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奥是家里的小儿子,照理说,他应该很受宠。可是事实就像大家看到的那样,父亲易森从来不在公开场合带他出去,他在公司里的职位也是可有可无的。虽然下属都称他一声易老师,但他却没有真正决定学员们命运的权利。所以当张玖凌找到他的时候,他只能安抚她,让她先等等。因为他即使想帮她们,也没有办法。许多“聪明”的学员,干脆直接绕过他,找到能做主的人。而那些人,最后是怎样如愿所偿的出道当了明星,他当然知道,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他也尊重那些人的选择。
而人唯一不可以选择的,是自己的出身。易奥并不是父亲易森和夫人刘红莲的孩子,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逐渐从刘红莲的辱骂中隐隐知道,他的生母,就是刘红莲口中的“贱人”,她叫魏小欣。
大约在他刚刚记事的时候,父亲给了他一个日记本,告诉他那是他生母唯一的遗愿。那是本又厚又大的日记本,他记得那时小小的他拿着那个本子甚至还有些吃力。
大概是他这位生母预感到了自己无法守着儿子长大,又不想儿子因为母爱的缺失而成长成一个“怪物”,所以她在怀孕期间,就写了那本厚厚的日记,里面全是她想对儿子说的话。从那字里行间,易奥看到了一个良善温厚的母亲,看到了色彩缤纷的世界,看到了人与人之间满满的善意。他学会分善恶,学会理是非,学会独立自处,知道自强才能生存。
他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都主动忽略刘红莲人前笑脸人后谩骂的嘴脸,而是一遍一遍翻看母亲留下的这本日记。而母亲在日记里教给他的东西,他唯一没有学会的,就是讨刘红莲的欢心。
日记本里还有一张照片,从小到大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照片的边角都磨损了。照片里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她身材纤瘦修长,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懒懒的搭在肩头,她长相清秀,一双大眼睛甚是水灵,浓密的睫毛更是衬得眼睛格外有神。他慢慢长大之后才发现,自己和母亲长得那样相似,怪不得刘红莲越来越讨厌自己。
不管父亲对自己和母亲有没有过感情,但是他确实从来没阻止过刘红莲刁难自己。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父亲一块永远也揭不掉的疤,每次自己出现在他面前,都在提醒他这块疤的存在,因而父亲看到他,每每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呢?在人前还是保持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但在私底下遇见时,他从来都把自己当透明人,有时候还会用嫌恶的眼神看自己一眼,好像自己是什么脏污不堪的东西。但是母亲说过,人们会看到脏,是因为他们心里本就脏。因而他也从不去主动靠近这个哥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既然家里人都不待见他,他也不乐意经常呆在家里。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迷恋各种运动,他喜欢拳击,喜欢跆拳道,喜欢篮球,等等。他在课余时间出现在各种俱乐部,而家里人出于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也由他去。
他和柴昭然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
柴昭然跟他一样,什么都爱玩一点,但他是个菜鸟,什么都只懂个皮毛而已。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易奥的欣赏。自第一次在跆拳道馆内遇见易奥开始,两人就经常在各种俱乐部碰见,各种友谊赛也少不了两人的影子,尽管柴昭然只是打酱油而已。
渐渐的,几个志趣相投的人在一起,慢慢也玩出了个小圈子。而易奥在其中,是最沉默的一个,无论做什么事,他脸上的表情都不会有大的浮动。他总是异常专注于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无论是打拳、打球,还是抽烟。他平时的话也很少,运动过后,他极少做停留,也从不刻意和他人相交。
但他无论是哪项运动,水平都处在前端,而且他为人从不张扬。在俱乐部认识的这些人,凡是有人找他指导或是找他切磋,他都全力以赴但从不落井下石。他是真正喜爱这些运动带给他的快感,并尊重同样喜爱这些运动的他们。
因而在这个小圈子里,大家渐渐形成了以易奥为中心,许多相近年纪或是略小些的,都叫他一声奥哥。这些热血的年轻人,一旦心里真正佩服并认定一些事情,他们之间的友谊便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牢牢生根。
在这群人中,易奥和柴昭然走得最近。柴昭然是典型的风流倜傥公子哥,随手一挥便能呼朋引伴。也多亏了他这热情似火的性格,才能与万年冰山真正交心。
