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得了内功心法之后,花在读书上的心思越来越少,虽说没有明目张胆的研习心法,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现在看书的精气神跟往日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的这种状态,当然也瞒不过细心的李淑泓,更别说那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已然成了人精的李员外了。
李员外虽然觉得奇怪,但他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此,他还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给孙子号脉,结果当然是,没有问题。这让他很是好奇。而李凌的母亲显然知道,儿子的这种状态跟那天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有关,只是她没有想到,丈夫教儿子武功了,毕竟丈夫曾保证过。
这天夜里,如往常一样,等母亲房间的灯熄了,李凌便起身去了后院。
李淑泓躺在床上,看着已经睡着的丈夫,听着那平稳的呼吸,眼神复杂,她又想起了那天在长廊尽头,丈夫额前青筋暴起,身上的气势外放,顿时狂风乱窜,摧花折枝的场景。她很害怕,虽然她以前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武林高手,她也曾担心他哪天就离开自己,重新回到那个血雨腥风的江湖,但却从未这么直观的感受到这一切,当时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自己的丈夫不久就会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这种预感更加坚定了她要让儿子入仕的决心,在她看来,儿子才是留住丈夫的资本,但她回转心念一想,又觉得现在想这些还有些杞人忧天。她很矛盾,越想便越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了件外套,推开了窗户,皎洁的月色斜洒而下,打在她有些憔悴的脸庞上。
夜凉如水,四下一片宁静,唯有微风摇晃着树叶,在传出沙沙的声音同时还留下一地稀疏的树影。这时,她依稀听见后院传来一些‘噫嘿’的声音,那声音清脆,童音未去,她在心里猜测道:难道是凌儿?于是她开了房门,向着后院走去。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李凌嘴里喃喃道,却见他手拳着,只伸直食、中二指,对着身边的一颗桂花树,指指点点。每一次指点后,他就会配合着脚上身法,四处腾挪,虽然这一系列动作看起来有点生疏,但是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了。
儿子的异常举动她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她虽不会武功,但在儿子中毒以后她也私下看过几本医书,知道儿子嘴里念叨的是穴位的名字。
“百会、尾闾、章门”她喃喃的重复道,眼中瞬间没了神采,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溺水的孩子,连唯一攥在手里的救命稻草也断了,不由悲从中来,跪坐在了长廊尽头。
这一幕,跟那天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那天扶起自己的儿子,而今天,扶起自己的是丈夫。
她抬头看了看凌云,泪如泉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凌云推开,自顾的扶着长廊尽头的柱子站起来,不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凌云见状,连忙搭手扶着。李淑泓甩开他的手,抬手想给他一巴掌,但手掌悬了半天,还是没有打下。
等母亲哭着离开了,李凌才注意到。看着那提裙踏着碎步跑远的身影和一脸内疚的父亲,他心里咯噔一响。
过了好一会儿,凌云偏头看了一眼儿子,欲言又止,转身离去。
今夜,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
第二天,李家庄有一趟镖经过,镖主带来了一个消息。司徒升死了,这个司徒家唯一的幸存者被一剑毙命,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在得知司徒升死了消息后,五行宗对外宣布,由于雇主死亡,其在五行宗发布的任务自动作废。江湖盛传,能将司徒升一招毙命的,江湖上不超过十个,而其中用剑的高手更是寥寥无几,更有有心人传出消息,司徒升交给五行宗的任务就是跟踪监视凌云。这般传言,隐隐将矛头指向了凌云。
“柳兄,辛苦你了。”
“恩公,您可千万别客气。我麓柳山庄一百二十一口,要不是您,早就被北燕狗贼屠尽了。在说我只是顺路帮您传个消息,那有什么辛苦。只是……”看着恩公如此淡然的回答,柳青松欲言又止。
“既然来了,就到府上喝杯茶再走吧。”凌云客气的说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说完,他一抱拳,向着凌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们来到大厅,坐下后免不了一番寒暄,待喝了半盏茶后,柳青松见凌云面带微笑,知其心情应该不错,便把刚刚在门口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恩公,您听到消息后怎么一点也不气愤,虽然说清者自清,但您就这样让别人泼你脏?这件事,明显就是有人针对您。”他越说越气愤,声音也高了起来。
“柳兄何必动怒,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嘴长在别人的脸上,还能不让他说么?”
“可是,这关乎您的名声。要是您不便出面,我来帮您。虽说麓林山庄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我镖局中好说也有几百号人。”
“柳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件事就不麻烦你了。”凌云摇了摇头,拒绝道,显然他觉得自己的事,还是要自己来做。
“这……”柳青松沉默片刻,没有在此事上纠缠,他又跟凌云聊了一些江湖上的时事,然后告辞离开了。
等柳青松离开后,李员外从大堂边上的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在门口送人的女婿,若有所思。
“小泓,我有个朋友最近遇上了点事,我要出去一趟。”凌云看着还在和自己赌气的妻子,有些忐忑的说,要是让江湖上的人看到在人前永远一脸淡然的凌云剑主此刻如此惧内,估计会大跌眼镜。
见妻子半天不说话,他也不去打扰,再说在此事上他没有征求的意思,只是告知妻子有这么一件事而已。
“你走,你走,你走了就别回来了。”她带着哭腔道,看着转身离开的丈夫,怒上心头,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香包,向着丈夫扔了过去,谁知丈夫头也不回,抬手便抓住香包,还不忘放在鼻前轻轻一闻,赞道,真香,然后小心的收进了怀里。看到丈夫如此孟浪,她不由的‘哼’了一声,旋即脑海中又浮现丈夫收起香包的样子,她心里稍稍一宽,丈夫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至此,凌云在归隐九年后,重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