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特别的快乐,两个人就是在大街上闲逛。她累了,就坐在街边玩掌上游戏机,花花的上海她一点不觉得恐惧,人越多,她越觉得安全感。
乘地铁,人太多,他没挤上来,既然想拉那道门。她心底一阵厌恶。“这样没用!”
开动了,她盯着他,示意下一趟,看着他的脸“倏忽千里”的刮过去,又一阵惊涛骇浪,是“怜悯”,孤独、恐惧感一起袭上心头。
究竟是把这个人当什么了?
买票去参观江底隧道,漆黑的江底隧道,人造灯光,也是变幻无穷的。她撇头就看见他严肃的脸,在不断四射的七彩光线下,一圈一圈,是张神秘亲近的脸,正在看着她。
“他这样爱我。”心里的话,大声的喊出来给自己听。
在外滩的阵阵腥风中,就是觉得累。人太多,在街边小摊买臭豆腐干吃。她反正是跟着他,像是小时候被邻居大伯领着去山上,陌生的地方,随时出现的风景,她“蹬蹬”的跑过去,是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心底开出了花,非常开心。
第二天去城隍庙,买了一块玉送她,男戴观音女戴佛,她托在手掌心中看,小小的椭圆形,一脸笑容的挺着大肚皮,翠绿夹着里面一层深蓝,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
每种小吃都吃了,全部吃下来也是不菲的一笔,他也没钱。
她用家乡话说:“真腻歪的慌。”
“怎么了?”他没听懂。
“没什么,这个你吃。”她把吃剩下的另一半驴火烧给他。
“反正你不吃的都给我。”他接着就大咬了一口,“还真腻歪。”
“哈哈,腻歪,腻歪。”她两只手抓过去,笑,又楞在那里,因为想到无论什么都要付出代价,你以为他那么喜欢吃你吃剩下的东西?
还是争吵起来,争得脸红脖子粗,房间没提前订,找的两个人都烦躁起来。
终于找到一间小小的旅馆,逼仄的木质楼梯走上去,她在前面。阴暗的楼梯尽头,像是走进了一锅汤里,一瞬间她什么都看不见。“救我,申城。”她怀疑她叫出声了,因为后面突然的脚步声没了,可是他没有回应。
蹬蹬的,那脚步又继续了。
昏黄的亮光在拐角处才出现,她上了几梯,回头正和他四目相对。
“这鬼地方。”他嘀咕了一声。
深夜一起回家,家里的楼道要走上一层才有灯,每次都是她摸索着去开。她突然意识到他的胆小,像是一物降一物,他畏惧黑暗像是她的密集恐惧症。
“今天你先上。”那天她开心,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她早想买的一件层叠羊绒衫终于买到了,喜欢领子间的不经意间碰触,轻飘的柔软,可是合身充满力量,以前当然是因为贵,今天他买单。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我提东西,你在前面好了。”他讪讪的说。
她在黑暗中,直觉“一个人的路”总是要走下去,惶惶的。
她自己的时候,反而没觉得这是个事情,不过是抹黑爬楼梯。在一起,那身心的力量都萎缩了,人的懒惰。
每天早晨,走5分钟的路去上班,延长的夏季,穿过一条城市河流,还是夏日的茂盛水生植物,浓郁的新鲜的有底气的生活。
他乘公交车,和他一起走,分吃一个包子,到公交站了。他每次都要在公车上才和她挥手再见,他的脸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乎变成另一个人,和晚上枕边的脸不同。她的欲望从来不是他,对着空想的面孔满溢、涌动。那像一个无底洞,只能越来越深入,满足只是表面的满足,兽性的、原始的、纯粹的一大片欲望,愈来愈蓬勃浩荡,轻轻就被激发。
“飞箭不动。”什么都是瞬间不动的,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当然不会有眼泪、忧伤。日子过得任性,恣意妄为,反而那些习惯更加的浓厚了。
因为小事发火。他愿意等她,愿意一直争吵、打骂、被伤害。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忍得住,她那么任性的性格。那恨恐怕是风蚀岩石吧,慢慢堆积在心里,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倾泻而下。
他们两个人临时搭载在一起,各取所需,这是他们的美丽新世界。从来不想到家人、以前的朋友,那些是点缀。
周末的午后一直在睡觉。
