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五兄弟带着小玉赶到了西茨山寨。
天近傍晚,山寨大门紧闭,连一点灯火也没有,里边死一般沉寂。
在山寨左边的不远处,一个山坳里燃着一堆篝火,可以隐约地看到一顶帐篷。心慈老人盘腿坐在帐篷前,他的身边还坐着三个在附近居住的猎人。
长安五兄弟走进帐篷,心慈老人并不感到意外,他说:“你们快进帐篷里换些衣服,吃些熟肉!”
张决子问:“老爷爷,欧阳葛呢?”
“哦——他带着三个军士接应你们去了。”心慈老人说。
汪龙说:“坏了,我们没碰见他们……”
心慈老人把目光转向小玉,小玉羞愧地背转身去,她不敢面对心慈老人。
换了衣服的汪龙第一个走了出来,他问心慈老人:“老爷爷,我们被押到沓烟集镇示众了,哪还有生还的机会?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活着回来?”
“呵呵……”心慈老人只是笑。
紫圆老太在炉火旁铺下一块毡毯,端来了熟肉和烈酒。
“吉人自有天相!”心慈老人把三个猎人达三、达四、达五介绍给长安五兄弟:“看你们这个狼狈的样子,肯定是血战了一场!来,吃饱喝足了,咱们再讲话!”
长安五兄弟饿极了,一会儿,便将一堆熟肉和一坛烈酒吃完喝光。
这时,欧阳葛一行人带着受了伤的司马虎来到了这里。司马虎把阳赤、邓高战死的消息告诉了长安五兄弟,大家一阵默默地叹息。
紫圆老太让小玉吃肉,小玉不吃,她只是哭。
“老爷爷,沙驹呢?”汪龙问。
说起沙驹,心慈老人脸上多了两串泪水,他把脸一沉,呜咽着说:“沙驹被人给杀死了……”
“谁?”张决子问。
李耗子说:“不能放过这个凶手!”
心慈老人叹着气,摇了摇头。
“大哥……沙驹哥……是我用剑刺死的……”小玉突然大哭了起来。
“怎么会是她呀……”
“是不是给弄错了!”
“……真的是小玉吗?”
“小玉怎么会这么狠心——”……
长安五兄弟谁也不相信小玉的话,但心慈老人却坚定地点了下头:“——就是小玉,用剑刺死了沙驹……”
小玉给长安五兄弟跪下,她泣不成声……
“大哥,西茨让我在水里放了药,你们才被蒙晕的……趁你们还没有醒过来,西茨带着我穿过山寨的后门,发现了还有一点气息的锐硕。西茨用剑指着锐硕逼要那个黄宝石的藏宝图,锐硕便把画有藏宝图地形的绸布团用手指弹给了沙驹哥……西茨便一掌把锐硕打下了山崖……我在认识你们长安五兄弟之前,就已经是西茨的女人了……这次跟着沙驹哥来于阗国夺宝,其实就是跟着西茨从沙驹手中抢宝……沙驹哥只当我是她的亲信,没想到我在他背后下了黑手……我该死,我罪该万死……你们杀了我吧,给沙驹哥报仇吧……”
该怎么对待小玉,长安五兄弟虽然义愤填胸,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玉,那个藏宝图呢?”张决子问。
小玉停止了哭泣,说:“就在你们被押到沓烟集镇上示众前,我已经将藏宝图从西茨那里哄到了手……”
小玉伸进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裹的绸布团,递给了汪龙:“汪大哥,给你——这个就是藏宝图……”
汪龙打开绸布仔细看过,递给心慈老人说:“这个图不假!——老爷爷,沙驹生前已将黄玉石托付于我,让张骞大人献给大汉天子!”
“汪队长,这个黄玉石得来实在不易!锐硕已死,藏宝图又到了你们手里……孩子,你们找到黄玉石,把它藏好吧,现在这地方不太平,坏人也多,你们能保护好黄玉石,就算对得起沙驹了!”紫圆老太含着热泪说。
赵淤问心慈老人:“老爷爷,你怎么在这儿搭起了帐篷,山寨里咋没有一点动静呢?”
