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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清晨,清幽的峡谷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篝火已经变成一堆灰烬,一缕微微弱弱的青烟从灰烬中袅袅升起。

天游真人,萧闲月,柳道长三人起身理了理衣袍,收拾了一番,看了一眼树下冰冷的两只幼鸟,又看了一眼趴在土堆上熟睡的仲夜。

失去了父母的幼鸟恐慌的爬出鸟窝,然而他们没有足够的羽毛飞翔,注定摔死。萧闲月终究有些不忍让仲夜亲眼看到两只幼鸟摔死的景象,他拾起幼鸟,将他们埋在了土堆旁。

在仲夜身上,他看见了千琴师妹的那股单纯善良,可是,这种单纯善良让他又爱又恨,这残酷的世间何处容得下单纯善良?或许也正是如此,单纯善良才显得弥足珍贵。

天游真人拾起剑,拭去上面的泥土,淡淡一笑,取下背上剑鞘,归剑入鞘,然后插在土堆前。

“紫火,你就留在这吧。”对着剑轻轻道,语毕,天游真人挺身朝峡谷外走去。

萧闲月抱起仲夜,背在背上,跟在天游真人身后,柳道长也跟随着朝峡谷外走去,临出峡谷时,忽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雾气弥漫的峡谷,参天肃立的大树,斜插的紫红色长剑,孤单凄冷的土堆,埋葬的是孩童最纯粹最简单的单纯。

仲夜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疲惫消了大半,但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又慵懒的趴在萧闲月肩头眯眼打了会盹,随着步伐一摇一摇的睡的很是舒服。

初春的阳光并没有驱散这片黑色山脉的幽暗和阴冷,但也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微微的暖意,仲夜的悲伤情绪和困意一起渐渐消褪,萧闲月的肩膀让他感受到了爷爷身上的温暖和安心。

直到感觉背着他的人忽然停了下来,仲夜才恋恋不舍的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前面一片干枯的树林,感受到一种怪异的气氛。

地面微微的颤抖,前方无数枯树被折断的声音如洪水咆哮而来,仲夜感觉到萧闲月微微转头发现他的醒来,但是并没有放他下来,三个白发老者安静的站立,似乎在等待那咆哮声的到来。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一阵猛烈的震动,一只巨兽猛的一个跳跃扑来,巨兽身形巨大,一座小山一般从天而降。

萧闲月一蹬地面,身形如燕翩然倒飞,避开了巨兽的扑击,巨兽突击未成,愤怒地张口狂吼,仲夜只感觉一阵腥风扑面而来,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但风中那股腥臭让他差点作呕。

腥风过后,仲夜睁开眼,被眼前的巨兽震惊的浑身僵住,从未见过这么大个头的动物,站在它面前,就像站在一座山脚下,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无形而生。

仲夜昂着头才看到高高在上的巨兽猪一样的脑袋,只见一张獠牙铮亮的嘴半开着,口水粘液从獠牙上滴落,甚是恶心,两个朝前的鼻孔里刺出刚硬黑毛,喷出一股股粗气,而两只巨大暗红色的眼珠正往下瞪着他们。震惊之余仲夜脑海里闪过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就快跑,然而背着他的萧闲月一动不动的站立。

“你还活着?看来伤都愈合了。”天游真人平静的对着巨兽道。

巨兽两只酒桶般的眼珠转过来看着天游真人,像是听懂了天游真人的话,竟然若有所思的楞了一会,忽然平静了下来,来回地转动眼珠,在天游真人,萧闲月和柳道长三人身上来回的看。

每次巨兽看过来仲夜这边,仲夜都缩在萧闲月的背后不敢直视它,但又忍不住透过萧闲月的耳际盯着它,生怕它下一秒就会冲过来。

巨兽看了一会,似乎有些疑惑,在它面前三个白发老者竟然毫无畏惧的原地站立不动,显然它很少遇到敢和它对抗的对手。巨兽挪了挪步子,左右来回的绕了两步,歪了歪野猪一样的脑袋,硕大的鼻孔嗅了嗅,然后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巨兽忽然浑身黑毛倒竖,认出他们正是三十年前打伤它的人,愤怒的狂吼一声,抬起粗壮的脚朝天游真人哄然踩下。

