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自己一个人胆战心惊的在灌木丛里躲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得了风寒。宁玖见她病恹恹的样子,便命她卧床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夜里溜到了朱雀门。
城门下,紫衣男子早已等在那里。这次他背上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想必就是琴了。
冰凉的夜气中,周围似乎升起了雾,茫茫的罩着四周,紫衣男子看着一袭绯红衣裙的女子缓缓的步入这烟霏雾集的夜雾中,渐渐的离自己近了。
“琴声又响了。”宁玖像昨天一样,伸手往紫衣男子的耳边一挥,“这曲子你可听过?”
紫衣男子一言不语,恍如梦境般倾耳细听琴声,半响,他才开口,“这曲子我依稀听过……是,是我母亲生前弹过的某首曲子。”
说罢,他将背上的琴取下,盘腿坐在地上,将琴横在身前,轻轻一拨。
铮,紫衣男子配合朱雀门上传来的旋律,弹奏起琴。
刚开始,紫衣男子的琴声有些生硬,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琴声逐渐流畅起来。两把琴鱼水和谐,胶漆相融,琴声回响在夜气中,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最后,那琴声在调最高处戛然而止,随即而来的,是嚎啕大哭。
紫衣男子抚摸着琴弦,表情悲戚,像是还在尾追那残留在空中的余韵。
哭泣声中开始夹杂着语言,宁玖听了一会儿,这语言,倒像是身毒那边的。
“是身毒语……”紫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朱雀门楼,“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索菲亚?”
“你听的懂?”紫衣男子反问。
“听得懂一些。”宁玖用身毒语言向乌压压的城门二楼低声呼唤了一句。
哭声停止了。
不久,顶上传来低沉的声音。
“弹奏我故乡的音乐,又会我故乡的语言,你们是谁?”
“我,”紫衣男子看了一眼旁边的宁玖,面露迟疑,“我是户部尚书萧沉。”
“在下绿衣。”宁玖随便想了个名字。
“你……”声音说到一半,顿住了,“……你好像不是人吧?”
紫衣男子一听,有些惊讶的转头。
宁玖无视旁边人灼灼的目光,若无其事道,“没错。”
“阁下尊姓大名?”宁玖没有给他继续问问题的机会,极快的反问。
“司汤达。”
“身毒人?”
“正是。”
“应该已不是这世上之人吧?”
“……是。”司汤达回答道,他顿了顿,似乎难得遇见了能和他聊天的人,用充满怀念的语气说道,“我是云游乐师,四处流浪,听说大楚繁华,便抱着我的琴到了大楚,在妙法寺附近制作古琴为生。当时找我做琴的达官显贵很多,我生活也算富足。直到一天晚上,强盗入侵,砍掉我的头颅,我就死了。”
“大概是想到自己客死异乡,悲哀自极,想再目睹故国一次,才死不瞑目吧。”
“原来如此。”宁玖点头,“可是,你为何要偷盗棣棠古琴?”
“这把棣棠,是我在大楚时制造得最出色的作品。”
“原来是这样……”宁玖叹了口气。
“或许那把棣棠以前是你的东西,但现在已经归属我们,能不能请你奉还?”萧沉瞪视楼上。
“还给你们是没问题……”声音低声道,“不过,你们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萧沉沉声道,“只要我能做到。”
“我十七岁那年,遇见我的妻子。而你,长得和我的妻子很像。”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请求你留下来,陪我一夜就行了。”
如果是别的要求,萧沉自然会想法设法的做到。可不知为何,他听见楼上说出这个要求时,本能的就想拒绝。
“抱歉,事关女子清白……”
“好。”宁玖爽快的答应了,“只不过,我需要装扮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