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界北港,码头。
马车木轮碾过青石砖街道的隆隆声惊开了码头木桩上的飞鸟,睡眼惺忪的醉汉正拎着酒瓶摇摇晃晃走过,被木桩边刚刚飞鸟寻找食物的一圈粗麻绳拌得一个踉跄。两个穿破旧衣服的小孩互相追逐打闹着,灵活地从醉汉身边钻过,灵巧的手顺势摘走了醉汉的钱袋,而警惕心大降的醉汉正因为受到推挤在骂着什么。一个铜币就在孩童和醉汉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掉落在地下,无比欢脱地在石砖上弹跳着,咕噜噜噜滚出一个弧线,却突然啪的被一只黑色靴子踩在脚下。
艾伦轻轻弯腰捡起了脚下的铜钱,然后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港口。
无数大大小小的帆船在港口停靠,桅杆如林。带着暖意的清晨阳光倾洒于整个码头。从沧桑的船体,到收起的白帆,从码头的石砖,到木制楼房仓库那被时间浸染成深黑色的木墙,全都笼罩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辉。深蓝色波光荡漾的水面也都因为阳光的照射显得更加清澈洁净。
而这里的早晨并不安静。码头上人来人往,热火朝天,吵杂喧嚣。搬运工们正喊着号子将货物沿着木板搬上船去;甲板上水手长正在甲板上指挥水手们将货物摆放到货舱里;工头在训斥年轻的小子不够轻拿轻放;商铺的老板正在和船主商量新进一批货的数量和价格。
艾伦绕开两个坑哧吭哧把箱子往船上抬的搬运工,再从两个坐在码头边缘休息闲聊着今年海运生意好坏的老船工身后穿过,错身走过一脸严肃的站岗士兵,最后来到一艘高大的帆船面前。他打量了一遍这艘巨大的三桅克拉克帆船。洁净的船帆,没什么损伤的船体,整齐的帆索和绳网。从硬件上来说,这艘船非常不错。
“嘿,朋友,你们船长在哪?我想找他谈笔生意。”艾伦叫住一个正在木质栈桥上指挥劳工们往船上搬东西的沉稳中年水手。
被叫到的中年水手看了他一眼,转头叫同伴“捷克,你看着他们搬,我带他去找船长去。”
“你跟我来”他领着他沿着铺设的木板往船上走去。
艾伦一边走,一边也在继续观察这艘船和上面的船员。船不是新船,从颜色较深的船身就能看出来。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这艘船应该运气不错,在海上跑了这么久似乎也没经过多少磨难。船身上没什么撞击出的凹凸不平,没有什么破损的地方,船身上以及船侧的扶手上非常完好没什么修补痕迹。船首雕像是个双翼展开威风凛凛的石质狮鹫像,雕刻技巧高超,虽然经历过的风浪让雕像细微处已经有些模糊,然而依然能表现出狮鹫的睥睨之姿。更重要的是,在船首像上艾伦甚至感受到了某种微弱的能量波动扩散至整个船身。
会给船带来护佑的船首像么,艾伦在心里嘀咕。
带路的中年水手遇见认识的人互相都是点头示意,然后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这些船员比起艾伦最近几天看过的其他船的船员纪律性看起来更强,船员工作的分配也显得条理分明,所有人各司其职,效率不低。
大概是看到艾伦在打量这艘船,中年水手顺带解释道“别看这是艘老船,我们买来以前都是跑海岛的,没受过什么伤,可靠的很。”
走到船艏的船长室,他拍了两下门,朝里面喊:“船长,有个小子找你说要谈个生意”
“让他进来。”
一进门,艾伦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间布置很讲究的船长室。地面上是一个棕色底色金色花边的巨大地毯,一张巨大的木质办公桌斜放在屋内,上面文件资料,笔筒,罗盘,望远镜,一个立着的相框,日历和几本书摆的整齐有序,船长——身穿长风衣,显得严肃而有威严的中老年男子——正坐在桌子后戴着一副眼镜阅读着什么材料。左侧墙壁挂着一幅巨大的航海图,记录了艾欧尼亚与西瀛大陆之间的洋流走向,岛屿分布,海兽领地,和特殊区域,上面还有标记补给和交易位置的图钉;右侧墙壁挂着壁毯,壁毯上的图案是一把火焰燃烧中的剑。壁毯下面是一个酒柜,上面摆放着几瓶葡萄酒。壁毯右侧是窗户,阳光正斜照进去,为在船长身后的书架投上一片金色。窗户右侧还悬挂着一对交叉的西洋剑,从这对剑剑柄缠绳的磨损和变脏说明这并不是单纯的装饰剑,而依旧寒光凛凛的剑刃说明了这把剑的耐用。船长身后靠墙摆着的巨大书架上摆着大量的书,一眼快速扫过去,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从航海,天文,到商学,经济学,最后还有一小块是文学作品,人物传记,和……跟之前画风完全冲突的骑士小说以及幻想文学。
“你来找我谈什么?搭船出海么?”船长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问了一句,把艾伦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对,我愿意付出50个金币作为船资。”
“在商量船资之前先让我看看你的身份证明。”
“可以,这里。”
“卡西帝国的……艾伦?嗯,出生于……”船长一边默念一边拿手在边防盖的印和当地政府开具证明的时候盖的印仔细的摸来摸去似在感受些什么,还举起来对着窗外,似乎是在看透光性。
