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前，王博的大姐王湘准备结婚，丈夫是齐齐哈尔人，王湘在那里工作认识的，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了几年，订在五一结婚，王博去市里买结婚用品，叫老大帮忙..两个人来到市里，刚过天桥，一个声音喊道：“老大，老大..”老大听出来是姜荣涵的声音，老大不想理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老大，老大..”姜荣涵追上来。“姜玉玺，有人叫你？”王博提醒道。“奥..”老大拉着长音，知道躲不过去，回身看看，做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轻叹道：“大姑，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买点东西，远远的就看见你了，你来干什么呢？”姜荣涵问。
“陪朋友买来点东西。”老大看着王博说。
王博点点头，冲着姜荣涵笑了笑。
“你们，还，还好吗？”姜荣涵问。
“托大姑的福，挺好的。”老大说。
“老二和小钰还在哈尔滨？”
“没有，回来了。”老大说。
“你爸妈怎么样？”姜荣涵问。
“不知道，听说在BJ老大说。
“奥..”姜荣涵看看时间：“不早了，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我们还赶着去买东西，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买，下午的火车回去，怕来不及，有机会再一起吃吧！”老大说，说完看看王博，王博心领神会点点头：“是呀，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买到。”
“就在这里吃。”姜荣涵看看路边的冷面馆说：“耽误不了你们呀！”
“这..”老大犹豫着，他不想吃，不想看见姜荣涵，老大知道，姜荣涵也不像看见自己，这么多年过去，姜荣涵从来没有主动来过，就跟没有这样的亲戚一样，老大心里很清楚：大姑是怕受牵连..现在，自己和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不管怎么艰苦，还能活着，有饭吃，既然大姑不认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跟她攀亲戚，毕竟，大家不是一个档次，不在一个台面吃饭。书上说过：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此处若不当以冷肠，御以平气，先不日坐烦恼障中矣..老大早就看透这一切。
“走吧？”姜荣涵说：“就一下，一下就好。”
“不用了，大姑，我们还有事，改天一起吃。”老大说。
“等等，我找你有事，一边吃一边说。”姜荣涵说。
“有事？”老大一愣，觉得很奇怪，心想：找我有什么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禁苦笑一下：“好。”
三人走进冷面馆，这是一家正宗朝鲜大冷面馆，姜荣涵点了三碗冷面、两盘凉拌菜，冷面和凉菜很快就上来，姜荣涵说：“吃吃吃，多吃点..”
“大姑，到底有什么事呀？”老大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老家的事情，我想，你们也因该知道。”姜荣涵喃喃地说。
老家的事情？老大心里暗想：老家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老家什么样子老大自己都忘了，只记得老家在JS有一个大大的院子、有地..还有，老家有一个慈祥的奶奶，想起奶奶，老大不由得问道：“奶奶，她还好吗？”
“奶奶？”姜荣涵停顿了，叹着气：“我想跟你说的事情就是你奶奶。”
“奶奶怎么了？”老大问。
“她死了。”姜荣涵沉重的说。
“死了？”老大不敢相信的问。
“死了，自杀了。”姜荣涵缓缓的说。
“奶奶自杀了..”老大重复着。
“还不都是应为你爸爸，要不然，她也不会自杀。”姜荣涵埋怨的说，脸色缓和，没有怪老大的意思，只是不停的叹息。
老大没有说话，奶奶的形象在眼前出现，老大永远记得临别时奶奶深情地握住自己的手说：“好好照顾弟弟，奶奶没能力不能把你们都接走，不要恨奶奶，奶奶也没办法..”
“小五没说吗？分家了。”
“什么分家？”老大摇摇头：“小五回来很少说老家的事情，再说了，分家跟奶奶自杀有什么关系？”
“有呀，有决定性的关系，分家了，你奶奶没人管，这次回去，没多久就死了。”姜荣涵郑重其事的说：“当初分家，两个老人归两个儿子养，你爸爸养你奶奶，你二叔养你爷爷..”
奥..老大明白了。李荣涵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事情要从1992年夏天说起，那天，奶奶把小五送回来，走时很难过，心情很沉重，她恨自己老了，没有能力照顾小五，让小五回到这破碎的家里，也不知道以后能怎么样，是生是死..陈卫国看出奶奶的心事，说：“妈，别想了，他们会好的。”奶奶知道这是安慰，只求孩子们快快成长，早点从苦难中走出来。“妈，咱们回去吧。”陈卫国说。奶奶点点头，远远的看着，看着远处的房子，那是孩子们的家，奶奶眼睛不好，看着看着就花了，小雨嘻嘻啦啦的下着，陈卫国撑着伞说：“走吧。”
“如果可以，照顾照顾他们..”奶奶动容的说：“他们太不易了！”
“好的。”陈卫国说。
..