天游真人毫无惧色,不急不慢的抬手,空无一物的手里凭空浮现一柄剑来,横剑一挡,硬生生将巨兽压下的脚停在了空中,任凭巨兽愤怒的用力,再也压不下半分。

巨兽收回脚掌,疑惑的看着丝毫未伤的天游真人,酒桶大的两只眼珠充满愤怒仇恨,换另一只脚掌朝天游真人横扫而去。

粗壮的脚掌携带凛凛威风撞上天游真人的瞬间,风散,风止,仲夜吃惊的看到,天游真人横剑胸前,将巨兽如大树般粗壮的脚掌稳稳的停在了空中。

天游真人站在巨兽的脚掌面前显得十分渺小,但就那么不费力气轻易的将巨兽的猛击定在了空中。

巨兽显然被完全激怒了,它双眸里燃烧着怒火,暴躁的低吼一声,两只前掌轮流拍击横扫,对着天游真人发起一顿狂乱的猛烈攻击,地面岩石都被踏得粉碎,顿时乱石尘土四溅。

仲夜担心的看着天游真人,又见柳道长远远的站在一旁,也不帮忙也不逃跑只是静静的观看,背着他的萧闲月也是如此,背着他远远的站在一棵枯树下,绕有兴致的观看着。

巨兽一顿狂乱的攻击后,忽然停了下来,小步退了几步,然后低头蓄力猛的朝天游真人急速冲撞过去。

原本平坦的地面被巨兽的一顿猛攻碎成了乱石,漫天尘埃中,唯有天游真人脚下一小圈地面完好无损。天游真人寸步未动,面对巨兽低头冲撞而来也毫不退缩,只挥了两剑,身前便出现两道交叉的剑光。

巨兽哄然一声撞击在看起来两道微不足道的剑光上,然而天游真人一剑刺出,直刺在两道剑光的交叉处,顿时剑光大作,将巨兽急速的冲撞瞬间停住。

巨兽和两道剑光僵持不动,巨兽低吼着,四肢微屈,用力蹬着地面用力的往前顶,直踩的地震山摇,岩石碎裂,依然也前进不了半步。

天游真人嘴角微微一扬,缓缓屈臂往回收剑,巨兽兴奋的跟着往前顶了半步,随后它看到了天游真人嘴角的微笑,顿觉不妙,但已来不及退。

天游真人猛然将剑直刺而出,顿时剑光大作,巨兽再也抵挡不住,踉跄着倒退了数十步才勉强没有摔倒。

一道白光从高空落下,“铮”的一声刺进地面,直插在巨兽和天游真人之间,那是巨兽的半截獠牙。

巨兽悲切的狂吼一声,但已没有了之前的气势,抖了抖浑身的尘埃,还来不及站稳,又一道剑光闪过,巨兽慌忙躲闪,然而一只前肢被凌空斩断,断肢如巨树倒塌哄然砸在地面。

天游真人持剑再一挥,又两道交叉的剑光朝巨兽射去,断了一只獠牙和前肢的巨兽眼里此时只剩恐惧,自知躲不过,绝望的仰天悲鸣一声。

天游真人悠然转身,柳道长和萧闲月也随之转身,三人头也不回地朝前方枯木树林走去。

仲夜抱着萧闲月的肩膀,回头看着巨兽被剑光击飞,如山般庞大的身躯哄然倒下,四肢抽搐了几下,再没爬起来。

直到走远,再也看不见巨兽,仲夜才缓缓转过头,进入鬼域后这两天的所见都超出他的理解,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最前面不急不慢的天游真人,一个老头轻易的就杀了一个那么大的巨兽,太不可思议了。

仲夜想起昨晚萧闲月好像也是轻而易举的就杀了鸺鹠大尊,顿时觉得这两个老头比村里老爷子们讲的恐怖故事里的妖怪还厉害。

仲夜坐在萧闲月背上,悠闲地看着走在前面的柳道长,心想这个老头会不会和他们两个一样厉害呢,看他一身干净的白袍下消瘦的身骨,应该不会很厉害吧,而且他空空的双手什么武器都没有……忽然仲夜发现天游真人手中的剑不知何时不见了,背上也没有,仲夜疑惑的上下打量一番,始终也想不明白他的剑去哪里了。

“他的剑哪里去了?”仲夜指了指最前面的天游真人,在萧闲月耳边轻轻问道。

萧闲月道:“埋在峡谷了。”

仲夜挠挠头,不解的道:“刚才他不是还用剑吗?”

“那是精气所化的剑。”

“那精气所化的剑现在放在哪里了?”