易奥成年时,便提出要搬出来住,父亲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而刘红莲巴不得他早点出去才好,也就没有为难他。现在住的这个公寓,是他自己选的,他对物质要求向来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这里离家离公司都不是很远,最主要的是,离他和柴昭然合开的那家茶楼很近。
父亲虽然不待见他,但在金钱上却从不苛责他,像是在弥补他在情感上的亏欠似的。而刘红莲呢,为了面子上好看,也不怎么在这些小钱上为难他,反正将来公司都是她儿子的,她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所以,易奥才能在刚成年不久就和柴昭然合开了这家茶楼。之所以是合开,是因为他根本懒得去打理,自开张以来,他从不过问茶楼的生意,却能定期分到一笔相当可观的分红,对他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而柴昭然是很有商业头脑的,当年AY休闲茶楼刚开的时候,只是个面积不超过两百平米的单层茶楼,而那时,他们也都还是学生。经过这几年,AY茶楼已经扩了好几次,现在已经是H市最大、环境最好,当然也是生意最好的大型茶楼,上下有好几层,总员工超过两百人。
当然,这些事情,易家的人并不知道,对易奥的刻意疏忽,让他们并不想听到一星半点关于他的消息,当然更加不会刻意留意。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易奥是AY茶楼的隐形老板,他们只知道他在外做了点小生意,至于是什么生意,他们半点也不关心。
易奥长大后,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自己生母的死因。
魏小欣原是易佳娱乐成立初期,公司力捧的新人,但是不久之后就传出未婚怀孕的消息,自此以后,她便再没出现在公众眼前。渐渐的,人们便将她淡忘,连后来她的死讯都鲜少有人关注。
她是在自家的浴室里自杀的,两天后才被家政阿姨发现。据说那时,地面上的血都已经干了,尸体也开始发臭,但她的脸却是那么美,像是世上最精美的瓷器,连把她尸体抬出来的警察都忍不住感叹。
当然,这是公众所知道的魏小欣。
而关于母亲是如何怀上他的,他并不知情,只是从母亲日记里的只言片语里猜测,母亲当年应该是真心爱着父亲,而自己的出现,虽然意外,却也让母亲惊喜不已。他对母亲有一种执拗的相信,不管外界如何揣测,不管刘红莲如何辱骂,他都相信,他的母亲,一定不会做破坏人家庭的“狐狸精”。
直到不久前,他无意间碰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魏小欣当年的经纪人,高扬。
魏小欣死后,高扬带过几个很有名气的明星,因而在圈子里也算受人尊敬的一号人物。只是几年前,她慢慢淡出娱乐圈,回家养老来了。说是养老,其实她到现在也才五十刚出头,只是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辞掉了所有工作,安安心心的回了家,任谁都请不动。
易奥是在茶楼里碰到她的。起初他并未注意到她,他从柴昭然的办公室出来,发现电梯正在检修,便走了楼梯,他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突然听到不远处的隔间门口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他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摔碎杯子的中年女人正诧异的瞪大眼睛盯着他。他这才转过身正对着她。
中年女人看他正看着自己,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赶紧扭过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服务员已经在收拾地上的残渣,她往旁边挪了一下,自然的转了个身,让自己侧对着他。
这个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勾起了她许多回忆,她心绪不宁,连这个年轻人走近都未察觉。
“您好。您认识我吗?”易奥微蹙着眉,这个中年女人看着有些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刚才看到自己时那么震惊的表情也让他费思。
她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睛,“你是叫易奥吗?”
易奥挑眉,她真的认识自己。“是。请问你是?”
她笑了一下,“我叫高扬,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高扬?这个名字迅速在他的脑海里搜索,立即便有了答案。怎么说他也算是能和娱乐圈沾点边,稍一思考便把面前这个人和电视里出现过的那个牛逼哄哄的经纪人联系在一起。只是最近鲜少听到她的消息了。
“原来是前辈,久仰。不过,您怎么会认识我?”
高扬笑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长大了,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易奥蹙眉,刚出生的时候?难道她认识母亲?
“您认识魏小欣吗?”