“我们家这个老东西,只想着你们长安五兄弟一定能够击败锐硕,夺回宝石的!他也没有想到,半路上却有个西茨和小玉害了你们,也害了沙驹!”紫圆老太望了一眼小玉,继续说:“等了三天啦,不见你们返回山洞,老头子就跟我下了山,又找了他的三个好朋友。山寨大门没有关严实,我们进去后,才发现只有三个人守寨……是他们三个猎人制服了三个守寨的人……西茨押着你们长安五兄弟去沓烟集镇示众,还说喂什么老鹰的!我让老头子去集镇上救你们,可老头子说啥也不肯去,他说去了没有用,还不如埋葬了沙驹,等着你们回来——我很生气,你们被绑了示众,哪里还能活着回来呀?可是老头子却说,长安五兄弟都是来自中原的武林高手,能从中原走到这里,一定有上天保护的……不成想,还真的让老头子猜准了,你们果然回来了……你们大难不死,以后会有大喜的……”
“老奶奶,那三个西茨的手下人呢?”李耗子问。
猎人达三说:“噢——他们三个早就喂了野狼啦!”
达四说:“你们长安五兄弟是怎么回来的?”
汪龙简单地讲了一遍被司马虎、阳赤、邓高相逢相救的经过。
半天,心慈老人才着急的说:“汪大侠,拿出藏宝图看看!”
汪龙取出藏宝图,他跟心慈老人研究了半天,汪龙才小心地收起藏宝图。
“好了——达三、达四、达五三位朋友,你们可以回家了!”心慈老人说。
“怎么,您老人家不用我们啦?”达五有些埋怨地说。
达三知道心慈老人是个好人,便招了招手,带着达四、达五走了。
心慈老人低声说:“那块黄玉石不在这个山寨的范围内,它被锐硕秘密地藏在了离这儿很远的一个山洞里——西茨肯定不会罢手,一定会带上大批的匈奴人追赶过来——我们赶快走,去棋盘洞,让西茨再也找不到我们!沙驹的尸身已被我包裹好,就在前边那个草丛里……汪大侠,背上沙驹,咱们快走!”
正说话间,山寨的西南方向传来一阵阵马叫声。
西茨带着马队赶来了。
汪龙背起沙驹的尸身,众人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
天刚胧明,棋盘洞里。
心慈老人给司马虎的伤口处敷上了草药,他的伤不算太重,可以坐下来说话。
三、四堆篝火正旺,山洞里如同白昼。
紫圆老太用一块湿布轻轻擦拭着沙驹的脸,她和小玉刚给沙驹换了一身衣服,这身衣服是清点沙驹的包裹中发现的,衣服做工讲究。沙驹曾经说过,这身衣服是他母亲生前用麻布给他缝制的。
心慈老人回来了,他给沙驹选好了墓地,就在山洞外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有一片树林结着许多果子,还有一颗大树上结满了又绿又甜的青果子,是沙驹生前最喜欢吃的野果子。
半个时辰后,沙驹被长安五兄弟埋葬了。
心慈老人在沙驹坟前摆了不少祭品,羊头、猪头、还有牛头。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祭奠。
最后是小玉。小玉趴在沙驹的坟前,再次泣不成声。她慢慢地站起来了,突然伸手拔下赵泥腰中的短剑,狠狠的刺进自己的胸部——长安五兄弟都及时伸手相救,但羞愧难奈的小玉还是死在了沙驹的坟前。
“唉!”心慈老人一声长叹:“让她去吧,在地下相聚,沙驹肯定会原谅她的,她献出了藏宝图,已经将自己的罪恶减轻了……”心慈老人说:“也把小玉埋在这棵结着青果子的大树下吧!”
一轮红日喷射出万道金光,山坡上一片肃静。
结着青果子的大树下又多了一座新坟。
新坟前也摆了许多祭品。
时节已近初冬,风很凉,嗖嗖地吹着,吹落了许多青果子落在沙驹和小玉的坟前,刹那间又酸又甜的青果子香气四溢。
“老头子,咱们回山洞吧!”紫圆老太说:“让长安五兄弟找回玉石吧,也了却沙驹生前的心愿!”
