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扛着这口大刀,停在灰袍人面前,一发力,抡出一个圆弧随后插在地上的泥土里。白衣少年擦了擦额头,冲着灰袍人憨笑,“大叔,我不会耍大刀,这大刀是我带着防身的,要是真碰上像您这样的练家子,我也没辙。这宝刀是我找铁匠定制的,花了不少钱,大叔你不嫌弃我就送你了!”
“嗯?”灰袍人心里嘀咕起来,脸上的表情跟开始时烧火壮汉一模一样。本来想着找机会羞辱这白衣少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打好的算盘落了空,一时半会儿还有点不适应。
说起来,这灰袍人本来也未必有多大的火气,见着白衣少年这番举动,也就一点也不觉得恼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淡路尘,大叔你叫什么?”
刚听灰袍人语气稍变,众人以为这白衣小子傻人傻福,灰袍人就放过了他。不曾想,他竟然这番不知天高地厚,一口一个大叔就算了,还直接回了一句“大叔你叫什么?”
灰袍人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还是烧火大汉帮忙和了个稀泥。
“臭小子,我们大哥的名字我敢说出来都怕你不敢听,问什么问!”
是人总是要几分面子的,这灰袍人心里的话被这烧火壮汉抢着说了出来,他心里反倒舒坦了许多。
灰袍人摆摆手,“随他去吧。”
烧火大汉好像是这里面最紧张的人,听灰袍人说完,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一回头,只看见那名叫淡路尘的白衣少年又拿着饭碗到锅里去盛米饭了……
不一会,进山的路上来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人,牵着身后一匹瘦马,看上去和这淡路尘年纪差不太多。
比起淡路尘来,这青衣少年好像更懂规矩,向这些前辈们行礼示意,看样子也是赶了好远的路,他没有淡路尘那么大的包袱,估计身上的干粮也早就吃完了,这会可能也是饿的要命。从这里到无极门的山门还要走上一小段山路,如果不在这里歇脚,一般人很难一路坚持。
平均下来,每两三天就有一个从远处赶来拜师的人,一天之内来了两位,倒是不多见,只是不知道这青衣少年有没有淡路尘这么好的运气。
“你叫什么名字?是来拜师的么?会点什么功夫?露两手吧。”
这回还是这灰袍人发话,只是他好像失去了耐心,一连串就抛出许多问题。说起来,要不是淡路尘在前和这个灰袍男子“交过手”,磨了磨灰袍男子的脾气,这青衣少年恐怕更难过这一关,本身旅途劳顿,饥肠辘辘,哪有什么力气露两手。
叫你露两手明摆着就是要给你个下马威,你要是不从,那就是不给这些“前辈”面子,那这关你更不要想轻松闯过。
这青衣少年看上去老实得很,听到灰袍人的问话,赶紧回答道,“前辈,我叫史超然,我是打算上山去拜师。”他也看出这灰袍人眼睛的毛病,只是没有说什么。
“我会打拳。”说罢,这青衣少年,站定身形,准备打一路长拳应付这灰袍人。
淡路尘在一旁看着,心想这愣头愣脑的青衣小子真是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还会打拳?我看着可不像,不会就说不会。不会功夫才来学嘛,死要面子!”其实淡路尘想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这青衣少年说自己什么都不会,这一群人也不会为难他。
史超然没有理会淡路尘的话,实际上他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此刻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于是他忍着饥饿,打了一路长拳。灰袍人自始至终都没怎么看,只是等史超然打完一套拳,冷笑了两声,“年轻人,不是我瞧不上你,你这功夫…啧啧啧…太差劲了!回去吧!”