听到这个名字,高扬明显一怔,但她很快恢复,她点点头,并不想隐瞒,“认识。当年,我是她的经纪人,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易奥高大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第一次听到当年母亲身边的人说起她的过去,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四处漂泊的人总算寻到了自己的根,兴奋的同时又有一丝近乡情怯。
他把她引进了最近的一个隔间,两人落座,服务员上了茶水。
易奥亲自给她添上茶,“您今天到这里来,是有约?”
高扬笑着摇摇头,“没有,就是想吃这里的糕点了,没想到还没吃上,就遇到你了。”
听她这么一说,他立刻叫来服务员,让她点单。她也不客气,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糕点。
“您刚才怎么认出我的?”
“你和你妈妈太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起初我也不确定,但你一朝我看,我立刻就确定了。”
易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起他那张母亲的照片,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长大之后和母亲很像,更何况是一个熟悉母亲的人。
“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犹犹豫豫的问道。
高扬的表情像是陷入回忆里,“你妈妈,是我见过的的最单纯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孩。”
她用了三个最来形容魏小欣,易奥一点也不意外,他的潜意识里似乎就觉得,母亲应该就是这样的。
“那她为什么会自杀?”他把自己心里最大的疑问问出口,现在除了她,似乎没有人能问答他这个问题了,兴许父亲知道,但他从没想过会去问父亲。
高扬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这些记忆埋在她脑海深处,已经许多年不曾翻出,而现在面对魏小欣的儿子,这些回忆又如泉涌般喷涌而出。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面前这个年轻人,又该让他知道多少,可是他是小欣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作为她的孩子,他不应该浑浑噩噩的活着,他有知道实情的权利。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挣扎,她决定还是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不然等到哪一天自己死了,小欣的这段过往便再没人知晓。至少,该让她的儿子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小欣是高扬带的第一个艺人,两个年轻女孩在一起,也迅速成为推心置腹的好朋友。魏小欣在进易佳娱乐之前,便认识了易森。那时的易森,有才华有风度,对于魏小欣这种单纯的女孩来说,他是最完美的交往对象,所以易森的示好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在两人爱得如漆似胶的时候,魏小欣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高扬,并在高扬的指引下进入易佳娱乐公司。她这时才知道,她的爱人便是她的老板,而且是个有妇之夫。魏小欣虽单纯但不傻,对爱情的完美期待被现实摔得粉碎之后,她毅然决然的选择分开。这时候,她凭借清纯的长相和不俗的歌喉迅速扩大知名度,随之而来的广告、商演、影视剧邀约不断,魏小欣成了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一枚新星。而她自己,似乎将失恋的痛苦转化到工作中,整个人忙碌到不行。
直到有一天,她因为过度疲惫晕倒在后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时的娱乐圈,对艺人的包容性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再加上魏小欣一向是以清纯玉女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未婚先孕的消息一下炸开了锅,而魏小欣的演艺事业也从巅峰一下跌到谷底。
而魏小欣本人呢?起初的迷茫过后,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要当妈妈了的喜悦里,她那么小心的保护着腹中的孩子,那么迫切的想要生下这个小生命。
那时候,高扬不是没有劝过她,她还年轻,拿掉孩子之后,等风头过去,她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可是她根本不听,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后来易森找来了,他也劝她不要生这个孩子,她哭着把易森赶了出去。
家门外成天都围着记者,出个门都难。为了孩子能健康出生,魏小欣没办法,最后还是接受了易森帮忙,把她转移到了另外一个住所,这才逃过了记者。
几个月之后,善忘的娱乐圈已经逐渐淡忘了这个曾红极一时的新人。魏小欣就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午夜生下一个儿子。
魏小欣看着怀中乖巧酣睡着的儿子,做出了一个艰难,但却是思考良久的决定,她决定把儿子给易森带回去抚养。其实这是在她怀孕期间,易森曾有意无意提到过的建议,她当时并没理会,但心下却留了个心眼。