心慈老人对汪龙说:“汪大侠,记住——这个棋盘洞距离现在的西茨山寨路途曲折回转,西茨永远也找不到你们的……洞里的东西足够你们长安五兄弟吃喝上三年两年的——记住吧,这个山洞就是你们的落脚之处!等你们赶到大月氏国,见到张骞卫尉,就让他把黄玉石带回中原,献给大汉天子吧……单于贪婪成性,他是攻不下中原的!大汉是文明礼仪之邦,粮草丰厚,我们匈奴人没有这个福啊……你们去找回黄玉石吧——”
汪龙已经听出了心慈老人有心离开棋盘洞的意思,他和欧阳葛连忙跪地叩首,张决子、李耗子、赵淤、赵泥也跪地叩首。司马虎坐在地上,双手抱拳,算是给两位老人送行。
“老爷爷,你们老两口这些天与我们长安五兄弟共同生死,你们不能走啊!——我们不敢独占宝石和山洞,这将限我们于不义也!张骞卫尉不会让我们这样做,大汉天子也不会让我们这样做……”
汪龙泪水夺帘而出。
但两位老人执意要走。
长安五兄弟和欧阳葛叩首有声。
然而,两位老人已经走了,他们不让长安五兄弟等人送行,不大一会儿,两位老人便消失在一片树林中……
一阵沉默之后,长安五兄弟与欧阳葛、司马虎商议夺宝之事。
张决子说:“这么多年,不知张骞卫尉他们现在到达大月氏了吗?”
“张骞卫尉能力出众,李元军师足智多谋,估计他们到不了大月氏,应该在途中吧!”李耗子说。
欧阳葛说:“我们有着宝石的藏宝图,就不怕得不到宝石!”
张决子说:“我们要做好长期的准备——我有一个想法,两位队长看看怎么样!咱们一边寻宝,再分一路人马前往大月氏国,如果与张骞大人相逢更好,见不到张骞大人,这路人马可以通过腰牌与大月氏国王沟通,再等待张骞大人到达大月氏。”
欧阳葛说:“可以,你们长安五兄弟可以派两个弟兄去寻找大月氏。”
一直沉默不语的汪龙说:“欧阳大侠,咱俩和司马虎都是使团的小队长,也是张骞大人委以重任的生死弟兄,司马大侠需要养伤,我们长安五兄弟留在于阗夺取宝石,你带着你的三兄弟继续寻找大月氏,你看怎么样?”
“汪队长,夺宝非常重要,还是让我留下来吧!”欧阳葛说。
汪龙不假思索地说:“欧阳大侠,我们长安五兄弟实力雄厚,西茨阴险狡诈,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发生,还是我们留下吧!”
“好!”欧阳葛坚定地说。
张决子说:“明天一早,我和李耗子兄弟把你送到沓烟集镇,顺便帮你联系一个向导,希望你能尽早找到大月氏,找到张骞大人!”
第二天,欧阳葛带着孔云、卜风子、王二坤与张决子、李耗子一起离开了棋盘洞。
元朔元年(公元前130年),单于庭,匈奴人发生内乱,被困多年的张骞、朱雀、李元、****、黄火和堂邑父终于乘机逃离了匈奴人的控制。通氏和张骞的儿子没有突破包围,张骞和朱雀无暇顾及母亲和儿子,只能先走一步。张骞一行日夜兼程,继续寻找大月氏国。一路上,他们都是靠射杀野兽充饥,而由于汉武帝刘彻只是从匈奴俘虏口中得知大月氏人西迁,并不知道确切地址,张骞等人只能摸着石头向西挺进。
张骞一行发现了一条河流,在岸边还发现了一个山洞,看到洞里的一些零碎东西,李元断定有人在这里住过,但这些东西都是匈奴人用的。也没有发现被打散的兄弟们留下的暗记,随后他们向西继续行进。
行进中,张骞说:“咱们被困多年,不知道长安五兄弟和司马虎等人现在哪里?”
“大人,长安五兄弟和司马虎、邓高、阳赤都是中原武林成名的高手,以他们的武功,在西域存活下来应该不成问题!”李元分析说。
朱雀说:“这些人又去了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会在大漠吗?”
“他们都是中原义士,在武林中都有名声,估计他们还在西域。”张骞说:“虽然咱们被困住了,他们与我们联系不上,但他们都是大汉天子的忠臣,肯定是去寻找大月氏国了!”
“对!”李元说:“张大人分析的很好,他们不会辜负您对他们的期望。我们是被乌栖都尉从月旗山押送到单于庭被困的,长安五兄弟等人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行踪,很可能顺着其它西行的道路走了,所以在这里我们看不到他们的标记。”
朱雀说:“我虽然是大漠人,也不知道大月氏在哪个方向!这大漠里经常天气多变,路无终点,咱们怎么能够找到大月氏国啊?”
