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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雾散花绽 (2)

农历十五是第一个月圆的日子,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然而,十五这天出行的人更多,因为十五晚上的元宵灯节是最诱人不过的。柳上元提前邀约师圆,要她做好家长的思想工作,借用一晚上的光阴来尽情玩乐。并刻意强调,他们不光是为了赏灯猜谜,更重要的是为他过生日。师圆欣欣然马上应允了。

林磊同意女儿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却不知这同学正是女儿的小男朋友。师圆的妈妈一向都是开明有加的,她在外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她希望女儿可以时常出去参加这种类似的活动,提高自己的社交能力,以便为以后进入社会找工作做好提前演练。她总觉得女孩子不应该整天待在绣楼闺阁里看书写字,应该走出去,去交流,去进行有益的社会实践锻炼,为此,她不太同意林磊对女儿的教育,做一个中规中矩的淑女真的有那么好吗?

她不愿意女儿清脆可爱的一枝花朵埋放在家中自怨自艾,这太委屈她了,她盛开的容颜理应得到全世界的掌声,她的女儿应该有一种天然地使命去延续她的美丽,承接她的青春,这是义不容辞的担当。她希望师圆多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美,这座她从小到大生活着的城市,她有责任也有义务去了解它的全貌。她自己的秘密呢,不好对着林磊讲,但总有一天会雄鸡报晓,天空大亮的,且先等着吧。

到了这天,师圆郑重地打扮了一番。因为是元宵节,她穿上妈妈特意为她定制的枚红色唐装,下身是牛仔裤和小皮鞋,这养的装束既不会太土帽,又不失传统的节日色彩,可谓恰到好处。她细心地为柳上元准备了一个镶着海豚模样的手链,她买的是情侣款,两人各有一条,她先戴在手上,到时候给他一起戴上。拿着礼盒,一路蹦蹦跳跳地去赴约会了。曹煌和李维舟他们已经在雅间里等候了。柳上元在门口迎接师圆,之后大家落座。

师圆非常惊讶地看到柳上元居然也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唐装,这是他爸爸柳冕给他买的,为了庆祝生日和过节,要穿的吉利一点。别人都以为他们是商量好的,然而他们却矢口否认,这一切真的太神奇了。俩人居然不约而同地穿起了唐装。柳上元注意到穿着唐装的师圆越发有一种古典美,假如生活在《红楼梦》的大观园里,他们俩一定是唯一一对最为般配的贾宝玉和林黛玉,没有之一。师圆把平日里习惯扎的马尾换成了绕着头皮,盘成一圈的麻花辫,盘到最右边剩下一绺儿搭在肩上,这造型跟唐装简直是绝配。温婉可人又面若桃花,把曹煌和李维舟、赵亮吉等人也惊到了,他们纷纷不吝赞美之言,极力夸赞她跟柳上元般配,天生一对。

柳上元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冲着大家傻笑。他在师圆面前依然是略带拘谨的,即使她已经同意做他的女朋友,他依然对她很恭敬,像她的哥哥处处保护她而不像男友那般缠绕,这份由极度的热爱而散发的特殊气息只有师圆能感受得到。

面对着漂亮的师圆,柳上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花木市场见到她妈妈的情景。母女俩长得有点相似,只是师圆更青春,她妈妈更显贵气。可怜的师圆还不知道她妈妈的种种作为呢?不过不知道最好,知道了必定带来深深的伤害,不要想了,那是多么遥远的事,过好当下最重要。大家的生日祝福纷纷送出,点上蜡烛,唱着歌声,吹灭蜡烛后,师圆献出了她的礼物。大家齐齐高喊,什么东西快打开,柳上元一脸惊喜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那只漂亮的手链。董月琪早就注意到师圆手上也戴了一只相同形状的,明明是情侣款嘛,大家尖叫起来。师圆害羞的笑着为柳上元戴上海豚湾恋人的手链。

一个小时后饭吃完了,蛋糕也吃了,接下来才刚进入疯玩的序曲。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挺进了人民公园,要去赏花灯。偌大的公园比平时更显热闹,张灯结彩,处处迎新。大门两旁高挂着大红灯笼,走进去一片花灯的海洋,足足有上千只,不,又上万只那么多,所有的小路两边都挂满了各种造型各种颜色的花灯,火树银花不夜天,犹如江南的园林一般,精致古雅。大人和孩子们穿梭在一盏盏的花灯下,一路囔着笑着,有一排花灯是于众不同的,在灯座底下挂着一张张的谜面,等待各路英雄来猜。旁边有一张八仙桌,坐着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准备随时兑换奖品。

曹煌和李维舟他们对猜谜这么文绉绉的游戏没什么兴趣,他们只想在花灯间穿梭打闹,顶多讨论一下动物造型的花灯可爱,还是人物造型的花灯漂亮,然后就开始恶作剧地把一些花灯晃几晃,里面的蜡烛扭来扭去,花灯来回转动,就像荡秋千一样,几个人就哈哈地笑起来。看到管园子的老大爷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走过来了,几个人撒腿就跑。而柳上元和师圆则在灯谜这边正玩得尽兴呢。

柳上元自幼看过不少书,对此兴致勃勃,师圆一向都是标准的文艺青年,面对这种测试,她也饶有兴趣。于是,两个穿着唐装的美少男靓少女不停地在各个花灯间穿来穿去,他们时而驻足观赏,时而交头议论,时而浅笑,时而开怀,时而愁云满脸,时而恍然大悟,美丽的华服在年轻的脸庞下展露无疑,俩人在花灯的照耀下格外引人注目,很多行人忍不住朝这边回望。柳上元会先挑容易些的谜面如:“鲁达当和尚,打一成语”,柳上元随口即来:“半路出家。”工作人员看到答对了,随即送上小礼品,都是一些糖果之类的吃食,他都给师圆了。师圆也不甘示弱,接二连三地猜出了好几个,比如“上下一体,打一个字”,师圆在手上比划了几个,立马猜出:是“卡”字。“四个晚上,打一个字。”柳上元想了几想,答道:是“罗”字。师圆接着看到:“电锯开木头,打一成语”,她一想就猜出“当机立断。”

