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你看见我的笔枕了吗?”敬业高声呼呵。“都让你不要整理我的房间了,你看现下想用的东西都不见了。”
安好从亭子间探出脑袋“左手抽屉里呢。我见你不用,所以替你收拾了。”敬业的笔洗经常不换,一不小心就洒了一桌,书本和外套上留了好些墨渍。
她住校,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所以尽着时间做家务。整理房间,换洗衣物,洗晒床单,做菜做饭还得复习功课。眼看太阳要落山了,她还在自己房间里做着针线活。
“安好,帮我笔洗放些水来。”敬业就喜欢差安好做事情,而且还理所当然的。他觉得自己也算得是安好的恩人。安好在浸会教会学校念书也有他的功劳呢。安好没有一点怨言,她三步并做两步,拿了笔洗去灶披间放水。冬天的自来水有些冰凉,滴在她的冻疮上更是彻骨。
“安好,我的旧报纸呢。”敬业在房间里面兜了一圈气呼呼地又叫安好。
安好正好端水上来“放了好些时候了,我以为你不要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笔洗。“我拿它练习写字了.。。”她支吾。
“安好,这些报纸都是我的参考资料。你怎么拿去练字了呢。”敬业看她谨小慎微的眼神,不忍心苛责她。“下次可别乱动我的东西了。”
“不动了,不动了。”安好立刻摆手。“我下去做饭了。”她立刻跑下楼去,今天她要做最拿手的栗子鸡和东坡肉。呆会她吃好了,还要趁早回学校去。回去晚了,就没有电车了。她的班级里只有她和王淑芬是住校的,其他同学是每天有人派车接送回家的。
她一个人在灶披间吃了晚饭,把几个菜放在锅灶上隔水热着。然后将晒洗的东西收下,整理完毕。之后硬着头皮去后三层高阁和她的夫君告别。
她敲了门,敬国让她进去。一整天了,敬国除了吃饭几乎足不出户。现在他还在写字台上写着字,房间里浸透了墨水的香气。他的房间里除了书桌,书柜,只有一张单人床。但是凡是眼睛能扫及的地方都是书,听说很多的书都是他从大不列颠带回来的。
“先生,我回学校了。”自从和敬国住在一个屋檐下,她都只敢称呼他先生。她知道他讨厌她,却没有撵她出去,还破格让她念书,所以是心存感激的。
敬国略抬头望了望她“你把头发剪了?”安好留了齐耳的短发,一件蓝色的棉旗袍,裹着她略丰满的身躯。和他的学生一样朝气蓬勃的。
“学校里面洗头发不方便,所以剪了。”她不好意思的掖了额头的头发搁在耳后。
他打开抽屉,抽了一本东西给她:“练字就要用描红,我这里有一本你先拿去用。以后再有需要问我拿。中国的书法是精髓,所以是一定要好好写的。”他居然听得一清二楚的“既然到学校了,就要认真刻苦学习。回到家就该放松休息,不要惯着敬业懒惰的毛病。”
“嗯,我知道了。我已经做了饭,先生和敬业趁早去吃吧。我返校了。”她在他面前永远做不到妻子的淡定,像学生对着老师那样别扭。
他指着台上的几本书,“你去浸会医院把这些交给斯密斯,和他说这些都是我通过朋友在国外买的参考资料。”斯密斯现在任职于基督教堂下的慈善医院。就在安好所处的浸会教堂的旁边。一有空,安好就会往那里跑,她们学校的嬷嬷们太忙,业余时间她都是和斯密斯练习英语口语。
她拜别了敬业,搭车去学校。走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描红也没有拿,只得折返。
打开门,看见4,5个学生围着敬国在天井里头进行英语对话。夕阳在天井里铺着厚厚的黄晕,衬着那几盆孤傲的白菊,风景堪比那些个读书写字的宣传画。
“安好,你怎么回来了。”敬业在学生前看到她有些不自然。她自己也觉得唐突了。
“哦,我忘记东西了,立刻就走。”当下去亭子间去拿描红簿。往下走的时候,她听见敬国用英语在介绍她的身份。“她是我的远方亲戚,暂时寄住在这里。”其实这短短的3个月,安好的英语水平早已经超越了字母阶段。她和嬷嬷还有斯密斯都可以用英语进行简单的对话了。她有点难受,却只得装的听不懂。
安好独自走到灶披间,拿出自己做的酒酿,起锅做点心。她往酒酿汤里搁了鸡蛋,然后洒了秋天她收的桂花盛出来端给他的学生。
“天气怪冷的,吃点酒酿蛋吧。”学生们感激地看着这个远方亲戚。她看着他们吃完,坚持收拾洗净了碗筷才准备走。
“安好,安好。”敬业才发现她折回,立刻兴冲冲地跑下来,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个是蛤蜊油,你带着它。”
安好正欲说谢谢,却听他说“哥哥说你的手都是冻疮。预备让我下个星期你回来的时候给你。现在好了,不用等到下个星期了。”
安好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原来她说的话,她的冻疮,他都知道。她拿了蛤蜊油,就要出门。
“敬业,今天天晚了,你陪安好去车站。”敬国提醒敬业。
“好类好类,我才吃了你做的肉和鸡,有些积食。正好出去走走。”他去里面拿了件外套陪她出门。
当下夜突然降临了。夜空中出现了隐约的星星和月牙儿。敬业一路上都在说敬国。说敬国如何批评他,还拿出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话警诫他。不知不觉到了车站。安好一路上浅笑着回到学校。王淑芬正一个人在屋里看书,看见她回来了,立刻从床上蹦了下来。邀请她去外面散步。
“不行,我今天要练字呢。”安好铺开描红,研墨开始写字。“唉,书呆子”王淑芬无趣地又躺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