“喔,居然是真的。你知道么,我这两天已经轰走两个想拿仿制身份证件糊弄我的图谋不轨的混蛋了,所以多检查了两眼。”
“哦……”艾伦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那我们说说价格的事。50金币只是基本价格,只提供最基本的食物和狭小的舱室,稍好一些的船都会加一些。我的船船舱比较舒适,食物上腌菜果脯质量都要更好,要55金币。”
艾伦在心理评估了一下,一副弱弱的样子说:
“我只有五十三个金币。船长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会些基础的外伤治疗手法也了解一些药剂,船员如果拉伤或在战斗中受伤我可以帮忙处理,也可以应付一些简单的疾病,在船上应该可以帮上忙。”
“……”
“老爸,我进来了啊。”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船长的朝门口做了个进来的手势,然后一个俏丽的玫瑰发色少女就推门走了进来。红色披风,红色皮甲,红色护腕护手,红色靴子,背后双刀的刀柄缠绳都是红色,再加上华丽至极的淡粉色头发,一眼看上去整个人如同跃动的火焰,显得活力四射。然而在活力之下的步伐却沉稳而优雅。
艾伦在受到这种充满活力的气质的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后收获了少女的一个略有不满的眼神。
“我今天心情好,让你占个便宜好了,53金币就53金币。后天清晨出发,记得带着身份证明登船。”船长明显心情变好了,脸上都带着笑意,转头根艾伦说。
“十分感谢。那我就不打扰了。”艾伦表示感谢就退出了房间,带上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粉发少女。虽然活力四射很跳脱的样子,其实从步伐上来看似乎有着不错的武技功底,那么这一身装备也就不是虚的了,跟那些在秋狩的时候穿上一身精良装备但只是看起来英气勃勃的大小姐们可不一样。不过不得不承认,这身打扮真的十分亮眼,大概因为是女孩子所以特别注意铠甲的美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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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清晨。
黄金狮鹫号正缓缓驶离港口。
呼啸的寒风中,站在船尾的一个穿着正式的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小孩正在向码头上的年轻人用力挥手告别。同船的另外一位乘客,一个严肃的老头,也向人群之中抬了下手,码头上另一个老人则静静的脱帽挥了挥又戴上。两人的道别显得平静而随意,好像这不是去往遥远的另一个大陆,而只是老友一起聚在一起聊了会天各自回家一样。
船沿着破冰形成的通道缓缓向外航行。
乘客都站在船尾没有立刻回去,马上就要相隔一段需要两个月船程才能横跨的距离,每个人在离开的时候都会多多少少有些感慨。艾伦眺望岸边,看着大陆越来越远。这就要离开自己最熟悉的大陆了,感觉有一点点不舍,也有一点对新生活的期待。他转过身,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将那块代表组织身份的写着“9”的铁牌丢进了水里。铁片竖直入水只发出噗的一声,被船破开波浪的哗啦啦声掩住了,然后渐渐沉入海底。
踏上了去往另一块大陆的船,就算是新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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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人在船尾站了一会,到了看不清岸上的时候就转身回了船舱。而那个家庭里的丈夫则带着一家人向艾伦走过来。
“嘿!你也是搭船的吧。我是爱德华·瑞德,来自卡西帝国的商人。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荣幸。我是艾伦·京,这次是去卡西帝国求学的。”
“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大,方便透露你今年多少岁么?”
“17。”
“这么年轻就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啊……”
“……我想趁着年轻去艾欧尼亚学习知识,那里的文化也很吸引我。”
“非常好的想法。艾欧尼亚在经济,哲学,数学,星象学上的研究都比其他大陆做的好呢,尤其是魔法和药剂学更是有着独到之处。你绝对不会失望的。”
“哦,忘了介绍了,这是我的妻子伊丽莎白,这是我的孩子伊莲娜和埃里克……我是被商会派到这里长期管理部分生意,所以就把家眷也带了过来,在这里生活了六年,直到最近突然又收到消息,被商会召回了艾欧尼亚。”
“你如果是第一次去艾欧尼亚的话,可要注意几件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