如此反复的几个回合,俩人已经猜出了好几个谜底,礼物是拿不完的,柳上元走过去叫上李维舟和赵亮吉,过来一人分上一点,大家兴致勃勃地吃着糕点,继续在花灯间嬉戏游玩。是时,花灯齐上,影影幢幢,仿佛这是一个梦的世界,以梦为马,每个人自由自在地徜徉在心的世界,去寻找灯的尽头那一片柳暗花明的未来。柳上元和师圆默默地跟在人群后面,走到一个僻静处,柳上元一把拉过师圆,躲到一个大大的牡丹花灯后,悄悄示意师圆别出声,师圆惊讶地望着他,只见他从袖口处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里面是非常迷你的一点点桂花糕,一口就能同能吃掉五个那样的小包,这跟刚才李维舟他们吃的枣糕、栗子糕不同,隔着包装盒,即飘散着一股浓香,算是一种新鲜的口味吧,他递给师圆说:“你尝尝,只有这一块。”师圆感激地望着他,用手掰开分他一半,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笑了一笑就吃下了。

这是柳上元脑子里经常回忆起的一个场景,不知道师圆是否也如他一般时时回味着在古典浓厚的园林里嬉戏游玩的情景。他在一本宋词集中读过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样的上元之夜,一样的元宵灯节,一样的花树林立,一样的姹紫嫣红,一样的假山幽径,一样的古韵情长,所不同的是他简直要比词中之人幸运太多,他的身旁有佳人相伴,而词中之人却眼望佳人离去而不可得。

这种心理落差必定是不好受的,随着春意阑珊,意中人离去,自己只好在浑浊的灯光散后无奈归去。这也是柳上元人生中第一次在生日的上元夜玩得如此进行,如此彻底,一直守候的理想实现了,师圆来到他的身边,第一次恩兄弟们在上元夜玩得如此文雅,原来,男生聚会除了吸烟喝酒,还有更文艺的活动可以尝试。是夜,柳上元的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师圆那玫红色的唐装和可爱的盘发,这令他一宿无话,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好久好久,直到困了累了不得已收拢激动的情绪而睡着。十七岁雨季的生日就在这火树银花,喜庆祥和中划上了完美地句号。

元宵节过后,学校就开学了。高二的课程比以往更紧张了,因为即将面临有生以来第一次大的人生考验,一定程度上也是关乎今后的命运和前途的转折点。大家都不敢放松,然而这刚谈了二十多天的恋爱,却让柳上元有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他依然坚持每周在放学后教她两次吉他,可是师圆渐渐没有耐心了,这也印证了柳上元早期对她的判断,认为她学吉他天分一般,师圆提出以后只想看他演奏,不想继续学习下去了。柳上元故作姿态地连连点头:“女王陛下的话微臣牢记在心,定当恪守。”把师圆逗得前合后仰。

像所有的情侣一样,他们也会经常出外散步轧马路。陪伴的日子是甜蜜的,他们一起课后在教室的走廊上谈心,柳上元依旧在课后为她搜寻最好玩的笑话讲给她听,以校园笑话为主。比如题目为《可爱女友》的一篇:“女友一脸嫌弃地说我的脸太大。我不信,说那就比比看。女友问,怎么比?我说我们各自把脸浸入脸盆里,看谁溢出的水最多,谁的脸最大。女友立马反对,说,那不行,你会喝掉的。”比如《看戏》一则:“课堂上老师提问,下面没一个人回答。老师说,你们给点反应好不好,我在上面唱独角戏,你们在下面干什么?一同学调皮地回答:看戏。”再比如,柳上元继续讲道一个坏坏的笑话:“学校明令禁止谈恋爱,某个静静的黑黑的夜晚,教导主任巡视操场,发现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正在那里接吻,于是拿着手电筒,走过去照着他们,对他们严厉喝道:住嘴!”一个课间,柳上元就会讲出很多这样好玩的笑话,师圆感觉像回到了初中时代,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只是那样的青涩一去不复返了。

周末他们会叫上好朋友一起聚餐,大家在大排档吃点烤肉,喝点啤酒,能开心地玩上一天,师圆从此结束了她那标准的闺阁生活,经常跟他们厮混在一起。她想到以前跟王冉在一起也很开心,只是王冉不太喜欢在外喝酒,他更喜欢学霸式的学习生活,或者约朋友去远方旅游,然而他不怎么情愿戴上师圆,他觉得女生事多,带上她就不能玩得尽兴了。但是高二上学期他在学习上给予师圆的帮助是不可否认的,他经常强制性地命令她课后晚回家,给她讲解被她拉下的理科习题。师圆尽管在高二分班时分到了理科班,然而她的化学和生物成绩都很一般,时时亮起红灯,所以学霸王冉对她的关心是霸道中带着温情的雪中送炭,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且不要想那么多了,她现在跟柳上元在一起,更多的感受到逃离失恋所带来的甜蜜,这就够了。柳上元小心翼翼地瞒着父母跟老师,他把每个月的零花钱都用在恋爱上了。之前没有恋爱的时候,他是不需要花那么多钱的,除了打球,买书,他能空余出一部分留到下个月继续使用。然而自从那个谈恋爱以来,他发现钱花的如同流水一般,不到月中,就已经捉襟见肘了。他每每叹息着渐渐瘪下去的钱包而无奈。问李维舟他们借钱是不可能的,他们每个月除了恋爱,还要去网吧打游戏,以前要时常问他借钱,现在更别指望他们了。师圆也把自己的零用钱贡献出来一部分,然而两个人的开销还是拮据,他们渴望浪漫,渴望每天在一起吃顿饭,喝杯奶茶,然而他们现在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想要完全达到资本主义标准的小资生活谈何容易啊!

柳上元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跟爸妈要钱,或者找表妹张雨婵借钱,但是最后都行不通。爸妈一定会剖根问底,而表妹的钱借了还要再还,那什么还呢?终究还是不成。那么就只有省吃俭用了。他会攒下钱在节日的时候给师园买点小礼物。她上次送的手链他一直戴着,特别喜欢。那么送女生该送什么呢?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有一天回家的路上,看到一群小奶奶在广场上练太极拳,她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围着一条漂亮的丝巾,柳上元一下子想到可以在植树节的时候送师圆一条丝巾当礼物。让她戴着靓丽的丝巾去植树,或者踏青,一定很美。

他跑了市里很多精品店,最后在店员的帮助下挑选了一条粉红色和金黄色相间,颜色十分鲜艳,上面绣满了花朵,仔细一看,那花却是星星点点的白茉莉,只是在粉红色的重重渲染下不那么明显,在一团茉莉的周边,总有几只灰色的小蝴蝶在飞舞着,煞是可爱。想到师圆那甜美的气质,这条丝巾应该配她最合适了。

林师圆收到礼物的时候格外高兴,她对林磊说是丁燕送的,林磊居然相信。师圆戴着这薄薄的丝巾去参加聚餐,或者郊游,风光无限。柳上元攒了四五天的零用钱七十多块,刚好够两个人去看电影。他会早早地预约师圆,然后在她家不远的地方等着她,两人一起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这个时候,是师圆最为开心的,她喜欢看喜剧,不敢看恐怖片。两个人经常在电影院里放肆地笑,这笑声传染了很多人,人们开始在他们的带领下集体狂欢式地大笑起来,完全不顾淑女绅士的形象而让身心彻底释放。院方就以此给电影打分,然后再推荐给新的观众。

