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蝴蝶效应
在繁盛的亚马逊雨林,某一年的某一天,一只不知名的蝴蝶在一朵美艳的鲜花上震动了几下翅膀,轻轻地落在那冒着黄牙牙的花蕊当中。
就是这只不知名蝴蝶的几次不经意的翅膀震动,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在千里之外的地球北部的美国西海岸引起一场气势凶猛的龙卷风。
这就是著名的蝴蝶效应。
把视野再次拉回到我们故事的发生地,几天之前的雪天,那只亚马逊雨林里的蝴蝶幻化成雲城上空的一朵雪白的雪花,轻轻地落在大木打牌的屋顶上,因为这只雪花,工棚里不堪重负的横梁实在坚持不住,没挺过去那口气,直接拦腰断了,于是,那挤满厚厚实实雪花的工棚连雪带顶就塌了下来,宛如雪崩,正好砸住了准备掉主的大木。大木当场直接栽倒失去知觉,被雪埋住的时候,右手还紧紧地握着一张红桃的Q。
大木的去世,不仅在工地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即使在百十公里之外的凤凰塬,因为大木的逝去,在小小村子二里湾也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涛。
这些浪涛也如刮在美国西海岸的龙卷风,刮开了二里湾大木家的世俗人情,刮起了兄弟裂痕。
接着上文故事的描述,贾串串礼钱也上了,满堂给的毁青费也退了回来,但是他制造的难题却摆在了二里湾两位村干部的面前。
现如今,在安葬大木的前一天的晚上,因为贾串串多上了礼钱,也闹得银学和满堂在礼房内坐卧不安。
满堂虽然喝了酒,但是脑子没进水。当他看着贾串串像贼一样屁颠屁颠小跑出去的时候,望着他的背影,嘀嘀咕咕地说道:“幸亏你跑得快,小心我踹你的屁股。”
满堂用挂在屋门后面的灰毛巾把手擦了擦。边擦手边问道:“这么晚了,这娃才来上礼。也不知道怂娃上了多少钱?”
“你自己看看。”银学把账本丢到桌边,满堂用眼睛扫了一眼,以为自己没看清,又重新拿起账本仔细看了看,这下,他的表情也像粉周妈看到账本时的表情一样,惊讶地眼珠子都快掉在了地上。
“520元?”
“嗯。”
“怎么这么多?这家伙,不会是把下午给他的毁青费都当做礼金上了?”
“哦。”
“这不太合适吧?以后他家过事,也叫粉周妈给他上这么多?”满堂满脸不解地把账本摔在了桌子上,“他上了这么多,叫别的村民怎么上?别的组员又怎么想?叫人家亲戚又怎么上?”
满堂连珠炮地发问,言辞中有些埋怨银学,怪他不该接了贾串串的礼金,更不该就把那礼金写到账单上。
满堂没想到,谨慎仔细的银学会在这个小问题上犯了错。银学也没想到,大大咧咧的满堂这次考虑问题这么周全。
银学办了糊涂事自知理亏,对于满堂的连珠炮的发问,只要以沉默应对。
在凤凰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上完礼之后,礼房的人会专门把礼单照抄到一长溜的纸上,红事会用红纸,白事就用白纸,写好后贴在主家院子里最显眼的墙上,谁上了多少,一清二楚。就像放榜似的。
这个规定要是放在城里,也许有些人会说这种做法怎么去保护上礼人的隐私。但是在凤凰塬,也不知道这个规定源于何时,但是就这么一直坚持了下来,不论谁家的红事白事,礼房的帮忙人都会把那榜单贴在墙上。
也许是出于公开透明的想法吧,上过礼的亲戚朋友乡邻往那一站,自己上的钱数一目了然,同样,没上礼的在心里权衡与主家的关系远近同时应该会有个参考。
但是,贾串串上了个520元,怎么去把那贴出去?贾串串的榜单往墙上一贴,那还不迅速成为最大的风暴——最近亲的亲戚,也都是一百二百,不超过三百的。好家伙,你贾串串怎么能的,就上了500以上?这不打我的脸吗?另外,作为村主任的银学和作为大木生产组组长的满堂,又上多少?