“收回体内了。”

“放在身体里了吗?那不痛吗?”

“你有力气了就自己下来走!”

“我不问了……”

仲夜抱着萧闲月肩膀,悠然地看着两旁倒退的风景,整片树林的树都长得歪歪扭扭,干枯的树枝上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

仲夜想起屋后的那颗大树,冬天会洒满一地的落叶,他们一群小伙伴就在落叶里打滚玩耍,比赛谁踢树振下的叶子最多……但是那棵树枝头总有叶子,从来不会像这些树一片叶子也没有。

几个人一言不发的前行着,仲夜百无聊赖,对两旁一成不变的枯木风景已经毫无兴致,仲夜迷迷糊糊的回忆以前玩耍的画面,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萧闲月的肩膀太过温暖,仲夜又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是夜里,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从树下爬起,捂着干瘪的肚子朝前方的篝火走去。

仲夜走到篝火旁坐下,看了一眼细嚼慢咽的吃着烤鱼的三个白发老者,咽了咽口水眼睛盯着篝火上的烤鱼再也移不开半分。尽管他想起昨晚,他残忍的把两只小鸟的妈妈给吃了,但是,肚子“咕噜”的叫声和烤鱼的香味让他无法自拔。

萧闲月冷哼一声,取下一条烤鱼递给他,仲夜欣然接过,吹了吹忍着烫狼吞虎咽起来。

“没爷爷烤的鱼好吃。”仲夜三下五除二消灭了一条烤鱼,又望着篝火上的烤鱼,说道。

“那你不要吃了。”萧闲月道。

仲夜忙笑脸讨好道,“我不挑食。”

惹得三人都一阵笑,仲夜也不管他们有什么好笑的,反正又拿到一条烤鱼,欢乐地狂啃起来。

萧闲月往篝火里扔了根木材,愣愣的看着仲夜吃烤鱼的开心模样,心里暗叹:千琴师妹,到底什么才是你所谓的善良呢?这世间的万物,生来就是自私的,生来就是靠吃别人养活自己的啊!你的善良啊,不过是看到杀牛宰狗会同情的流泪,可是吃牛肉吃狗肉的时候却又是那么心安理得的感到幸福。

由于白天在萧闲月的肩膀睡的太多,仲夜吃完烤鱼坐了很久依然没有一丝困意,想说说话可三个老头又都一言不发。放眼周围都是重重叠叠的枯木,在篝火的照耀下透射出婆娑的影子,像群魔乱舞的妖魔鬼怪。

仲夜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些婆娑的树影,心里天马行空的胡乱想着,他想起天游真人大战巨兽的画面。要是和爷爷说他见过山那么大的怪兽爷爷肯定会吃惊呢,爷爷有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怪兽呢?肯定没见过,嗯,村里的那群老爷子肯定也没见过。仲夜忽然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幻想自己回到了村里,村里老老少少都围着他听他讲鬼域的所见所闻,然后发出阵阵惊叹和喝彩。

可是他们不让我回去找爷爷,仲夜看了看闭目养神的三个白衣老者,委屈地往篝火里扔一根木头,心里道:我一定要回去,他们不让,我自己偷偷回去,哼!

接下来仲夜开心的幻想自己偷偷的穿过鬼域回渡仙村,只是他忽然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白天的那只巨兽,巨兽两只巨大的眼珠瞪着仲夜,仿佛在说敢砍断我的獠牙,我要吃了你!

仲夜猛然的回过神来,是啊,我一个人回去路上碰到怪兽怎么办?仲夜眼珠一转,瞄了瞄闭目养神的天游真人,轻轻的小步挪到天游真人身边,轻轻地道:“真人,教我怎么打怪兽好不好?”

天游真人眼帘微张,道:“有我们保护你,你要学去干吗?”

总不能告诉他完成任务后自己要偷跑吧,仲夜迟疑了一会,道:“以防万一嘛。”

“放心,会万无一失的保护好你。”天游真人话音未落,仲夜忽觉背上被针刺了一下,浑身一软,就倒了下去。

天游真人连忙一手扶住,另一只手一挥,一道剑光闪过,瞬间传来“铮铮铮……”无数声撞击声。刹那间一旁的柳道长手一扬,打出一道符篆,符篆炸裂化作金色流光,将众人笼罩,无数的撞击声立即从金色光幕上传来,无数的绿点撞击在金色光幕之上。

仲夜浑身绵软,有气无力的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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