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于归闻言又细细打量了一番。一圈下来，只有这个船夫，虽然表面看来是六星，但实际气息深如海渊，根本就是看不透的。
不过这船夫伪装的功夫倒很好，连她这种精神力强悍的人粗略一看都被蒙混过去了。
她笑道：“那倒是我不对了，还劳烦像你这样的高手走一趟。”
“原来是你啊！”那船夫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叹，又说：“没事没事。你要不要考虑趁时间没到再打两条鱼？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九霄：“这船夫说话有点意思。”
苍于归心内赞同，面上仍然笑着回道：“不了，出来都出来了。何况这场赛事取前百名，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也没必要累死累活的了，你说是不是？”
那船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笑着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然而苍于归注意到船夫转身的时候拨了拨船篙。
竹篙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波纹，直觉让她一瞬间毛骨悚然。
下一秒，大鱼跃出。这鱼生有两只羊似的前蹄，后半身却是鱼尾。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然而那鱼目小，獠牙却直至下颌，无端有几分阴沉的狰狞。
五星灵兽。
“啊呀！”船夫一脸惊讶，“按规定，还没到结束时间，我不好出手。”
苍于归：“……”
她看了看这只落到船上张着嘴嘶鸣的灵兽，又看了看退离船只十几米远的船夫，心道这人什么毛病？
她躲开灵兽的攻击，暗暗对九霄道：“他想试探我的实力？正好五星灵兽，不像是巧合？”
“你和他认识吗？他为什么要试探你？”九霄有点心累，“为什么你走到哪儿都能碰到奇怪的人？”
“不知道，”苍于归的心情难得和九霄高度一致，“不过他可能有点小看我，这样的灵兽对我威胁不大，只要能拖住时间，酉时二刻的时候解决掉，就没什么后顾之忧。”
“你不担心是自己暴露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让我暴露的线索，”苍于归沉吟一会儿，“除了三年前见过我的公孙鸿，就只有发现之前空间之力的异常波动的人。”
九霄了然。
能在法灵族光明正大感知空间之力的只有极灵之体。而沈朝晔甚至未知生死。公孙鸿纵然可能认出她，但是不会费尽心思大办成一届渔夫，大约这算是完美谋士公孙鸿唯一流露在表面的偏执。
如果说是单纯的引起注意，这试探来得未免太过微妙。
这个时间点的苍于归并没有流露出足够的资本，可能在世家看来，她现在更适合被划分进单纯的“硬实力”阵营，而不是“硬实力与潜力兼具”的阵营。
因此，如果说这是一场对于她天赋的试探，正常的想法应该是测探年龄，而不是单纯测验实力。
此情此景之下，苍于归也难免要琢磨这船夫归属什么阵营？目的是什么？
她抽空瞟了眼那挂着闲散笑容的船夫，越看越觉得这笑容真是欠得十分眼熟。
她将灵兽击杀的一刹那，想起了那个笑得很业务熟练的沈公子。
虽然单看唇和下颌也知道，那沈公子摘下面具不该是这样的相貌。但是掩盖相貌的方法有这么多，这沈公子又没有刻意隐藏自己，很明显是他本人。
沈朝晔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很赞赏地笑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我还打算等到酉时二刻之后帮你一把。”
“谢谢。”苍于归象征性地收下他的赞扬，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那些船夫眼观鼻鼻观心，显然心知肚明面前这个是关系户。
要是单看辈分，这人倒也算称得起她一声晚辈。可他专门打扮成船夫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试探她么？
苍于归发现可能真的是，毕竟她来灵湖洲之前盯着他和穹欢打量了这么久。
巧的是她在比赛结束之前出来，更巧的是她正好上了他的“贼船”，还能有比自己送上门更好的试探良机么？
九霄说话毫不客气，“这小子对你不怀好意。”
“……说不定是他误会我对他不怀好意了，”苍于归有点无奈。
九霄察觉到她的语气不对劲，“你怎么了？”
“你还记得穆彬说的那些事情吗？”苍于归说着便坐下了，“他姓沈。”
“你在怀疑他是沈朝晔？”九霄道，“可他是穹氏的人。沈朝晔那小子看起来不像吃里扒外的样子。”
苍于归：“你说的没错。但是如果沈朝晔还活着，他最大可能在的仍然是穹氏。”
那天来的人很多，几乎所有家族都在，苍氏人被群起而攻之。
当时情况复杂，当着穹劢的面，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世家主敢私自藏下苍氏的孩子，除了预言者尹氏。
然而尹氏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派使者来。
后来苍于归想过，可能是因为尹氏人预料到了苍氏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在苍氏被暴露出包庇异族罪名的情况下，尹氏如果在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旁观，然后被当做苍氏维护者一起被清除；二是参与推倒苍氏的墙，但那样违背道心——没有第三条路。
预言者尹氏，天机在心，莫测鬼神，因而被天道排斥，本就人丁稀少；倘若再遭到打击，传承几乎难以继续。
即便对于贪婪的人而言，预言者的预言会是一种财富，他们舍不得预言者血脉的消失；但最好的结局，不过便是尹氏被贬为奴。
——被人肆意践踏蹂躏的奴隶。
尹氏重情义，因为他们重因果。
但尹氏不可能为了情义因果而葬送所有族人的未来。
尹氏只有装傻，那些人才没有杀尽处于声望名誉巅峰的尹氏人的借口。
因此，在穹氏层层包围、甚至穹老祖亲自到场，几乎不可能独自逃离的情况下，沈朝晔如果还活着，只可能是因为穹氏——而且是穹氏的高层人物——伸出了援助之手。
九霄显然能够明白这些道理。
她便对九霄道：“而且这个沈公子从来没有在人前露出过真容。你应该明白我一直想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