灰袍人拿出他惯用的口吻,说着同样的话,他试图打击每一个前来拜师的人。虽然很多人千里迢迢赶来,不会因为只言片语就掉头折返,但是信心受到打击,在拜师的时候表现自然不佳。
这名叫史超然的少年本来就又累又饿,此刻还被这陌生的男子泼了一头冷水,果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淡路尘端起自己刚刚盛好的饭,走到青衣少年跟前递给他,“你这拳真不怎么样,打得跟没吃饱饭一样。来吧来吧,先吃点饭先。”边说边冲着旁边人憨笑。
其实淡路尘只比史超然早来了一炷香的时间,此刻好像就成了这些人当中的一员,端起饭来给外人吃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做起来竟也自然而然。
史超然看着淡路尘,犹豫着伸手接过饭碗,却被灰袍男子突然伸手打翻了在地。
在这种跋扈之人面前越是老实越是吃尽苦头。
“吃吧,你不是饿了么,要多少有多少!”灰袍人用脚踢了踢倒扣在地上的饭碗,把一团米饭踢散了。
这灰袍人一看这个叫史超然的少年有几分软弱,反而变本加厉,打算恶人做到底,要史超然吃下这地上的米饭。
青衣少年这会看明白了,这伙人就没安什么好心,他重新牵着马打算这就继续赶路,路上再想办法寻些吃的果腹。
“想走?回去的路在那边呢!”人群中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奚落道。
史超然没有加以理会,依然牵着马前行,只是没走几步,牵着的瘦马双腿一软,栽倒在地上。史超然回头看向人群,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子手里攥着一把草料,冲着他露出一丝坏笑。
“大哥,这帮人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淡路尘在烧火大汉身旁小声说道。
“我有啥办法,不过这路途遥远,没有了马,让这小兄弟怎么活?”
淡路尘悄悄走到自己的白马旁边,解开缰绳,放走了白马。
“哎哎!我的马,我的马!”淡路尘一边假装叫嚷着,一边冲着那个叫史超然的青衣少年使了个眼色。
青衣少年这才心领神会,离开人群,冲进树林子里,去追那匹白马。
“他敢抢我的马!大哥,他胆子太大了!”淡路尘拽着烧火大汉的胳膊抱怨道。
这烧火汉子明白了淡路尘的用意,可也担心起来。他能看明白,那灰袍男子和那瘦小的男子就看不穿?
果然,那瘦小的男子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把抓住淡路尘的衣领。
“兄弟你有话好好说……”烧火汉子赶忙解围。
只是此刻,灰袍男子望着无极峰的方向,无暇顾及他们。
山道上,一前一后,一白一黑的两匹马渐渐走近,白马的马背上是一位身着紫衣的青年,他的腰间同样佩戴者一柄紫色长刀,黑马上是一位身着灰白长袍的青年,两人年纪相仿,应该都在三十岁上下。
重点是他们是从无极峰的方向而来,而此前这灰袍人又没有见过他们俩,那么这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是无极门的弟子!
果然,人群中有一个人认出了那骑白马的紫衣青年,“那不是……无极门大弟子南玉琼吗?”
这句话那灰袍男子倒没听见,他一直仔细打量着即将经过的两人,眼睛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没想到两人年纪轻轻就拜在无极剑尊的门下,自己即将两鬓染霜也没能搏得一次拜师的机会。
等两人的马来到这一处据点,灰袍人主动迎上去,躬身行礼。别看他对别人骄横跋扈,此刻对待无极门的人,哪怕是比他还年轻的晚辈,他都得毕恭毕敬,只要能入门,受到无极门剑尊的指点,那就是莫大的机缘。面子?身份地位?在大机缘面前,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紫衣青年只是礼貌地行个礼,本打算继续赶路。忽然,灰白长袍的青年拦住他,指了指人群一角的白衣少年,此刻他正被瘦小的男子揪住衣领。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紫衣青年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只是并没有打算插手。
灰白袍的青年骑着马就朝人群走去。黑马分开了人群,停在白衣少年跟前,问道“你也是来拜师的么?”灰白袍的青年打量着眼前白衣的少年,“你这一身白衣虽然沾染了些泥土,但也不像是久居在此,刚刚来么?”
“回前辈,正是如此。”
“唉,只有一个人。”灰白袍青年冲着紫衣青年淡淡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