以为可以将其射杀的时候,那急速飞驰的箭竟然在离那生物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不动,凭空静止。
赵赐见状,当即又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如法炮制,然而结果也是相同的:那只箭也凭空地横在那生物前面。
就在赵赐心里开始慌张但又不甘心,准备引第三只箭的时候,那生物褪去了身上的“水”,显露出一身泛着亮光黑色的盔甲,而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里攥着两只箭。
黑色的头盔封闭着,看不见样貌,但赵赐知道那人正仰视着山脊上的自己,那两只箭的主人。
“嘿嘿,野蛮人终于找到你了。”那人朝山脊上说着话,声音大得出奇,惊飞了林间的鸟雀。
就在赵赐诧异那人的声音响若洪钟时,一条红线从头顶上的乌云里射出,自平地快速的移到山脊上。赵赐眼睁睁地看着红线由远及近,在自己脚下聚焦成一个红点,忽闻平地上一声惊呼:“糟糕!”
赵赐闻声,凭借着自己极快的反应能力和矫捷的身手,将小龙抱在怀里,从山脊上跳了下去,落下另一侧平地上的矮树丛里。
在赵赐起跳的一瞬间,“轰”的一声,山脊上的尘土碎石断枝乱飞,不少砸在了他的背后,而他方才所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焦黑的坑边上冒着烟。
这时,山脊的另一边传来了声响:“你脑子被驴踢过了!我们要抓活的!活的!你知道什么是活的吗?”语调中既充满了强调的意思又略带无可奈何之情:“你这一炮下来,我们连个龙鳞都找不到啊。”
“原来一直惦记着我的小龙。”赵赐强忍着背上以及落下时被树枝戳伤的疼痛,从矮树丛里爬起来,更加抱紧怀里的小龙,一路飞奔,穿过平地钻进了树林里。
“站住,野蛮人。”背后传来的声音更加快了赵赐的步伐。头顶上厚厚的乌云似活了一样,沿着赵赐逃跑的方向,越压越底,渐渐地树林里昏暗如夜,狂风大作。
赵赐一边用衣袖遮在脸部,一边从怀里掏出那颗大龙留下来的蓝色珠子,摇了摇。顿时那颗珠子蓝光大甚,方圆一丈物体俱可瞧见。他抬头望了望头顶,乌云里红光蓝光不停地闪烁着,正在往下降,耳边充斥着树枝折断的声音。
赵赐清楚记得这片树林的尽头是一座高山,而山脚下有着一个连通地下四通八达的洞穴,因为他之前将一些物品藏于其中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怀着的小龙正睁大眼睛看着赵赐,毫无畏惧之情。于是,赵赐将它缠在腰间,手擎着蓝珠,双臂甩动起来,直往山洞奔去。
就在赵赐踏进洞口时,一声巨大的“呲”,从背后树林里传来,继而铺天盖地的白汽席卷而来,一个无形地气力将赵赐掀翻在地,然后远处树林里传来了声音:“别躲了,野蛮人,我们来找你了。“
赵赐闻讯,慌忙地找出之前藏在此处的包裹,头也不回地往洞穴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