柳上元最为刻骨铭心的事情莫过于新时代的青年居然会遭遇挨饿的悲惨困境。为了早上早早地见到师圆,然后同她一起吃早餐,他会起的很早,然后在两人约定好的上学路边等着她,一起吃完早餐再上学。这所高中都是走读生,基本没有住宿生,因此学校附近没有大规模的早餐店,只有小摊贩卖的各种饼,都是露天式的,柳冕叮嘱他尽量不要买他们的路边小吃,会得病。而且,他们也不是每天都卖,城管回来检查,他们只敢在这里悄悄卖一阵就溜掉了。剩下的就是一下饭店,早上几本不营业,小卖部的面包和牛奶都是冷的,作为早餐不合适。只有这离学校不远处的岔路口有几家装修很得体的西餐店,就餐环境很好。还有几家面包店和牛奶店,在这里吃早餐有点贵,但是很享受,它的服务是一流的。

柳上元为了约会佳人,带着师圆在这里吃过几次早餐,舒适的环境,干净的桌椅,温馨的吊灯,很有气氛。仿佛吃的不是早餐,而是下午茶。然而很快,柳上元就发现,即使他们俩人的零用钱凑一起也只能勉强维持半个多月的早餐,其余的几天怎么办呢?只好挨饿。可是怎么能让师圆挨饿呢。那么只好委屈自己了。他会在缺钱的日子里精心地算着钱过日子,他总是早早地起床,早早地来到西餐厅附近,在面包店里转悠一阵,如果有昨天卖剩下的打折蛋糕,他会买上一块,边吃边在路边等师圆,等她来了,告诉她自己等不及先吃了一块蛋糕,然后再一起到西餐厅用餐,师圆点一份标准早餐,而他只要一份牛奶,然后陪着她一起吃完。

这还不是最惨的时候,有面包吃可以裹腹自然是最好的,没有打折面包的日子就惨了。他还要继续装作吃过的样子,对师圆说自己一点不饿,不想吃太多东西,然后买一杯豆浆,面对面坐着等她吃完,付账走人。

一开始还好,及至到了第三节课的时候,柳上元就已经饿得受不了了。这时,任凭吉他弹得再好,也是没法当饭吃的。随着校园大明星的光环日益褪去,往日的一切变成昨日黄花,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柳上元依旧是班里默默无闻的一分子。可怜的昔日明星肚子也会饿得咕噜噜叫唤,完全听不进老师在讲什么,脑子里嗡嗡地转,下课后自然没法去找师圆聊天了,只好在教室里傻坐着。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旧社会,吃不饱,穿不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炕上发呆,只是他在电视剧里经常见到的穷人家的画面。如今零用钱不多了,没有办法。即使早餐吃包子也不够用了。

无奈,挨了饿,中午回到家里就像难民见到美食一样,胡吃海塞起来。柳冕很是纳闷,问他怎么这么饿,好像几天没吃饭了,柳上元讪讪地说是因为上午的体育课消耗完了。柳冕半信半疑地叮嘱他以后早上多吃点。可是他不理解为什么儿子每天都要上体育课,而且每天都会饿肚子。上午的课时间长,全是主课,如果长期这样下去,得胃病的几率很大呀,柳上元惊恐地想到了柳冕之前在家里总结的胃病发病规律,很多人就是因为不吃早餐,又特爱吃冷饮引起的。

柳上元心里发毛,可不能为了恋爱,忍受着旧时代的饥荒,把自己折磨的不像人。于是,他很聪明的想到,可以一大早在家里吃上一些零食,主要是巧克力之类的能提供能量的优秀干果坚果品类,这样情况就会缓和一点了。然而,起床太早,胃液还没有充分蠕动起来,没有食欲,这些东西根本吃不下,只好偷偷装在兜里,上课时偷偷吃掉,或者下课当零食吃。这样的日子每个月的后几天都要尝一尝,久之,变成了另类的体验生活。年少总是轻狂时,等到第二个月拿到新的零用钱后,最初几天,他依然会大手大脚地给师圆买礼物,去游乐场玩,完全忘记了忍饥挨饿的时候,仿佛那些场景根本不存在,早已从他的记忆中剔除了。他是这样可爱的性格,也是这样纯粹的性格。

他对着师圆除了讲笑话,听她唠叨班里的逸闻趣事,然后带她各种玩法,他们真正坐在一起交心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时间被各种玩乐取代了。比如看电影,比如逛游乐场,比如聚餐。学习上他是帮不了忙的,因为他是文科她是理科。师圆虽是理科,学的却并不比柳上元好很多。柳上元在文科班的表现一般,只是偏科现象有待严重,英语和数学不太好,文综的政治、历史和地理都很好,尤其是历史和政治尤其热爱。语文自然是他的强项,不必细说,每回都能单科成绩名列前茅。

而师圆呢,有点违背了父亲林磊为她设计的路线,做一名历史研究爱好者,她不喜欢死记硬背一些历史常识和文学常识,而文科的学习,记忆和背诵是少不了的基本功,这就造成了困难,她更喜欢演算和推理,数学和英语学得都不错。因此,在高二分科的时候,她选择理科。然而理科的科目并不太好对付,生物和化学是她比较困惑的,之前王冉曾经给过她很多帮助,现在柳上元成了她生活上的得力助手,她感觉自己很幸运。

这日周六,柳上元闲来无事,在小区的花坛边溜达,忽然看见雨婵从家里背着画板走出小区门口,准备去画室练画。雨婵穿着很鲜艳,黄色的上衣,白色裤子,黑色皮鞋,扎着高高的马尾,很是阳光,柳上元心想,表妹越来越漂亮了,她学校那些男生都是盲人吗?怎么没有男生追她呢?或许追她的男生太多,她也挑花眼了吧?或许是姑妈姑父看的太严,不允许她早恋?总之,可惜了她这一副好模样。自己作为哥哥,也是真诚地祝愿她能够将来嫁个好人。正在想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一看,却是雨婵,她有东西拉到家里了,要回来取,远远看到表哥在对着一片月季花发呆,就走过来,故意吓他一跳。