她当然希望孩子跟在自己身边长大,但是作为一个未婚的单亲妈妈,她本身就要承受社会上许多不好看的目光,她不希望她的儿子也来承受这些,更不愿意孩子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得到不公平对待。
她生下孩子几天后,她第一次见到了易森的妻子刘红莲。刘红莲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脏东西,对她说的话也很是难听,但她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在乎。她一直看着怀中的小小婴孩,想到自己即将与他分离,心里便万般难受。但无论怎样难受,为了孩子,她也默默忍受着。
后来,估摸刘红莲是骂得累了,她才去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那时候,李红莲自己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她并不担心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会受这个小家伙的影响。但是,她和丈夫曾经一起经历了创业期的艰难,度过了人生中最昏暗的日子,尽管这个男人对不起自己,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败名裂。所以当丈夫把一切告诉了她,并希望能把这个孩子带回家抚养的时候,她同意了。
一方面为了丈夫,另一方面,也有她自己的考量。与其让这个孩子再外面随时像个定时炸弹,还不如把他放在身边来得踏实。
就这样,刘红莲把孩子带回了易家,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儿子。那时候刘红莲已经做了家庭主妇,因而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之外,外人的确不知道易奥的真实身份。
魏小欣生下孩子后,有严重的产后抑郁症,而在孩子被抱走之后,抑郁症更严重了。那时候公司给高扬安排了新的工作,高扬开始忙碌起来,并不能长期陪着她,便请了家政阿姨给她。
没想到悲剧还是发生了,在家政阿姨请假回老家之后,魏小欣便在自家浴室里自杀了。
“我那时并不知道,她的抑郁症已经那么严重。如果我知道,我一定辞了工作都会陪着她。”高扬的声音伤感而悲切,还带着深深的自责。
易奥一直低着头,握着杯子的手骨节分明。良久,他抬起头来,“您已经做了该做的。”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抱着你,你那么小,转眼间,二十几年过去了,你都已经长大成人,如果你妈妈能看到,一定很高兴。”
易奥嘴角轻轻动了动,挤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但并未答话。
从那天遇见高扬之后,易奥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即使回家也只是匆匆就离开,绝不会在家里过夜。
除了他自己的公寓,他给张玖凌住的那里,是他妈妈魏小欣留给他的。他提出来要搬出来住之后,他父亲易森把那套房子给了他,但他从没去住过,反而另外选了套公寓住。要说他住的地方离易家并不远,但易家的人,从来没来过他住的地方,包括易森。
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像是个外表看上去家庭和美的孤儿,在易家时自己永远是自动被阻隔在外的孤岛,而出来之后,他反而更轻松更如鱼得水。
柴昭然走后,易奥一个人在客厅坐了很久很久,不记得抽到第几支烟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消息来自于张玖凌登录的社交账号。他从来不玩这些社交软件,有什么事从来都是直接打个电话,没什么更不喜欢闲聊,想来这个软件应该是刚才张玖凌下载的。
他瞟了一眼,正准备卸载,一条消息蹦了出来,“你妈今天又哭晕过去了。”发信人叫江小左。
他顿了一下,下一条消息又进来了,发信人还是江小左,“我今天又去了警局,警察说你很有可能已经死了,我还是不信。”
紧接着又进来几条,“我昨晚又没有睡着,你以前都会唱歌给我听,现在,我只能睁着眼到天亮。”
“你可以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至少要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有好多事要你给意见,你快点出现。”
“不,还是不要回来了,警察说你是犯罪嫌疑人,要我有了你的消息就告诉他们。”
“我很矛盾,我想你出现,又不希望你真的出现。”
“告诉我,你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得很好。”
……
接下来几天,媒体上陆续爆出黄家仁的许多过往,都是什么私生活不检点,婚外***混乱之类的消息,在这个节骨眼上,只需要一点点风吹草动,媒体立刻就能“迎风招展”。所谓树倒猢狲散,黄家仁本就不是什么善类,他一死,以前得罪过的人都恨不得过来踩两脚,许多以前秘而不报的新闻一股脑儿全出来。到后来,虽然警方还没结案,但公众的风向都倾向于,黄家仁施暴不成,被张玖凌失手杀死,张玖凌事后因受惊吓十足落入海中,溺水而亡。至于还没找到尸体,这么多天过去了,尸体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当然也有部分媒体认为张玖凌很有可能还没死,而是因为害怕而躲起来了,毕竟只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胆子小也很正常。但绝大部分都倾向于认为,张玖凌凶多吉少。
易奥每天坐在电视机前看着一天一变的新闻,连家门都没出过。
直到这天,柴昭然来到他家。
“喂,你不会从那天我走后,就没动过吧?这坐姿和位置跟我那天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柴昭然夸张的表情说道。
他把香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事情办好了?她怎么样?”
