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筱曼有些意外，抬起头来，眼神了写着问号，望着吴骥尧。
“给姚女士干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看你挺饿的，不急在这一时。”吴骥尧也耸了耸肩。
罗筱曼还是笑了笑，这就是笑着采纳他的意见的意思。其实，美食嘛，最好是即做即吃，才不辜负厨师的一番心意。话嘛，想一想再说，说不定效果更好。既然对面的吴先生有意成全，那就不如笑纳。低头叉起一块土豆条，很香。
吴骥尧坐在对面，看着一声不吭、头也不抬的罗筱曼。刚刚走出去之后，上了车开车就走，只是经过“姚氏”的大门的时候，想起前几次的等候，一种不甘心强烈地在拉扯着他，让他的双手转动着方向盘又折了回来。无论怎样，总要对得起曾经消逝过的时光，尤其是那些时光里发生的事情。回来的路上，一直怀揣一种担心，担心罗筱曼已经离开，还有一种后悔，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竟然这般冲动，沉不住气，这种担心和后悔反而冲淡了此前所有复杂的感觉。进来时看着罗筱曼坐在这里悠然自得，稳如泰山，他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生气。“既来之则安之”吴骥尧不断地这样告诫自己，不过此刻的安静倒让他想起了曾经和罗筱曼一起吃面的时候，那个时候罗筱曼同样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和今天的情景有些相似。
但是，在罗筱曼心里，这肯定不相似。此刻，她之所以头也没抬，除了美食本身的魅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不太习惯在吴骥尧的注视下去自然地享受美食。两个人一言不发地一起分享美食，和两个人一言不发但一人被另一个人注视着去面对美食的感觉截然不同。
但罗筱曼不愿中途放弃，直至最后，她仍然不曾抬头，不曾言语，即使到最后，舌尖对美食的认知度已然下降。
“嗯，我吃完了。”罗筱曼擦了擦嘴，顺便呼叫了一下服务生，然后把身子朝沙发后面缩了缩。“你不吃吗？”
“不了，回来不是为了吃饭的。”吴骥尧看了看面前的盘子，自己的这一份一点没动，罗筱曼的那份，只剩下光溜溜的盘子。耸了耸肩膀，然后掏出手机，盯着手机看了起来。
这句话让罗筱曼在心里拧巴了一下，然后放弃了。看着吴骥尧，笑了一下，笑容里是只有自己才能懂的含义：“是的，你说得没错，我坐在这里，说不定真是为了吃饭的。”
“罗筱曼，你看一下这个。”吴骥尧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罗筱曼。
罗筱曼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罗筱曼就明白了，考验才刚开始。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首《雨后》。罗筱曼在心里叹了一口：“‘暗黑的云层’，‘不可知的泥潭’，我是否都已经走过了呢？”不过，时间不允许她细想，她面临着更为紧迫的问题：她应该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状况呢？罗筱曼装作若无其事地盯着手机看，希望能掩盖住心里那些不定的起伏。
“给你，这是一首不错的诗。”罗筱曼将手机放到吴骥尧那一侧，也顺带对诗歌进行了“诚恳”的点评。
“今天不是评诗会友。”吴骥尧哼了一声后，盯着罗筱曼说：“罗筱曼，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老实回答我，那个送给我的罐子上写的这两个字‘雨后’，是否就是指的这首诗？”
吴骥尧的眼睛一直那么盯着罗筱曼，似乎不想漏掉罗筱曼任何一个表情。这让罗筱曼有了很强的压迫感，感觉面前的吴老板把生平积累的谈判技能都用在了自己身上。罗筱曼只好移了移自己的视线，又换了换坐的姿势，默默地呼吸了一把，“该来的总会来，如果真有小石子埋在了伤口里，那就挑出来，现在还不迟。”她对自己说。然后将目光重新回到了吴骥尧的脸上，慢悠悠地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啊，往事如烟，已逝天边。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谁又能让时光倒流呢？
“说得很轻巧，但是不够坦荡。我可以当成‘是’吗？”吴骥尧要的是“是”或者不是的回答，不是这样的答案，还需要他做多选项解读。所以，只能步步紧逼。
罗筱曼端起了冷落许久的水杯，喝了一口，轻轻地“嗯”了一下。
吴骥尧的眼似乎穿过了面前的罗筱曼，落在了远方的某个点，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做到了。”
“做到了？”罗筱曼笑了笑，含在其中的苦涩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你做到了什么呢？”
“等待。”吴骥尧看着罗筱曼，狠狠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是扔出了两个大石头。
“呵呵“，罗筱曼看到这幅模样，不觉害怕，反而又捂着嘴笑了起来，似乎这是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哈，笑吧，我也想笑我自己。”吴骥尧看着罗筱曼笑得样子本来很恼火，可是看到她藏在眼角的泪水的时候，心头的怒火又陡然熄了下去，但一种无奈的悲哀沉抑在胸间，仿佛烈火被水熄灭之后，留下乌央央的浓烟，呛得人眼红红的。
罗筱曼听着吴骥尧的话头，又喝了一口水，只觉得水里的柠檬味淡了许多。服务生过来了，撤走了盘子，送来了甜点，外加额外赠送的冰激凌。罗筱曼毫不犹豫地挖了一小勺送到了嘴里，如果是在平时，她可能不会在这样的天气下吃完饭就吃冰凉的食物，可今天不同，她需要镇静自己的神经，让自己的思维保持清晰。
“是啊，可以笑一笑，你的等待比较特别，边订婚边等待，边结婚边等待。”罗筱曼平淡地说着别人家的事。
“你是说我订婚？我结婚？”吴骥尧的声音提高了一度，眼睛更红了，“我没有，就像刚刚说过的那样，我在等待。订婚的难道不是你吗？”他的眼光又指向了罗筱曼的手，手指也进行了方向指示。
一口气吃完了小杯里的冰激凌，罗筱曼长吁了一下，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是你。”罗筱曼淡淡地说，“这都是好事，有什么好隐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