柳上元佯装生气,问她:“鬼丫头,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雨婵调皮地说:“那你又是在这干嘛呢?想嫂子了?哈哈..”柳上元赶忙辩解说:“你说什么呢,别胡说啊。”雨婵不依不饶道:“别骗我了,谁不知道你现在跟林师圆谈恋爱呢。曹煌早就告诉我了。而且那次钓鱼野炊我也看出来了。你就认了吧?”柳上元一听,原来她都知道了,赶忙央求道:“你知道就好了,千万别告诉你舅舅、舅妈,知道吗?”雨婵调皮一笑:“放心吧,不过以后你们集体出去玩,你得叫上我。”柳上元连连答应。又问她:“你现在干什么去呀?”雨婵明媚一笑,说:“三周后在人民公园有个即时画展,就是边画边评奖边展览。那里有很多芍药、月季和樱花,还有刚盛开不久的牡丹和各种鲜花,我们要在那里作画并参评。你可以去赏花。我现在还要抓紧时间练习。”说罢就走了。柳上元一听,果然是好主意,到时候可以邀请师圆一同前往。

阴雨的日子是有的,阳光的日子却占据了大部分时间。春天的心是关不住的,亦如春天的花。

春花灿烂的日子总是那么活泼盎然。白玉兰、紫玉兰、君子兰、金盏花、山茶花、紫荆花、西洋杜鹃花开满了小区里最显眼的地方。难道小区里又换了园艺工程师了吗?这些花他之前没什么印象,也许他们已经存在了多年,只是他没有胡转移到罢了。紫玉兰那健硕的花朵把整个春天渲染地无比华丽,无比清爽。蓝天白云下紫色的玉兰是娇贵的花王,其风头远远盖过了个子不高,花朵低垂的牡丹,它心里也会万分自豪吧?高大的花树下又几个孩子在嬉戏,偶尔摇动树干,会有零零散散的花朵掉下来,落在那些孩子的头上、背上。西洋杜鹃是自有一段风流的,比传统杜鹃要大一些,颜色要深一些,一丛丛一排排,整齐地列在花坛中央,娇俏妩媚。柳上元心想,要是能在自家阳台上种上一颗这样的杜鹃,该有多好啊。

他的小十六早已枯萎了,是在他忘记浇水后的一个月发现它已经香消玉殒了,让柳上元坐在房间里沉思了许久,好不难过。那一个月他正忙着跟师圆相处,时常早上出门上学,晚上又送她回家,很晚才回到自己家。吃完晚饭,坐一会儿,活动一下,或者搜寻一写好玩的笑话,很快劳累又能很快入睡。只是,想到他在失意的那些日子里,一直都是和小十六诉说以排遣自己的孤苦心境,那么以后的风风雨雨,阴阴晴晴的天气要跟谁诉说,跟谁分享呢?师圆是不能时刻陪伴他的,他们只有在学校里相处的时间才会多一点,放学回到家自然是各有各的事,各自忙碌。

好兄弟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急?他曾经深深地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只顾着谈恋爱,忘记给兄弟浇水,不是重色轻友又是什么?如今,他看到这满园的鲜花,自然感觉是很好,这多多少少缓解了他失去小十六的痛苦心情。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学校里的学习气氛被即将参加高考的高三学生搞得很紧张,逼仄中让人透不过气。老师却在课上一再强调高考的重要性和神圣的使命感,一番动员之后,每个人都变成了热血沸腾的战士,瞪着通红的眼睛一刻也不敢松懈。然而,高二的学生毕竟还是有一些娱乐活动的,他们的音乐课和体育课还在继续,这多少给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乐趣。劳动节快要到了,虽说只放两天假,这也让柳上元开心不已。每逢过节都要送点小礼物的柳上元实在想不出,劳动节应该送师圆什么礼物。晚上坐在小区的空地上,看到过往的人群,尤其是小姑娘们头上戴的善良发卡深深地吸引着柳上元。他决定给师圆也买上一个。

是时,他在女子用品店里左顾右看,店员问他要买什么,他支吾着说发卡,别人问是送给那个年龄段的,他说是送给同学的。店员笑着问,是女朋友吧?普通同学干嘛要送发卡呀?买个练习册或者跳绳什么的不久行了?柳上元竟然一时语塞。店员不再追问,任凭他自己在店里找。柳上元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颜色靓丽的发卡,大概十五块钱一只。只是呆在头上到底好不好看呢?就难说了。为了测试具体的效果,他拿起发卡对着镜子在自己的头上练习起来,反反复复,试了很多,嘴里还在校生都囔着到底哪只最漂亮。目睹这一过程的店员捂着嘴笑岔气了,叫过旁边的店员,两人躲在外间,悄悄地打量着在里间认真试戴发卡的柳上元。

他好像很专业似的在都囔着:“这个太宽了,那个戴上显得太成熟了,这个太像大妈,那个又有点幼稚,这个颜色太暗,那个颜色又有点单调,这个太紧,那个又太松.。。”看的店员相视大笑,两人悄声讨论着:“这孩子不会不正常吧?”另一个说:“懂得还挺多,估计小时候家里把他当女生养了。”柳上元时时对着镜子认真地往头上别着,最后选定了一款紫色的带着蝴蝶结的发卡,这个是最漂亮的,师圆一定喜欢。柳上元付完帐,在心里默默想到。

果不其然,送给师圆时,听到她啊的一声惊叹:“很漂亮啊,谢谢你。”柳上元替他把发卡戴上,瞬间世间又多了一个花仙子。“真美啊!”柳上元傻笑着称赞师圆,并告诉她两周以后可以去人民公园赏花,那里还有画展。师圆欣然应允。日子就在缓慢的等待中悄然流逝。

一日周末的午后,柳上元陪着师圆逛街,两人漫不经心地来到了步行街的专卖店。东瞅西逛,师圆在一家店里看上了一条紫色的连衣裙,裙摆处带着蕾丝花边,泡泡袖,很有公主范儿。师圆本来不缺衣服,她妈妈会经常给她买最时尚的女装,无奈她妈妈开的店里全是比较成熟的女装,对高中生来说略显老成,因此她妈妈忙的走不开时,或者碰到特别喜欢的款型,她都会在闺蜜丁燕或者其他女生的陪同下自己来买。这一次也不例外,她一看到这身紫色的公主裙就异常兴奋,配着紫色的发卡,一定很好看。可是没带那么多的钱怎么办?她在犹豫,不好意思让柳上元出钱买。柳上元早就习惯了洞察别人的心思,看到他对这身连衣裙依依不舍的眼神,摸了摸口袋,也有百十块,就决定上演一场恶作剧的戏,让她高兴也让她担忧,最后买下公主裙。难得出来逛衣服,她又喜欢,平时也没有送过她多贵重的礼物,这就算一次补偿吧。

