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路181号。
危桑打量着眼前的院子：“这里是？”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院子，正对大门的位置有一座五层高的小白楼，像极了学生宿舍。
“市局招待所。”周航之把车停好，走过来：“走吧。”说完，便往小白楼走去。
“周队。”刚拉开玻璃门，前台的人就站起身上来跟周航之打招呼，随即将视线落在危桑身上：“这位女士，麻烦登记一下。”
危桑看了眼周航之，从包里拿出身份证递给前台，在簿子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周航之敲了敲门，“来了。”有人应声，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周队。”开门的是一名身穿制服的女警，看到危桑，愣了一下：“这位是？”
“她怎么样？”周航之让过身子让危桑先进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哦，很乖，让她吃饭就吃饭，让她睡觉就睡觉。”女警回答，“不过，她看到了帖子的内容，但是，没什么反应，这很奇怪。”
危桑一听，不禁蹙眉，人变成木偶一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所谓的“乖”吗？
穿过走廊，危桑看到抱着枕头靠坐在床头的梁多，才两日不见，居然又消瘦了许多。“我能和她说说话吗？”危桑回头问站在她身侧的周航之。她此时的感受并不好，仿佛梁多是被监禁的犯人，而她，是来探监的人。只不过，她们面对面，没有玻璃墙壁阻隔，也不需要用电话来听对方的声音。
周航之点头。危桑放缓脚步走到梁多跟前，在床边坐下，轻声道：“梁多。”
梁多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是危桑，眼里瞬间溢满泪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泪水早已洗刷了她近乎惨白的脸庞。“没事的，没事的。”危桑伸手揽过梁多，让她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尽情哭泣。危桑知道，她是在为把自己牵扯进来痛哭，可是，这又怎么能怪得了她呢？她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又刚刚失去父亲。
“对不起，桑桑，对不起……”梁多伏在危桑的肩上，死死抓着危桑身上的衣服。所以，刚刚女警说她没有反应，这不对，她只是没有遇到反应源。
“没关系的，梁多，听我说，这不怪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明白吗？”危桑轻声安慰，双手在梁多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抚她受伤的心。
大概是哭累了，梁多慢慢地松开了危桑，只靠在她肩上小声啜泣。危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抱着她，来回抚摸着她的背。“他们……他……们……他们……说……说……”梁多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地、支离破碎地传来。“他们……说……说……我爸爸……是……是……我爸爸……是……因为……毒瘾……才……才……会……撞死……撞……撞死……林娇……”
危桑震惊到不能动弹，她想回头像周航之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这件事情，已经越来越超出她的预料，她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却没想到……
危桑艰难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紧紧搂住梁多。
“桑桑，不是这样的对不对？爸爸只是普通的出租车司机，怎么会吸毒呢？”梁多突然变得很镇静，松开危桑，一双泪眼对上危桑，说：“可是，我看到过……又一次，爸爸送给我一对儿特别可爱的玩具熊，我好喜欢，一直摆在床头。”危桑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她不记得梁多的床头有玩具熊。“有天我放学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就看到……其中一只熊被撕碎了，头被丢在远处，内脏被掏空，身子碎末一样散落在地上。爸爸躺在旁边，表情是从没有过的安详。”
“那另一只呢？”危桑问。
“另一只，我藏起来了。”梁多精神地回答，好像有人要抢她的宝贝，防备地看着危桑。“我不能让它像另一只一样被撕碎，不能。”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桑桑，你藏在哪里了？”危桑温柔地问。直觉告诉她，周航之带她来见梁多，为的就是这个。可是，周航之，一面，不许她探知真相，一面，又想借由她来获取信息。好一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
“我藏在……藏在天……”梁多猛地抬头，愤怒地瞪着危桑：“你要抢我的熊！”说着，大力地推打危桑：“你走！走开！你是坏人！和他们一样！你走开！”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危桑，指甲在危桑光洁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梁多，梁多，冷静，冷静下来。”危桑并没有被她推开，反而是用力地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梁多，相信我，相信我，我不是他们的人，我跟他们没有关系，相信我。”
“我不信，不信，你要抢我的熊，你是坏人，你要撕碎它。我不能……不能……让你伤害它。”梁多拼命挣扎，双眼充满仇恨。
“不是，梁多，我不会伤害它，相信我。”危桑耗力地控制梁多，奈何她挣扎的太厉害，让危桑筋疲力尽。“梁多，带我去，我帮你看看，藏的安不安全，隐不隐秘，相信我。”
“……”梁多挣扎累了，瘫在床上，死死盯着危桑。
“梁多，带我去，只有我们两个，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会伤害它，我发誓。”危桑目光坚定地与梁多对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梁多终于开始动摇，越过危桑，看向她身后的周航之和女警。“梁多，相信我，只有我们两个。”危桑看得出她目光中的怀疑，声音温柔地说。
不知过了多久，梁多终于不再防备危桑，而是轻轻地捏住危桑的手。
危桑了然，扶起梁多，为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跪在地上帮她把鞋穿好。“走吧。”扶着她起身，危桑目光冷冷地扫过周航之：“钥匙。”
“周队。”女警紧张的看向他。“让她们去。”
周航之挥了挥手，走到窗边，若有所思的望着危桑和梁多跳上车，随即，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小吴，把全市朝云路的监控掉出来，看看危桑的车开去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