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啸影离开许久,箫应尘不适地翻了个身,整个人都蜷缩着,在夏日艳阳的照耀下,瑟瑟发抖。
因箫应尘身子弱,啸影轩与深影轩的格局大为不同——柯萤喜水怕热,深影轩便建造在荷塘之上,窗牖朝水,坐北朝南,幽深的长廊回旋曲折地蛰伏于水面上,湿润的水汽却从无法靠近房内丝毫,只有阵阵的风,穿堂而过;箫应尘不怕热却怕冷,啸影轩内基本就没有和水沾边的东西,窗牖朝东朝西而开,根据日晷来调整窗牖的开关,也是坐北朝南的设计,压的却是南方的朱雀一位,只因朱雀管火。
咬紧牙关,箫应尘扯了锦被,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被中,却仍阻挡不了丝丝寒气通过缝隙,钻进全身各处。
必须要忍,忍过去就好了……
每旬始日午时,啸影都会如今日般将生命力渡予箫应尘,以延续箫应尘短暂的生命。起初,这法子还有点作用,而啸影会在渡予生命力后离开啸影轩,去为箫应尘寻找能够消除体内寒性的药草,却不知生命力胡乱渡予,虽能够维持人的性命,过程会极度的痛苦,而箫应尘从来都不吭声,每次都是独自扛过,最终的结果是他一次又一次地熬过这寒性的发作期,但每次所经历的却……以至于每次过后,箫应尘都会陷入新一次的昏迷。偏偏啸影怕被箫应尘发现自己的秘密,每次都选择在箫应尘熟睡时渡予生命力……久而久之,箫应尘也就习惯了每旬都遭受一次体内寒性的折磨,他的意志力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变得越发坚定。
只是……
箫应尘没想到,这次的寒性发作,会这般难熬,难熬到他想昏迷也昏迷不过去的程度,他只能紧紧地蜷缩,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度过这次劫难。
而事到如今,箫应尘若是再不知道啸影的身份,他就是连呆子也不如了。
约摸过了有一炷香,大汗淋漓的箫应尘轻声喊人去备水,准备洗浴。
大抵,是它吧。
舒服地泡在啸影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药浴中,箫应尘探上了左手手腕处的脉搏,感受着皮肤下的脉动,心中对自己的病情,也多少有了数。
“怎么想起洗浴了?”
半梦半醒之间,箫应尘靠在浴池边,一双冰凉的手滑过面颊,令泡在池中昏昏欲睡的箫应尘睡意陡消。
“不是每日都要泡的么?”
箫应尘对啸影的到来并没有感到丝毫惊讶。他面色如常的拾级而上,宽松却保暖的衣袍由啸影亲自为他披上,箫应尘平静地挽住啸影手心有着薄茧的手,与之一道回屋换了常服,便偕同着去深影轩旁的靓影轩给娘亲请安。
“这次是去了哪儿寻药?回来得倒快。”
披着锦织的披风,略显冰凉的手被啸影握着取暖,箫应尘无视了一路上府中仆人婢女神色的惊慌,闲庭漫步般悠然自得地走进了靓影轩的大门。
“望川。”
不动声色地将箫应尘护在怀中,冰蓝色的眼眸泛着幽幽的冷光,啸影握紧了箫应尘的手,试图驱赶那缠绕在他身边的一抹寒气。
“呵。”
淡淡地笑了,箫应尘对啸影的回答不置一词。每次都说去望川,哪一次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回不来,如今这次却只去了小半日的工夫,就不知道,啸影口中的望川,是此望川还是彼望川了。
世传,上古天书《箴谕》中曾有记载,世间望川,一阴一阳:阳者,落入凡间,终年风调雨顺,难有灾害;阴者,忘川之旁,通往幽冥地府,是为彼岸。
与啸影闲聊间,箫应尘收拢了披风,递给啸影拿着,眼前,用朱砂描绘的“靓影轩”三个大字,在烈日的辉映下,闪闪发亮。
“娘亲。”