柳上元建议她,既然喜欢,就试试吧,正好一百块的裙子,等有钱了再来买啊。师圆还在犹豫着,柳上元命店员把裙子取下来给师园试穿。然后趁师圆在试衣间试衣服的同时,把钱交了过去,拜托店员躲在一边,等师圆出来的时候,柳上元一看正合适,就拉着师圆拿上自己的衣服撒腿就跑。师圆被他震惊到了,爱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全城都在逃命呢,因为也见不到店员,他们肯定已经逃跑了。于是,她也慌着跟柳上元一起逃命,边跑边喘气,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奇怪的是,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在跑,只有他俩。于是她才意识到,不是出了险情,而是柳上元没有付账,拉着她做贼逃跑呢。停下来问柳上元:“你为什么要逃,知不知道这样是违法的,我们没有钱,就不能偷走人家的衣服啊。你知不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一旦被抓,就要坐牢啊。”

柳上元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对她说道:“傻瓜,我已经付过账了,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逗你玩的,别紧张了。”师圆惊讶地望着他,心想平时对着她,话也不怎么多的柳上元居然这么恶作剧,于是一阵粉拳打过去,柳上元连连告饶。送师圆上了公交车,柳上元考试往回走。身上带的钱全都用光了,还差三元钱,后来好心的店员为了不是他计划落空,也为了拉个回头客,笑着为他免去了三块钱。然而回家坐公交的钱就没了。他只好大老远地走回家去,谁叫自己一时逞能呢?哎,为了搏美人一笑,把自己的家当都搭进去了。他总是爱的这样固执,这样没道理。

走了两个小时才回到家,腿脚早已发麻,路上他曾几次想要开口问路人借上一块钱好乘公交回家,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怕别人笑话他是个衣着光鲜的乞丐,他不能忍受那些鄙夷的目光,更怕遇到熟人,再发生什么误会就有口难言了。回到家,吃晚饭,默默地躺着发呆,绝对不能告诉爸妈自己把钱用到哪了,他们会追根溯源,他们会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么自己的底盘就会暴露,梦想就会夭折。钱用去了一大半,只能每天一点点节省。好在师圆知道他也没钱了,早上也偶尔请他吃早餐,要不然可怜的柳上元还不知道要挨饿到几时呢。而看到她时常穿着他买的裙子,爱不释手时,他又会由衷地感到高兴,一切付出都值得。

雨婵已经忙碌了很长时间,她决心在画展上惊艳亮相,好让同行记住她的存在。这并不容易,因此她早早地收敛了女汉子的作风,变得沉稳,变得踏实,在画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非常刻苦。正是由于这份刻苦,让学校里大名鼎鼎的帅哥小画家梁画可发现了。梁画可是三高校草一类的人物,外貌比柳上元丝毫不差,只是更儒雅,更谦和,戴着眼镜,穿着稍显成熟,学校一有重大活动,他就会作为学生代表发言。

这时他是穿着西服的,侃侃而谈,毫不怯场,然而雨婵因为调皮,每次开学都要坐在后排跟同学聊天,对主席台上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关心,对梁画可的表现自然也视而不见。她并不了解他的情况,只远远望去,这人很帅,私下里不穿西服,换身衣服她就完全认不出来了。雨婵是一个固执的女生,明明双眼近视三百多度,就是不肯戴眼镜,她认为戴了眼镜就失去了她平时伶俐的作风,她绝对不能想象一个漂亮的女生戴着眼镜是什么概念。由于她对眼镜的竭力抗拒,使她失去了很多次观看帅哥的机会。

梁画可自然也不认得她,他们起初不再一个画室画画。后来,教雨婵画画的女老师怀孕回家生产了,学校临时又找不到替代人,只好把画室合并,让雨婵等几个艺术生跟着梁画可他们的专业老师一起学习。于是,画室里每天就渐渐热闹起来了,下课后三三两两的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终于能凑到一起开个大会了,大家一扫平时的刻板,熟悉不熟悉,一个班的也好,别班的也好,年轻人坐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然而,这其中唯有雨婵是例外的,她不怎么跟他们聊天,只是在下课后在一边默默地坐着以揣摩画画技巧。雨婵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一改往日的活泼胡闹,真正安静下来。

看来,兴趣不仅是最好的职业规划老师,兴趣还是一个人最佳的生活老师,他不动声色地就能让一个人安安静静,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进发。雨婵正是这样的典型例子。以往有多么调皮,如今也就有多么专注。而每一个专注的女生,都能引起人的崇敬和无限怜爱,男生对这种女生亦是如此。认真地小女生无论如何都是男生眼中甚至心中的一道风景,而且是一道耐人寻味的风景。

雨婵日次反复地沉思了好几天,终于引起了画室第一美男子梁画可的注意。他不了解她的具体来路和画画水平,只是感觉到她如此专注,是跟自己的目的很一致的。虽然不明白她每天在那里沉思什么,但他觉得她很不简单。梁画可跟雨婵最为不同地在于他的家世背景。他的祖上三代都是学画画的,爷爷的爸爸是学国画的,晚清时代画出好多名作,在当时风光无限,爷爷也是学习国画出身,在建国初期患上自然灾害的几年里,经常以替人作画以维持生计。大伯和爸爸从国画学习入手,后来又学习了油画,现在是中西兼通的优秀画家。大伯如今在市里的文化部门担任要职,还曾举办过个人画展,这是家族最为得意的事情。家里人没有明确要求他学画画,然而从小耳濡目染在一个艺术世家里,画画的天分要明显地高于常人。

他几乎不用怎么费劲,就能清楚地领悟老师的教法与技巧,很够在很短的时间内临摹好一幅画。而他的文化课成绩也很高,当初是可以考上本市重点高中的,或者至少也可以考上柳上元所在的高中,然而他在成绩出来之后还是固执地选择了第三高中。因为这所高中的环境很好,远离市区,周围有个湖,也就是雨婵他们曾经钓鱼野炊过的小湖,风景宜人又安静,正适宜作画。最重要的是,这所高中的教学优势偏向艺术,因为文化课跟其他高中有差距,学校重点发展艺术班,再辅之以恰当的文化课学习,每年通过这所高中考上中国美术学院的人有很多,占了全市第一。这也是梁画可之所以选择这里就读的原因。爸爸虽然反对,但是听他说说的振振有辞,也就勉强同意了。课余时间,他还会向爷爷潜心学习国画,因此,从一来到这所高中,他便成为全校同学中的佼佼者,成了同学眼中的校草。

雨婵自然不知道梁画可居然有这么传奇的家世背景,真是深藏不露啊!在经历了告白付东海失败一役后,雨婵变得小心翼翼,对待男生再也不敢那么生猛主动了,她要等,等待一个心甘情愿的人来跟她一起拯救宇宙。雨婵的心永远那么大,那么野,不受控制,然而现在她的外表看起来确实宁静动人的。梁画可戴着很斯文的眼睛走过来了,他礼貌的同她打招呼:“同学,你好,我叫梁画可。我怎么老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你在想什么呢?”

