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敬德十二年,极寒。
”我要找一个人。”
正在摆弄算盘的客栈老板抬起头,以一种很不可思议眼光的打量着站在门口的来客。老板的惊奇并不是因为来客的一袭黑袍的衣着或者是他冰冷的声音,而是因为宁州的这个时候是不会有客人来这里的。
”我要找一个人。“黑衣人缓缓走向柜台前,拂去斗笠上的碎雪,冷冷的重复着这句话。
让老板更吃惊的是,面前摘下斗笠的人,竟然露出了娇美的面容,脸色红润,丹眼朱唇,但眼角的一丝皱纹却暴漏了她的年龄。虽说如此,老板也是年过半百的人,来来往往的什么样的行客都见过,但面前的这位黑衣女子却让他有些看不透,至始至终,这位女子都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外面寒冷的鬼天气和屋内温暖的火炉都不存在一般。
”这位姑娘,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老板收起了吃惊的目光,问道。
”萧獍天。“女子双眼直视着老板,似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这位姑娘,“老板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是么..“女子眼角闪过一丝失落,随即从上衣内掏出几两碎银,道:”老板,您要在您这里住上一晚。
老板笑呵呵的收了一半,将另一半碎银推回了女子面前,”姑娘,你这一路到这里也不容易吧,像外面这种天气宁州城里是不会有客栈开店的,但这么晚了,又不能让你一个女儿家在外面受冷,我就收你一半银子,你在这住一晚吧。“
女子嘴角微微一动,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那..多谢老板了。“
”你走到尽头那间房,虽然不能说是上等,但最起码火炉烧的旺旺的。“老板笑了笑,走到炉子前,弯下腰去提了一壶酒,”宁州这样冷的天,不喝上一壶暖酒,我这老骨头可睡不踏实。但姑娘,十一月的宁州尽是风雪,任何行客都不会经过这极南之地的,听你的口音并不像宁州之人,却在这个时节来到此地,不知你要找的人在宁州城里吗?“
女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故乡在这里,除此之外,我不知他的任何过往。“
”恕我好奇,那你寻的人可是你的心上人?“老板将热酒缓缓倒入碗中,侧头看了看站在柜台边的黑衣女子。
”心上人..“女子怔了一下,但终还是摇了摇头,”并不算把,应该算作是..恩人把,老板,您的酒我可以讨一碗吗?”
老板喝了一半的酒差点吐出来,随即哈哈大笑,这女子让他更加吃惊了,“你?哈哈,好!真没想到,我在这宁州最冷的时日,第一碗酒竟是一佳人相陪。”说着,老板又满了一碗热酒。
女子接过酒碗,也是一饮而尽,擦擦嘴,微微笑道:“上好的醉海棠,有老板的一碗美酒,今晚应该不会太冷了。”
老板点了点头,“我今天很是高兴,就连我的老酒友都认不出这酒来,不知姑娘你芳名何许,从哪里来?”
“老板您叫我清雪就好..”女子欲言又止,匆匆拜谢老板,“老板,您也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好..好。”老板一拱手,“姑娘这半壶酒你拿走吧,这上好的醉海棠省着点喝,路上这么冷暖点入睡总是好的。”
“多谢老板了。”女子再次拜谢,转身进入长廊尽头的屋中。
老板摇了摇头,回到柜台前,又取下一壶酒小心翼翼的又满上一碗,但是他并没有喝掉,而是佝偻着腰,在柜台的最底层取出了一本陈旧的棕色书本,虽然十分破旧但残缺的页边却被整理的很平整。老板长叹一口气,轻轻拂去书面上的灰尘,“獍天,你说的人终究来了,她来到宁州一定非常辛苦吧..可惜啊,我却不能告诉他你离世的消息,这个命啊,就是如此愚人,就是这样愚人啊..”
宁州的冬天就是这样冷,冷的让人难以入睡。老板就这样自言自语的直到对着面前的残书干下最后一碗,才吹熄了柜台的火烛,将书重新放回原处,靠在柜台旁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老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屋内竟然尽是阳光。宁州的天气竟然破天荒的放晴,停止了连续一个月来的风雪,老板高兴的笑出声来,这两天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多亏清雪这姑娘的好命,宁州的大雪竟然今天就停了,这样客栈今天会有赶路的行客了吧,我也要准备些食材了..”
正说着,老板的笑容却渐渐僵硬了,阳光通明的大堂中那柜台正对的桌子上,摆着一壶空了的酒,一些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