“放心吧,她在那边已经安顿下来,有人照应她。”说着嫌弃似的挥了挥手,“你少抽点,这烟抽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他吸了一大口,扭过头背对着柴昭然吐出烟圈,“小七呢?”
“他没事。还好有他在,不然这次肯定没这么容易。”他事实就是地说,
小七是易奥的人,确切地说,小七是易佳娱乐聘请的保镖,平时除了会担任公司艺人的安全保护工作之外,也常常帮易格做一些事情,比如这次在酒吧里抓张玖凌这种事。当然,这种事情易格只会找最信任的人去做。恰好,小七就是易格最信任的人之一。
小七在一群人中并不是最出众的,他年轻,体格也不是最健壮的,但易格看重的,是小七的老实沉默,这种人最适合做这种能看不能说的事情。但恰恰是因为小七老实,越接近易格之后,他发现易格藏在人皮下的那张真实的嘴脸,他越加不屑于做他的手脚。但他又是聪明的,有他参与的计划里,每次总是有那么一些缺陷,这也都是他的功劳,但他的聪明是,每次都能掌握好那个度,让易格如鲠在喉却又噎不死,因而也没人发现。
在一件很小的事情里,易奥无意中帮了他一把,过后,易奥根本都不记得有这桩事,但他却记住了他的恩情。像他这种一根筋的人,既然两兄弟良莠即分,那站队就变成了最简单的问题。自那以后,凡是易格这边有做不利于易奥的事情,他都想办法提前通知他一声,虽然易奥常常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而这次张玖凌的事情,当时易奥和张玖凌藏在杂货间的时候,若不是他及时把其他人引开,他们俩根本逃不出来,以及事后的许多善后工作,也多亏了他。而且当小七听到有人说当天晚上在酒吧里似乎看到了易奥的时候,未避免易格怀疑到易奥头上,他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易奥,所以易奥这几天才尽量呆在家里。
“这段时间,要小七注意点,尽量不要和我们联系。这次的事情远远超出易格的预期,他一定不会轻易罢手,说不定已经怀疑到了内部人员身上。”
“放心吧,我已经交代小七了,这段时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和我们联系,一切等风头过了再说。”说完饶有兴致的看着易奥。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他笑着说:“你闷不做声的,一下子让你哥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还让他有气没处撒,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他瞟了柴昭然一眼,前倾身体灭掉香烟,“这才刚开始。”
柴昭然来了兴趣,猛的坐直身体,“嘿嘿,你有什么计划?快给我说说。”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几乎和透黑的瞳仁连为一体,说话的语气却略显随意,“没有。”
柴昭然失望的朝后靠着,“哎,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还能有什么?要我说,易佳娱乐本来就应该有你的一份,你现在也完全有实力把你的那份抢回来,你干嘛一直忍着被他打压?”
“他没有打压我。”
柴昭然颇无奈地说:“是,他没有打压你,只是从来不给你露脸的机会。”
“我不在乎。”他说着随手翻起手上一本娱乐杂志,封面上是公司最近刚火起来的歌手Krise,也是他们公司现在力捧的新人。
这个Krise也是块硬骨头,刚进公司时处处碰壁,易格也不怎么搭理他,后来他干脆自带经纪人进公司,硬是让他闯出了点名堂。后来易格看他确实能给公司赚不少钱,虽然还是不怎么待见他,但也就不苛责为难他,时不时的也给点资源,他便在这夹缝里顽强的生存了下来。只不过他后来的工作重点大多转移到了B市的分公司,倒是很少回总公司了。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如果你多在乎一点,也许这次张玖凌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力。”
他翻书的手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的揭过。
柴昭然继续说:“你既然都不在乎,这次又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的帮这个丫头呢?”说着他向前弓了弓,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易奥白了他一眼,“她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嘿嘿,的确。不过,如果你喜欢……”
话说到一半便被他打断,“我对她没兴趣,你随意。”说完把书随手一丢,站起身来,“出去透透气。”
“好嘞。”柴昭然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