雨婵愣了一愣,她似乎还不知道画室里有这么大的一个超级帅哥,赶忙起身回答:“你好,我叫张雨婵,之前我们不是一个老师,不在一个画室。幸会啊,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很好啊,我就坐在这里发会呆。”雨婵心里紧张的要命,自从来到这个学校,还是第一次有这么超级无敌的帅哥同她讲话,她揣摩着他的名字,很熟悉,再想想,好像每次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人就是他。见到真人了!雨婵有点激动。梁画可态度依旧温和,笑着说:“你是每天固定地在画室发会呆吗?我见你好几天都这样,你不会是在表演行为艺术吧?”行为艺术这个词雨婵并不陌生,艺术都是相通的,老师上课音乐提到过画院请来的专业模特往那里一坐,可以半天不吭声,不大喘气,就像一尊雕塑,恰切来说,是在记性一种行为艺术的表演。雨婵不好意思的说:“真是的,没想到都被你发现了。全画室的人都在传你的画画功底很好,我正好要有事向你请教。就是我在画素描的时候,总是感觉跟实物的神态差了一点,形态像,但是神态不像,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教教我吗?”

梁画可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原来是这个问题困扰了你,关于这点,我可以帮你解释一下,让你更深入明白其中的道理,等你作画的时候,稍加注意就好了。我看你上次花的苹果就很好啊,很逼真。”雨婵把梁画可引到自己的画板前面,梁画可很专业的说:“我们学习素描,尤其要懂得多观察物体。在作画的过程中,要准确把握好物体的亮面、灰面、明暗交界和投影等,这样画出来的物体就会使人感到立体感很强。其次还要多比较明暗,沿轮廓线和结构线比较明暗,要比较不同物体的背光面明暗,再比较不同物体的受光面明暗,还要比较物体受光面和背光面的明暗。总之就是要多比较明暗,这样你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取得长足进步。”雨婵连连点头,他果然能看出她这些画作瑕疵的原因所在。

因为她近视,又不肯戴眼镜,所以,看到的物体都是模糊的,这直接影响了她对光和轮廓的判断。梁画可接着说:“我们所观察到的对象的外形,那是一种表象,一种大致的轮廓。但是当所画对象变换位置,而我们又缺乏对结构的了解,就很难着手。所以最根本的原因是结构造型观念淡漠,缺乏对物象在结构本质上的深入观察和深刻理解。以后要加强这方面的锻炼,你的素描就会越来越好。加油!”

雨婵听得出了神,没想到学霸就是不一样,长得帅远远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洞察很多东西,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所缺乏的核心要领,这让她茅塞顿开。除了感谢,还是千恩万谢。梁画可所说的一些道理也许她是明白的,但是积习难改,很多时候就是痛不下决心,这下好了,被他一说,全部明朗,这样事情就哟头绪了,就好办多了。那么只需要勤加锻炼,一定可以改正缺点,快步前进。梁画可谦虚地说:“不用谢,大家都是同学,你客气了。”雨婵忽然想起下周就要举办的即时画展。问他:“下周的画展,你去吗?”梁画可答:“恩,当然要去,那时一次很难得的锻炼。如果画得好,不仅有奖,重要的是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展览,那种感觉很棒。”于是相约一起去。

到了这天,梁画可在家收拾画板和颜料,就兴冲冲地先行去到人民公园,在一棵大槐树下坐着等雨婵。雨婵出现了,梁画可急忙打招呼,并把事先买好的冷饮递给她:“一会儿就该渴了,拿着备用。”雨婵笑着接过来。两人往花丛边走去。一块很大的空地,上面已经支满了画板,大家都早早地来预订位置,准备一显身手了。雨婵有点紧张,梁画可安慰她说:“不要紧的,你今天不是也戴了眼睛了吗?只要能看清楚,肯定可以画好。”雨婵摸摸鼻梁上的眼睛,还是有点不舒服,没戴习惯,总感觉走路不稳,没人的时候快速摘下眼睛,恢复了稍有模糊的世界,她的感觉很好,只是可怜在漫长的作画时间内要戴着眼睛,去准确地把握光线和明暗面。

这时,柳上元也在家里准备好了,在与师圆约定好的地点等着她,两人一同到了公园的花丛边。柳上元他们是观众,不允许进场,只能在场外候着表妹的消息。随着评委一声令下,大家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作画。雨婵在花海间找出一只最艳丽的蝴蝶兰画了起来,梁画可则在视线不远处选定了一株芍药画将起来。两人的态度都一丝不苟,柳上元在围栏外悄悄地打量着表妹的举动。画到半个小时的时候,两个人都累了,于是他们也像大家一样,席地而坐,围着草坪喝水休息。梁画可夸赞雨婵学习提高很快,对明暗度的把握越来越成熟,雨婵笑着夸赞他才是真正的高手。说道高兴处,梁画可居然俯身在雨婵的耳边轻声说:“其实,你今天戴着眼镜也很漂亮,同样很清纯呢。”雨婵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回应他说:“是吗?那我以后就尽量在画画的时候多戴眼镜吧。”两人亲昵地交谈着。

未料这一幕被花栏外的柳上元和师圆看的清清楚楚。师圆打趣道:“柳上元,你的表妹是来画画的,还是来约会的?她什么交上男朋友了,你知道吗?”柳上元纳闷地说:“不知道啊,前几周见她还没这样呢,怎么一转眼就找了个帅哥,我都不知道呢。”师圆笑着说:“这个男生可是个校草类的,千万别花心就好了。”柳上元以为她这语气就跟真的是雨婵嫂子一样,两人在外笑谈了几句。之后梁画可还帮雨婵擦汗呢,雨婵很害羞地接过湿纸巾,自己在额头处擦起来。没想到短短几天就相处地这么好了。

柳上元颇为吃惊。同时他也发现,雨婵不再像以前那么女汉子了,变得娇羞温柔,面对帅哥的示好,她会被动地接受,这一次看来是认真地准备交往了。原来在心爱的男生面前,女汉子也会变得温柔可人,这个世界有多么神奇啊,沧海桑田,一切都会变。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有些田园诗的味道,这一年对于柳上元和张雨婵来说都是幸运年。两个少年都在各自为自己的学习事业忙碌着。师圆也不禁羡慕起雨婵来,她在自言自语地都囔着。不一会儿,选手们都画完了,柳上元看到梁画可和雨婵的画作居然都上榜了,贴在画展栏里供来往游客观赏,二人喜出望外,雨婵还不停地向梁画可道谢。然而梁画可却不吭声,只是轻轻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对着雨婵温柔地说:“不用谢,张雨婵同学,我很乐意帮你的忙。”雨婵害羞着说:“哦,那我先走了。下周学校见。”说完,就愉快告别。

