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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换了一件汗布露肩短上衣,肩膀的地方粘线了,舍不得扔掉,猛然想起来还是黎瑞帮她缝好的。她是个女人,但是针线羞乏,黎瑞三下五除二随意两下,至少是可以再穿了。
还不是这些点点滴滴,是不能被忘记的,遥远的,朦胧的一点回忆,不温暖,也不凄凉,是那过往的证明,就这些心痛。
“咦,这箱蜜橘你买的?”安邦下班的时候看着她费劲力气搬上来的黎瑞的橘子。
“不是,黎瑞他们自己家种的。”
“哦。”安邦打开,拿起一个就吃。“这橘子真不错,甜。”
“当然,卖四十元一斤呢。”她很不屑的说。
“这么贵。”明显是有点不高兴,认为她就是觉得什么都是前任的好。
初冬的阳光天,两人坐在阳台上吃了一个又一个。安邦也是和她以前一样,把橘子皮完全剥下来,一瓣瓣往嘴里塞。“哪里有你这样吃橘子的,真笨。”她非常鄙视的,然后把一个橘子一剥两半。“这样吃,不脏手,看到没。”
吃完橘子打开衣柜,晾晒一切能晾晒的针织物,她突然看见她的那条床单,蓝白格子,临近的一角有块乌红的血痕,成年累月,依然醒目,还是学校里的床单。
她第一次,和黎瑞,也在这床单上。她一点都不在乎人生的这个第一次跟谁,可是偏偏是他,更多了一份重量,山势倾斜,巍巍的压在她原本就想他的心上。
用了太多年,还舍不得丢弃。她也觉得几乎是怪癖了,旧的东西,尤其是贴身衣服,更加舍不得。那些瘢痕,污渍,也是温柔的心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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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她独自去看电影,开场前,非常安静,暗沉沉的。是冷门的电影,人少,身边的座位空无一人,她有点坐立不安,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她就是不能单独只做一件事情,看电影也要手里一本书,电子书。
单独坐在桌前更是写不出东西,说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她习惯了一箭双雕,不然觉得是做无用功,是从小受教育的结果,要视时间为生命,做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她的意义有点高不可攀。
讨厌现在的工作,也是因为始终没有个结果,只是为了口饭,与她就更加的无意义。
程安邦和黎瑞,难道也是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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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无聊的午后,她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非常冷。虽是初冬,冷空气过境气温直降到只有几度,办公室又大,一静下来,在寒气逼人,悲也从中来,凉丝丝的,更觉难过。那颗心也是永远的提在那里,像始终挂念着一个人,连胸口的肌肉都是绷紧的,因为快速跳动的心脏,跟当初离开黎瑞的时候一样。
有人走过来抱怨被资本家压迫,她闷闷的哼笑了一声,证明她对此事并不在意,觉得是无能,心里想:“我才不像你这样,离开这里就活不下去。”她是不管,大不了自己走人,工作可以另找,委屈可是绝不能受。
她奇怪的自尊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小时候特别渴望开学的日子,在漫长的假期中异常期待,因为新的课本和学习内容,那是新鲜的有料的世界。新学期为了画画,去学校小卖部记账了一盒12色的蜡笔,没钱还,每天不敢走过那门口,灰溜溜的像是过街老鼠,后来终于有钱了,还是要同学去帮她还掉欠下的债。她的自尊、羞耻心都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她的悲喜,都是有来路却无踪的。
空虚的时候自然是空虚到有自杀的情绪,那虚无的恐惧比失去一个人来的慢却深入。
也不是没有好的时候,突然的,就再也没有恐惧、恐惧的心,变成了淡然且自得其乐。她不是不恨自己想自拔又割舍不断的诡异情绪,还想要什么?还能留下什么?对爱的依赖?爱得太沉迷了吗?想尝试逃避离开,却陷入网罗不能自拔,不能割舍还是不想割舍?
日久天长,这份情变成了一个污点,还是想让黎瑞开口说一句:“我还爱你。”?
这句话又能值什么?什么都换不来。还是那些滥调的爱情小说里写:时间是沉重的,令人伤感的。她是这样一个现实的女人,在高度商业化的社会里如鱼得水,怎会被这个滥调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