“嫂子,这也正是我和张大人发愁的事儿!”李元说:“茫茫大漠,没有向导,我们还真的很难找到大月氏的。”
天近中午,张骞和朱雀都觉得肚子饿了。
堂邑父和****、黄火抬着一头很大的野猪进了山洞。
堂邑父生了一大堆火,将收拾干净的两大块野猪肉架在火堆上烤。
朱雀是个心细的女人,在突出匈奴人围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带了一袋子盐巴。
一会儿,烤肉的香味就飘满了整个山洞。
他们大吃大喝一顿之后,张骞让堂邑父把剩余的野猪肉烤熟放在行囊中,以备路上充饥。
他们每人还有一匹马。
李元说:“下午,咱们再打些野兽,从河里面捕些鱼,把羊皮袋子灌满水,让朱雀夫人把两顶破烂的帐篷缝补一下。咱们好好歇上一夜,明天太阳出山时,咱们就上路西行。”
****说:“咱们明天都换上匈奴商人的衣服,路上碰上集镇,再买些货物,这样就可以避免与匈奴人发生冲突,不会影响我们寻找大月氏的计划。”
“我会修马掌的手艺,下午给咱们的马收拾一下。寻找大月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马就是我们的生命!”黄火说。
“两位兄弟心真细,张骞拜托你们了!”张骞说完,转身对李元说:“咱两个也跟着兄弟们去打猎吧,正好练练掌法!”
“好!”李元和张骞跟着堂邑父和几个兄弟钻洞而出,山洞外便传来几声野兽的吼叫声。
整整一个下午,打猎的人收获很大。
两头野猪,一只豹子,无数只野山鸡……这些兽类风干了,足够张骞们吃上两个月。
夜幕降临后,山洞里燃起三堆篝火,堂邑父和几个兄弟忙着烤熟下午捕到的野兽和鱼。
补了一下午帐篷的朱雀直累的没吃几口肉,便酣然入睡。
“嫂子真美——”
火光中,李元与张骞相视一笑。
李元说:“张大人,我们沿着渭河和咸河一路西行和北行,饮水和食物得到了保障。看来水是我们生存的必需之物,这次离开单于庭,我们就沿着河岸继续西行,这样可以靠山狩猎,如果遇到沙漠,我们顺着河岸线走就行!”
“兄弟说的很有道理,告诉大家,要在河岸边的山壁上留下标记,以便我们的兄弟到了这里,好了解我们的行踪!”
“好!”
两双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第二天天未亮,张骞一行人就出发了。
一个月后,途经一片大漠,他们被一个名叫扎哈骑的土匪头目率领的匈奴人伏击,危机之时,突然杀出一支骑兵击溃了土匪,把张骞们救了下来。
出击的这支队伍的头领,原来是张骞的团队当年出关时遭匈奴围攻打散的一个小分队队长。他叫季平,曾经在中原武林名震一时,善使一个三股钢叉,身背两个铜锏。他从月旗山突围之后,一路流浪着,好几年过去,他在大漠拉起了一支三十多个匈奴人参加的队伍,以狩猎和抢劫土匪为生。三十多个匈奴人有五人来自于名震大漠的月牙门,分别是——骑哥、骑弟、环大、环二、环三,五个人都是侠义之士,非常崇拜中原的礼仪和文明,从来不欺负汉人和大漠里的商人以及老百姓。他们跟季平以武会友时结成生死之交,最听季平的话。最值得一提的是,五个人不仅武艺高超,都还是大漠里比较有名气的弓箭手。
已经三十多岁的季平是汉朝的大忠臣,他辗转千里近十年,一直在打听着张骞卫尉的下落。这一次故人相逢,都是喜出望外。
想想被打散的一百多人的使团,除了自己和李元等人被困十年,现在仅仅联系上的只有季平一个小队长,张骞禁不住凄然泪下……
他让李元摆上祭品,面对滔滔河水,他和李元开始祭拜。
“苍天在上——我张骞受陛下之诏,率团队出使西域,寻找大月氏国,已经历时十年……在遭到匈奴人的重击后,我率领的100多人的团队,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我们几人!命丧大漠的中原志士的亡灵能在地下安息——十年了,没有改变我张骞对大汉天子的忠诚!十年了,没有改变我找到大月氏国的决心!……茫茫大漠,雄关漫道,愿上天保佑我们到达大月氏国,完成我大汉天子的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