她是不愿意睡中觉,因为起床的时候,已经贪睡一下午了,世界都懒洋洋的空虚起来,打不起精神,以为虚度了几年几世,睡去的时间也像是漏掉的光阴,在那慵懒的午后阳光里,沙漏一样,磁拉拉的掉没了。心头恨起来,还是不愿意醒过来,真实可触摸的虚无感,一点,一点,残逝掉的可怕心情。
可是实在是困,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一副扭捏不舒服的卷曲姿势,依然睡去了。醒来,两只手麻木的以为没了胳膊,还坐在椅子上,发够了呆,又爬到床上继续那未完的睡眠。
几乎是不能忍受的活着,那是往往不能够打出一片天的苦闷。看见别人快乐,都变成悲伤暗沉的背景音乐,心被烧焦了,灼灼的疼。
他要去小城市上班了,她没有过多挣扎,就决定跟着他,宁愿一天5个小时在路上。那未明的生活惯性。
她在小城市找不到工作,找到也适应不了。
县城不大,几条交叉横竖的街,靠着富春江,也算干净舒适。春夏秋冬,轮回的四季,分明的像花格子布,道道是可见的季节交叉的点。她在来回的车窗里,早忘记了这一切,那在一起的时间被快镜头放过去,一天一天,迅疾而不留痕迹。
一阵阵的轰隆声,在背后。南方的寒冬腊月,依然寒风刺骨,坐在街边公园的长椅上,几乎断了向前的念头。就是这草地里的幽冷灯光,看着更觉得冷。
他去银行存钱,她宁愿坐在这里等。
她的得过且过是天性里的瘤子,无药可救。未来变成了一大片雪原,白茫茫天地一色,唯一可见的,是她备受摧残的脸,她因为时间而老去的面容,僵直的眼神,皱纹深深的裂痕,千沟万壑,支离破碎。
这就是她现在并不值得纪念的生活,但是也是不想放弃的生活。。
是对颠沛流离的恐惧,所以宁愿抓住已经是颠沛流离的现状。
聊天室现在变了样,她有点怀念那互联网的开头,单纯的人与人之间相拥的渴望,隔着屏幕也能“弹指间,心无间”。
不过她现在是老练的老妖精,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她去聊天室,变成了沾花惹草的风尘女子,那是她的娱乐。和谁都可以,也可以不可以。陌生人,那也是抓住人与人之间的那点温暖,不过她从没想过要离开他,那是习惯。
“可以看你照片吗?”这是绕不开的,无论直截了当,还是欲擒故纵。云飘万里的聊过去,拉的近一点,再抚摸也不迟。
视觉和本能联系在一起,没有人想和一条狗继续聊下去。惊蛰后的森林,一个个探出头来,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顺便找到可以拥抱的对象。
“先看你的。你发了我就发。”她当然对自己是自信的,不过都是侧影,无所谓,她当然喜欢立即放弃的。
“爱来不来。”
她大部分的时间在杭州与县城之间的路上,是两个点,工作与睡觉的地方。不过类似于一切候鸟,都是途中的不幸与快乐,糟粕拉长的时间,靸着的拖鞋,踢踢踏踏的在脚底下。
她要强且有权力欲,不能随意骂众人,至少他可以成为箭靶。争吵,变得像是习惯。也只是晚上的那些短暂的相见的时间,反正是抓在手里的都是难过要扔掉的,她还年轻,未来虽然白茫茫,但是是大片留白的画布,她要让那画布赤橙黄绿青蓝紫。
再加上她的羞耻心,又让这些折磨自己。她当然没有对不起谁,不过也只是偶然的念头。她控制不了。
“大胆妖孽。”每次听到这个词,都觉得说话的人是个衣冠禽兽的伪君子。他偶然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不准她在公共场合撒娇。
她无所适从起来,觉得很丢脸,“无耻者无敌”也是他教予她的。
她不愿意把工作搅在生活里,可是几乎每个小时都会做错事,懊恼的心情几乎占有了三分之二的时间,有时候因为过于强势,有时候因为过于懦弱。不过她喜欢这些,哗啦啦的像是流水前行,活着的快乐,虽然有时候咬啮的也非常难受。
生活中依然有痴迷的爱好,和动物性有关,朴实的,性感的,舍弃不了,不是那种甜蜜的开心,是补偿内心的需要,后来就转换成性感,变成生理上的需要。她的恋物不敢和他说,他的鄙视是入骨髓的。
她再也受不了。
不过就一点,他欣赏她蛮不讲理的睿智。
“干嘛呢?”
“在家啊,无聊啊。”
“在家无聊,呵呵,现在都比较无聊。”
“每天都很无聊吗?”
“是啊。”
“那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
“跳河自杀就不无聊了。”
回家了,扭开的电视机——拉长的昏然的不堪岁月,太俗气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