柳上元忽然从人群中窜到雨婵背后拍了他一下,说:“老实交代,可不能瞒着哥哥,那个男生是谁?”雨婵回头一看,是表哥在恶作剧,就轻轻地笑着对他说:“是我们画室的一个同学,我们刚认识不久。他家事画画世家,他本人呢非常优秀,偶尔会教我作画。”柳上元不依不饶:“就这些?没那么简单吧?说吧,你俩是不是好上了?”雨婵脸微红地说道:“哪有啊!刚认识而已。表哥,你别瞎猜了。”柳上元道:“我怎么瞎猜了,全被我看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姑姑和姑父的。”说完,他大方地拍了拍师圆的肩膀,留下愣在原地的雨婵,跟师圆一路小跑着从白玉石桥上走开了。

一个学期晃一晃就要结束了。柳上元非常喜欢看着约会时师圆身穿他为她买的紫色裙子,戴上紫色发卡,有着一种神秘馨香的公主气质,自然而然地让人发自内心地着迷。一个学期三个多月过完了,暑假来到了,柳上元掐指一算,他和师圆已经谈了三个多月,将尽四个月了。他非常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所有时光,为了他,他可以徒步走两个多小时回家,累的脚上气泡也毫无怨言。这种日子总是叫人充满着自信。

这个暑假跟以往完全不同,因为只有二十多天,要升高三了,要高考了,全城紧张,每个人都不敢放松自己一丝一毫,生怕与将来的宏图伟业失之交臂。二十多天里,柳上元除了要整理高一高二的教材,以备高三时使用,还要买大量的习题,准备题海战术。

一天,柳上元正在家里准备资料,忽然听到电话响,一接却是师圆的声音,她在电话里不停地哽咽着,柳上元慌了神,连忙问她怎么了。师圆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抽泣着告诉柳上元,她妈妈不见了,她爸爸生气也没回家,她现在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柳上元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你不要多想,如果你一个人害怕,可以来我家。我陪你待一会儿吧。”师圆问清了柳上元的地址,挂了电话,心想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只好投奔柳上元去了。

她路上还在想,自己也没去过他家,第一次去竟然是如此狼狈的状态,该怎么办呢?但是转念又一想,反正现在是上班时间,他爸妈也不在家,就过去坐一会儿就走,应该也不妨碍吧。半个小时后,师圆出现在柳上元家楼下,柳上元在阳台上不停眺望,一看到师圆的背影,特别高兴就直奔下楼,迎接了她,把她带到自己家里。

师圆走进柳上元的家,立刻有一种书香气息扑面而来,墙上挂了很多书法作品,屋角处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文学类书籍。柳冕和孙小霞虽然都是大夫,但他们在业余时间,却喜欢读上一点文学著作,陶冶自己的艺术情怀。因此,家中到处是一片书香气。师圆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柳上元怕她烦闷,便泡好茶,领着师圆在他房间门外的阳台上的花海里坐下来。柳上元问她究竟家里出了什么事,师圆一开始不愿多说,后来看到柳上元一脸真诚的样子,就告诉了他。

原来。师圆的妈妈最近正和他爸爸闹离婚呢,据说是妈妈又看上了另一个男人,而爸爸知道后大为光火,两人吵了很多次,之前都是背着师圆吵架,今天由于特别生气,早上的时候,居然不顾师圆的感受,在家里吵起来。师圆的妈妈气坏了,要收拾行李准备离家出走,他爸爸显然被气到了,冲着卧室门大吼:“走就走,不过就不过,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耍横?也不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师圆妈妈听到这话,直接从卧室提了一包衣服就离开家了。一直到中午吃饭也没回来。

师圆说这话的时候,捧着杯子的双手在颤抖,六神无主,又因为伤心哭过,仙子看上去特别憔悴,柳上元非常心疼她,可是又无奈。师圆的眼神又迷离起来,想到了伤心处,又开始抽抽噎噎哭起来。柳上元赶忙安慰她:“没事没事,别哭了,或许你妈妈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夫妻吵架也很正常啊。”师圆哭着说:“不对,这次不一样。他们都很固执,看来是要分了。”柳上元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劝她回到自己房间,先坐一会儿,然后两人商量办法。

师圆哭累了,疲倦已极,不小心趴在柳上元的床边睡着了。柳上元不忍心打扰她,就轻轻地为她盖上毯子,让她继续睡。他自己则坐在一边,静静地打量着她。师圆长长的睫毛上闪动着泪珠,晶莹透亮还没完全褪去,鼻子红红的,刘海覆盖了眼角,柳上元想要帮她捋顺,但又怕吵醒她,只好默默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在举行一个神圣的朝拜,静默无声,心中却是思绪万千。柳上元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近距离长时间地看着师圆,一直看着,眼睛丝毫也未曾离开,像在打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在婴儿恬静美好的脸上找回失落的童真。柳上元一直坐着守护她两个小时,直到师圆翻了个身,自己睡醒。

她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赶忙跟柳上元澄清:“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累了,就睡着了。”柳上元看着她绯红的面颊,一时竟然语无伦次:“没,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事,就坐这里等你睡醒。”师圆有点尴尬地望着他,勉强挤出一点点笑容。可是一想到心里有块大石头在压着自己,就无限地发愁。柳上元安慰她不要多想,问题总是可以解决的。

柳上元在心里早已暗暗决定自己前往,说服师圆母亲回心转意。因为她的母亲他之前也见过,而那个所谓的第三者他也见过。只是他没想到悲剧来的这么突然,把他刚到手的幸福就毁了一半,不行,他一定要拯救师圆,他要做她的守护神,一定要把她妈妈劝说回去。于是,柳上元告诉师圆:“你把你妈常去的地址告诉我,我合计合计,然后去说服她。这事我愿意帮忙,你放心吧。”师圆不明就里,心想这事也能掺合着帮忙吗?可是看到柳上元一脸诚意,就把服装店的地址,还有妈妈的好朋友家的地址及妈妈的电话告诉了他。柳上元让她先回家休息,一有消息就告诉她。师圆收起悲伤,朝家里走去。

柳上元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怎么才能把她妈妈找出来再进行游说呢。他在三天后想到了一个损招,拨通师圆妈妈的电话,对着电话讲:“阿姨,你好,我是师圆的同学,她今天不知吃错什么东西了,现在在城南路的一家餐厅里满地打滚呢,你快过来看看吧。”果然,母亲都是心疼孩子的,一听柳上元准确说出师圆的一些习性和在校情况,不由得不信,立即前往那家餐厅。这时,柳上元早已定好座位,在那里候着呢。