若照以往,村干部自然比普通村民上的多点,多也就多个十块二十的。村干部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但是村民都上到520元了,那村干部也照这个标准走?
显然不是很现实。
满堂情绪有些不佳。撒尿回来,也没心劲喝酒了,坐在酒桌边摇着头,左一声右一声地叹着气,嘴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着。
银学看不惯他的颓废劲儿。银学也知道,这事比较麻缠。那账本上的“520”,像个尖针似的,闪着寒光刺着他的眼。
满堂所说的一切,银学起先没太注意,这有啥?贾串串爱上多少礼就上多少?他能掀起多大的波澜?能生成龙卷风?现在一想想,也算难事,要是处理不好,反而遭埋怨。
俩人默默坐了一会。时间也不早了,院子里收拾妥的村民都陆续回家了,厨房那儿就剩下厨师带着一个年轻的徒弟,正在封炉子。炉子一封,他们也准备回家了。
银学从窗户的缝隙里,看着厨师在那封炉子。思前想后,“啪”的一声把那账本合了起来,“就这么办,串串上的礼就不往院子里墙上贴了,完了给粉周妈说明白就行了。”
“那能行?”满堂将信将疑。
“不行也就那样,免得再引起麻缠。况且,串串起先是想把那500元钱还给你的,他也没打算要,是我让他和你说,他等不来你,才把那当礼金上了。估计他也不会再跑到大木家来看院子里贴没贴他的礼金。”银学说道。
满堂想了想,也只能这么办。虽然事情算是解决了,但是再无喝酒的情趣,俩人也相跟着离开了大木家。
关于“520元”的来历,故事有些麻缠和琐碎。
现在,坐在粉周妈的屋子里,面对她的不解和疑惑,银学在给粉周妈解释的时候,并没有解释得那么详细。他只简要地叙述道,下午贾串串阻扰打墓,我和满堂商议给他再在毁青费上多做些补偿,就给他了500元,估计他觉得钱有些多了,也或许是良心发现,觉得下午的阻扰不对,就又把那钱换了回来。
粉周妈听了银学的解释,算是明白过来了。但是她心里却起了嘀咕:给串串的毁青费,给多少,给还是不给,也不说和我商量商量,好家伙,你俩大手一挥说500就给500元,那么大额的数字,刚才满堂对账的时候也不吭气。幸亏这账上体现了,我问了,你们才说,如果我不问,是不是有些钱还要被你俩昧了去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银学不知道粉周妈的心思,他看粉周妈不吭气,心里也有些不安定,于是,就加了一句:“那钱,数比较大,从你之前给的钱出来的,又回到你收的礼钱里,一来一出,没损失。”
即便这样的解释,一时半会也不能叫粉周妈完全释怀。但明面上,粉周妈并无露出一点的不满,强做笑脸地说道:“你们俩是村干部,大木过事交给你们,我放心。况且,我们家遭遇这么大的事,一下子碰到我这老婆子的头上,叫我都蒙了,幸亏你们村干部来了,帮我跑前跑后,忙前忙后的,我这人嘴巴笨,也不会说啥漂亮话,但是你们的辛苦我心里有数。”
满堂不知道是在装睡,还是故意躲开粉周妈对礼单的疑惑。待粉周妈把这话说完,满堂竟然头一抬,用手赶紧擦掉嘴角流出来的口水,装作一脸懵懂地睁开了眼看着屋子。
“哎呀,不好意思,怎么就睡了一觉呢?”
银学看出了满堂的心思,鼻子里哼了一下,笑了出来:“这几天可把满堂给忙得脚不沾地,就为了你家的事,还挨了媳妇的挠。”
“提那干啥。”满堂一看银学露出了自己的短处,就赶紧挠了挠头,不让银学继续说下去。
听到这,粉周妈也尴尬地笑了笑。
银学扭头看了看窗户外面,时候也不早了,就起身叫满堂走,并叮嘱粉丽道:“这几天,你多招呼你妈,有啥事就打电话。”
粉丽和她的妈妈一起点头道谢。
“去,替我送送你俩叔。”眼看着银学和满堂走出屋门,粉周妈交代粉丽。
粉丽听了,抬步要出门去送。银学和满堂又是一番推让,三人推辞着走着,一起往院子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