奶奶和陈卫国买了回去的车票，坐在候车室里等，奶奶一句话也不说，原以为小五回去了自己会轻松一些，相反，奶奶更烦恼，担心那些未知的事情..就这样，在候车室里坐了一个多小时，火车来了，起身时奶奶才发现腿有些不好使，陈卫国扶着奶奶上车，一路上，奶奶的心情很沉重。陈卫国安慰着：“妈，放心吧，他们会好的，老大和老三都上班，能养活一个小五，你就别操心了，急坏了身体怎么办？”
“我就是不放心呀！”奶奶深情的说：“小五跟了我两年，这一走，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老二和小钰都在哈尔滨，说不准那天大贵夫妇就回来，到时候他们一家团聚，多好呀！你就别急了，”陈卫国开导着：“他们会好的。”奶奶点点头：“希望他们早点回来。”
傍晚，火车进站，奶奶和陈卫国下车..姜荣涵做着晚饭，奶奶没有胃口吃，姜荣涵熬着稀粥说：“妈，别上火，他们会好的，大贵也会回来的。”
“唉..”奶奶叹着气。
雨停了，姜荣涵带着奶奶在市里转转，北方的城市总是发展的缓慢，没有南方城市速度快，在店里，姜荣涵给奶奶买了两盒人参，这是正宗的东北人参，东北三宝之一。
秋天，奶奶回老家，这条从南到北线路奶奶坐了很多回，每一次都很纠结，这次不但纠结而且迷茫，一个人回去，回去后还是一个人..
火车到了徐州，奶奶坐车去苏艮那里，到哪里才知道五弟苏艮住院了，苏文带着奶奶去医院。苏艮躺在病床上，白白的窗帘、白白的墙壁、白白的床铺..透着一股朦胧的恐怖。
“五啊，你怎么样？”奶奶关心的问。
“没事，”苏艮坦然一笑，久经沙场的人，见多了、看淡了，没有那么惜命，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老姐，你回来了。”苏艮旧疾复发，要不是送来及时早就驾鹤西游了。苏艮体内有几块弹片，拿不出来..
“回来了。”奶奶说。
“小五到家了？”苏艮问。
“到家了。”奶奶说。
“大贵呢？”苏艮问。
“他挺好的，在哈尔滨。”奶奶说。
“那就好。”苏艮说。
“这是我从东北给你带来的，补补，滋阴补生，扶正固本..”奶奶拿着人参说。
“别浪费了，我这把身体，零件早废了，能活到今天实属万幸，想想并肩作战的兄弟们，都已长埋地下了..”
“爸，你说什么呢？”苏文打断苏艮的话：“太不吉利了。”
“五啊，苏文都比你强，看看你，都在想什么呢。”奶奶笑着说。
“不说了，不说了。”苏艮也笑了。
水云打饭回来，看见奶奶说：“老姐来了？”
“来了。”奶奶说。
“孩子安顿好了。”水云问。
奶奶点点头。
傍晚，水云和苏文回去，奶奶留下看着，姐弟俩诉说着..
斜阳洒过窗台，留下最后一抹暗红..苏武和夏雪带着水果进来..
“老姑来了？”苏武跟奶奶打个招呼，又看看病床上的苏艮说：“爸，好点了吗？”
奶奶点点头。
“我没事，好多了。”苏艮说。
夏雪去洗水果。
“老姑，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苏武说。
“怪麻烦的，又不远，我会坐车。”奶奶说。
“麻烦什么？”
“这路我熟..”
夏雪洗好水果回来，拿着苹果给奶奶：“老姑，吃水果。”奶奶摆摆手：“我不吃，你们吃吧。”夏雪走到床前：“叔叔，吃水果。”
“没胃口，吃不下。”苏艮说。
夏雪把水果摆在桌子上说：“要吃，自己拿。”
“好。”
..
天黑了，灯光亮起，苏武把夏雪送出医院，今晚他要陪护苏艮。（生活就是这么奇怪，苏武明明喜欢夏雪的姐姐夏雨，谁知道，追来追去把夏雪追到手了。）苏武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让奶奶先回去休息，奶奶执意留下，兄弟姐妹五人中奶奶和苏艮关系最好。
“苏武，你回去吧，有你老姑陪我。”苏艮说。
“爸，我不放心。”苏武说。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一个大活人又不会飞..”
“爸..”
“五啊，怎么说话的，孩子是关心你、孝顺你，人家没嫌你病多你还嫌人家烦，真是不知道好歹，越老越糊涂..”奶奶羡慕的说：“就应该把你丢在这里不管。”
苏艮呵呵笑着。
“苏文、苏武，两个孩子多好呀..”奶奶赞扬着。
“这两个孩子也没少费心。”苏艮说。
“我家那两个才费心，两个活祖宗..”奶奶半透不透的说。苏艮明白奶奶的意思：“人呀，就是这样，谁也说不准..”
“是呀，人呀..”
..
夜深了，灯光暗下来，医院里只剩长明灯。
星期五，苏艮出院，身体好多了。奶奶在苏艮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坐车回家，下车后，奶奶走到田边，迎面扑来成熟的香气，田地里一片片白花花的景象，仿佛银山滚动泛着白光，这是棉花绽放的时刻.。。有人说：棉花不是花.。。放眼看去，它不是花，它比花还要美丽，美极了..奶奶伫立着，看着远方..这时，有人走过来，拉着板车，停在奶奶的身边问：“回来了，看什么呢？”来人是爷爷。
“看看以后的路，”奶奶淡淡的说了一句：“以后的路就在那里。”
“看到了吗？”爷爷问。
“看到了。”奶奶说。
“回家吧。”
爷爷送棉花回来，集市里有专门收棉花的地方。
“回家。”奶奶回身看看爷爷。
“上车，我拉你。”爷爷说。
“你行吗？”奶奶问。
“上来吧。”爷爷说。
奶奶上车，爷爷拉着奶奶往前走。
“还记得第一次拉你吗？”爷爷问。
“记得，那是1947年..”奶奶说。
“是呀，四十多年了..”爷爷感叹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