待到师圆妈妈一进来,着急匆匆地找女儿时,柳上元立即迎过去:“阿姨好,请这边坐。”师圆妈妈很纳闷,怎么回事,难道这小子骗我?就反问道:“你是?师圆人呢?”柳上元不紧不慢地说道:“她没事,休息了一下,喝点水就回家了。您请这边坐,我有事找您。”实验妈妈一听,小屁孩找我什么事呢?她本想回绝,客户四念起他是女儿的同学,应该礼貌相对,只好坐下来听听。柳上元为她点了一杯热咖啡,边搅动咖啡,边说:“阿姨,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师圆妈妈上下打量说:“不记得,我们之前见过吗?”柳上元答:“您在仔细想想,两年前,我在花市买完花,抱着一盆串串红,还撞到您身上了呢。真是不好意思。”说完呵呵一笑。师圆妈妈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个事呢。

她宽容地说:“小伙子,请我喝咖啡,不会还是为了道歉吧?”柳上元一看,时机到了,扑通一声跪下,声具泪下地痛苦:“阿姨,我今天找您来,是为了让您答应,回到师圆和她爸爸身边。我知道您不同意,可是我以下跪请求您,一定要答应啊。”柳上元的演技中夹带着浓浓的赤子之情,让餐厅的人看到了都为之动容。心想这孩子也太孝顺了!于是纷纷声援,“要不就答应孩子吧?多可怜的孩子啊。多孝顺懂事啊,我要是有这么个帅气懂事的孩子就好了。”大家纷纷议论。

柳上元明白不能再叫阿姨,就让别人误会是他妈妈才好呢。于是继续恳求道:“您就回家吧,师圆和爸爸都需要您。如果您不回家,万一在外被抛弃了,怎么办?我们都会很难受的。您要是回家,我保证说服师圆跟爸爸,一定要加倍对您好,不让您受半点委屈。请您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答应我吧!”周围的人也不断劝说:“快跟孩子回去吧,一家人吵架不是很正常吗?日子还得好好过呢,要是撇下了这可怜的孩子,到时候要遭天谴的!”这最后一句话惊到了师圆的妈妈,她无奈地扶他起来,对他说:“好吧,我回家。你起来吧。”柳上元在众人的激赏中站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众人道谢:“今天,谢谢大家。有大家为证,妈妈一定会回到家庭,做一个优秀的好妈妈。”说完,拉起师圆母亲的手就朝外走了。

一路上,师圆妈妈不停问他都知道了什么?柳上元收干眼泪,对她说之前已经猜出八九分了,但是从来不敢告诉师圆,自己作为她的好朋友,看到同学有难,不能不帮。柳上元还要继续说服她:“师圆爸爸对您不是挺好的,只是身为历史老师,为人稍微刻板了点。再说,您认识那个叔叔,也有家庭吧?您要是不回家,执意去投奔他,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把您拒之门外的。”师圆的妈妈很奇怪柳上元怎么什么都知道,但转念一想,那天在花市他也见过老高,所以,这样的猜测也是合情合理。对他说:“小伙子,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快回家吧。我们师圆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她的幸运。”柳上元挥手作别。

师圆的母亲一路在想,真的跟了老高,说不定那个还真是不行。自己同他也只是红颜知己罢了,偶尔聊聊还行,要是天天住在一起,面对面地看着对方,心里恐怕早该烦透了。老高也是个聪明人,也许他也只是想同自己聊聊心里话,聊一些不方便跟妻子聊得话题。若要他娶她,似乎有些难吧?不过她转念又想,如果他真的可以放下一切来娶她,那她也是无怨无悔的。怪只怪自己不注意,为何在服装店手拉手,正巧被师圆的爸爸看到,这下真是有理说不清了。哎,人生就是这么反复,说来说去还得怪自己贪心。林磊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丈夫和爸爸,对自己和师圆都很好。即使在店里发现了他们的丑事,也只是气的拂袖,扭头走人,并没有在大街上给她难堪。在家里被气急了,也没有用特别不堪的字眼骂她,而只是点到为止,保全了她的面子,也保全了师圆心中妈妈的崇高形象。而老高只不过是在大学的时候追过她而已,如今他的孩子都两个了,想要他离婚是多么荒唐的事啊!

正在想着,忽然手机就响了。她以为是林磊要跟她和好了,心里闪亮起来,打开手机,却是老高的电话。老高很客气地跟她道歉,说不该这样缠着她不放,她应该回归家庭,不能就这么委屈她了,跟着自己并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且,自己同妻子结婚多年,她一心持家,没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自己也不能狠心抛弃他们。千言万语,只能说声对不起……

师圆的妈妈慢慢听着这些话,反复在心里咀嚼,她没想到老高原来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跟她私奔之类,或者离婚娶她,自己岂不是白白多情了一场。这都是什么事呢?当初以为是真感情,可是现在,在现实的阳光下一照,立马显出原形,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这叫什么真情啊?真是荒谬,可怜自己还曾想到要跟他私奔呢。难道真被柳上元那小子说对了,他用这种软磨硬泡的方法让她回心转意,也算是个人才呢。想到这里,师圆妈妈对着老高说“老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幸好被师圆爸爸及时发现,我们才得以悬崖勒马,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珍惜生活,但愿都能过的开心幸福吧。以后要没什么事,就不要再联系了,免得别人误会。”老高哦的一声,师圆妈妈就挂了电话。

以后的事情,就如柳上元所料,事情正在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师圆由衷地感谢柳上元对她所做的一切。同时她也隐隐担心,自己的家丑被柳上元发现,在他面前反而小心翼翼,不像之前那么欢快了。这件事情暂时平息了,妈妈回到家里跟爸爸承认了错误,两个人在卧室里一直聊到天亮,师圆屏息静气地听着,但是听不见具体说什么,就听见卧室里一直有声音,想来他们也需要好好地聊聊了。

次天,师圆妈妈居然早起很意外地为她做了早餐,并叫师圆起来吃。走到她的卧房,还挤眉弄眼得说:“谢谢宝贝女儿,妈妈这次真的是呀感谢你。以后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好吗?”师圆妈妈大概一直以为柳上元的所作所为是跟师圆商量好的一套方案,她不过是师圆请来的小演员罢了。师圆听到妈妈这么说,高兴地直点头,她终于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继续安然入睡了,她不必再担心妈妈和爸爸之间的矛盾了,家庭又完整了,她又是以前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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